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看着许颜华凝眉想要下床,周澄愉悦的问着。
    “是你……”
    许颜华万万没想到,和许宜华勾结在一起的,竟不是四皇子,而是周澄。
    她动作一顿后,就飞快的冷静下来,四处打量了一下整个屋子,大理石山水屏风旁边,是紧闭的雕花窗子,她看不出屋子到底是哪里。
    “表哥请我来做客只需下个帖子便是,何须这么大费周章?”
    周澄见许颜华没有失去理智,也没有大喊大叫,露出失望又早已了然的眼神来,不急不慢的走过去,将站起来的许颜华重新按坐在床榻边,手指慢慢抚摸着她的脸。
    “表妹是贵客,贵客盈门,自然是要慎重以待,费多大力气都值得。”
    离得太近,周澄的声音越来越低,简直像是凑在许颜华的耳边与她耳语一般,笑起来时周澄的胸腔都震动着,令许颜华突生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周澄,你疯了吗?这里是哪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许颜华猛地喝了一声,把周澄放在自己脸颊的手拍掉,与他保持了一尺的距离,试图推开他往外走,只是又被推回在床榻上,被巨大的力反弹了一下,许颜华一下子仰躺在床上。
    她开始后悔起自己今天出门为什么没带侍卫,周氏一开始不同意她出门,是许颜华强硬的非要看刘昭熙的路祭与周氏大吵一架才出门的,除了赶车的车夫就只有一个随身丫鬟,如今失踪了也不知道府里能不能找到她。
    “颜姐儿,你注定只能是我的。如今六皇子死也死了,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夺走你……”
    周澄慢慢说着,欺身而上,一只手臂横在了许颜华的脖颈之下,垂下的乌发凉莹莹的落在她的唇边,他凝神细看,这薄薄的唇瓣格外的诱人。
    “我从不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
    许颜华冷冷的直视着周澄的眼睛,右手暗暗蓄力,在周澄低头想要亲吻自己时,一巴掌狠狠的挥了过去。
    这一巴掌虽然没有扇到周澄的脸上,但是也阻止了他落下的这一吻,她的手腕被周澄紧紧的握住,掐的极痛,但是许颜华咬紧牙没有作声,她