车内,顶上挂着类似高考倒计时的退休倒计时,李振一把扯下来。
    “你发什么疯!”李太太吼他。
    李振望着太太傻笑,笑着笑着哭出声,哭着哭着想吐。
    黑色奥迪一个方向急甩停住,李振冲到路旁弯腰“哇”一下,李太太给他递纸给他顺背……上一次喝这么醉,好像还是在魏世光葬礼上。
    思绪到一半。
    “老婆,”李振抬头,指着个方向,可怜巴巴道,“我好像熏死了一只蜗牛。”
    “……”
    串串店门口,陆允信等江甜接完电话,看她脸色不对,问:“不然打车回去?”
    “走一走,”江甜说,“静一静。”
    陆允信右手取了吊在脖子上的纱布,绑着绷带放口袋里。他左手牵住小姑娘微凉的手,“怎么了?”
    南城柳河夜风夹着沁冷的水汽,陆允信掌心在她手背上来回,替她搓暖一些。
    江甜朝陆允信胳膊上靠了靠,闷闷地,“刚刚和毛线吵起来了。”
    毛线签的绮丽文化给她安排了助理,稿期排得很满,结果遇上毛线卡稿,通宵两天,越困越卡,闭上眼睛又睡不着。
    毛线问江甜在国外睡不着吃过的安眠药叫什么,江甜很默契:“现在晚上九点,你睡到多久。”
    “仨小时,我让助理十二点叫我。”
    江甜:“画到三四点接着睡?”
    “没事儿啊,我明天九点再起,再接着画……哎呀你给我说嘛,我叫个外卖把药送过来。”毛线不以为意,“不为我这种意识鼓掌吗,年轻人不能老熬夜……”
    江甜没出声,毛线卖委屈:“好了我知道甜,我有空一定调作息,注意身体,我眼睛快痛死了乖乖你就别折腾我了啊——”
    “你要画还是要命?”江甜冷静。
    “肯定是画啊,爸爸现在画一张海报多少钱,多有意思,”毛线轻佻地吹了个口哨,“没有你的生活太无聊了……”
    “那你画吧。”江甜挂了电话。
    毛线意识到江甜生气,回拨。
    江甜挂。
    再拨,再挂。
    最后,江甜把安眠药名字发过去,一句“手机没电”,关了机……
    沿着江边走了十来分钟,一辆冷门路线的公交车恰好经过。
    江甜和陆允信上去,发现车上只有司机一个人,也发现身上没钱,两人正要下去。
    “算了算了,”司机留住两人,“正好准备收班,这个街区在修,走到外面打车还得半小时。”
    两人道谢,坐到了倒数第二排的左边。
    公车启动,毛线稍低而极富磁性的嗓音伴着主持人的声音、正式的典礼音乐,以及杂音,响在车载电视里。
    是重播的现场。
    “首先恭喜max大大蝉联最佳作者、最热ip……等奖项。”
    “谢谢。”毛线点一下头。
    “哇哦,真的好酷啊,max大大私下也是这么有范的人吗,粉丝们都叫你老公。”
    “肯定,本宝宝人设要端住,除了本宝宝,其他人包括爹妈都坚决彻底不卖萌。”
    主持人星星眼:“本宝宝是谁?”
    毛线本来眼眸深邃地注视镜头,倏而眉梢一压,笑得雅痞:“所有支持max喜欢max爱max的宝宝们……”
    她话没完,台下粉丝一片尖叫,“max”排山倒海,毛线站在舞台中央,披一层“年少成名”“天赋炙手”的光环,闪烁的聚光灯拢在她身上,打出一片璀璨的红亮浮色……
    公交车进入市中心,书店外的led墙体上挂着她巨幅宣传照,体育馆门口映着“max巡回签售”字样的横幅还没撤……
    铺天盖地。
    耳畔好似又想起毛线轻挑地口哨“肯定是画啊”。
    江甜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她拉开车窗,面朝冷风。身边是他,窗外是熙攘夜市,是锃亮商圈,是为一块钱吵得面红耳赤,也是筹码堆山千金换醉……
    城市很大,人很小。
    李振年近花甲一声喟叹,毛线年少得志众星拱月,前面司机接老婆电话:“最后一趟,马上回来,涵涵作业做完没……老年人舍不得扔剩菜你就让她留着啊,你让着点,你多大岁数我妈多大岁数……下周强子结婚?随200吧,还没发工资……”
    鸡毛蒜皮,撸袖捞串。
    城市拥碌碌,又拥碌碌烟尘里,藏着不灭的、未酬的、时间不可触及的旷夜长梦。
    冷风簌簌灌进来,江甜长发被吹得凌乱。
    “陆允信。”她轻轻唤,“你说,存在的意义,是顺应还是改变。”
    这是哲学家黑格尔和海德格尔的思想碰撞,陆哲学家沉默地不参与。
    车过三站,渐入阑珊灯火。
    “陆允信,”她再唤,转过头来,“你信命吗?”
    大抵因为李振说过往失态不自禁,也大抵因为和毛线的争执,她今晚情绪来得低落,眼波亦淡淡的,像蒙着层晚夜里一点即化的雾凇。
    窗开得大,她受了风,脸红红,把在前排的手也被吹得红红。
    陆允信左手绕过她的背,纵着她吹风、又替她挡风地横过她的脸,覆上她把在前排的手背上,长指缓缓嵌进她的指间。
    待贴成十指相扣的形态,陆允信问:“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江甜:“假话。”
    陆允信道:“不信。”
    “真话呢。”
    陆允信偏身把她揽在怀里,下巴微微摩挲着她的发顶,“我语文不好,不懂命,”埋头轻轻吻在她的发间。
    轻响,他在她耳边、漫着极为专注又极尽温柔的低语,“你信……我就信。”
    作者有话要说:
    毛线:甜甜我给你说,这种没主见的男人不能要。
    允哥:老婆说的我都听,老婆不开心我来哄,老婆看我,喵~
    第84章 《就义》
    江甜手从陆允信手下滑出, 然后, 两手抱着他的手,细细描绘他掌心的纹路。
    “你的主见呢?”她朝他怀里靠着, 柔柔问。
    陆允信不说话, 只是关了窗,又吻一下她的发。
    他身体温热, 薄衫下有成块的线条, 江甜倚着,只觉得那些空虚的凉寒被暖意裹化。
    她无声弯了唇。
    ………
    隔天是周一。
    早上九点,施志公布世光vr头显“看世界”面市日程及细节, 九点半股市开盘,世光久违地站上20块。
    陆允信迅速抛掉手里所有份额, 并给江甜截图。
    江甜计划回北城抽打毛线, 正在动车站候车,看到陆允信将近120%的收益率,咋舌罢, 嘴硬道:“真的是误打误撞,刚巧碰上你出事儿,他们面市在你们之前,你们定价又过高……”
    “一个条件。”
    “啊?”江甜一楞, 随即想到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打的赌,她笑,“陆允信你难道不应该反思他们抢占了先机……”
    “一个条件。”
    江甜总感觉这人的执着藏着猫腻。
    她打哈哈:“北城有好多东西,要我给你带什么礼物吗, 好像最近有个天文展……”
    怎么会不知道小姑娘赖皮,陆允信失笑,也纵着她,揉眉心说:“天气预报上讲北城这几天会降温,你包最下面有条披肩,冷就拿出来披着,侧面口袋有几张暖宝宝,少贴,听说那玩意儿贴多了对身体不好,饮食要规律,你们俩别凑在一起又乱来……”
    陆允信像送女儿念大学的老父亲,叨叨好一阵。
    江甜瞥见自己车次在检票,赶紧拖着箱子起身:“知道啦~陆嬷嬷。”
    “么什么么,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想我。”
    “嗯,”江甜应下,发现自己少拿了东西,急忙跑回去,手忙脚乱道,“我有什么事会给你打电话,我去的目的是把毛昔安从猝死边缘拉回来,肯定要以身作则。”
    “……”
    陆允信挂电话,蹙了眉。
    自己说不用想,她嘴那么利索,不知道反驳吗?
    中午大家一起在公司吃饭,蒋亚男和盛藉讨论max一张四格上热搜。
    陆允信状似无意:“max有你们说得这么……”找不到形容词。
    “当然啊!”蒋亚男激动,“二次元小哥哥当年就帅成那样,现在真的这肌肉,这颜,这蔫坏的眼神,”蒋亚男抱着手机快沉沦,“其他人戴银色耳钉银项链就很俗,穿露膊背心也俗,就我max,次元攻,这窄腰,沃德玛……”
    冯蔚然恋爱三年从来没享受过女朋友这种崇拜,“嘁”一声:“这个颜值至上的庸俗时代。”
    盛藉:“就是,max这种靠才华上位的人就是沙里淘金。”
    冯蔚然:“……”
    陆允信:“……”
    晚上接到小姑娘拨来的语音,陆允信心情才好点,吃喝聊完又说了好一会儿,陆允信问:“你住毛线家?”
    “不然呢,她在城郊这边买了套别墅,就她和保姆住,这段助理也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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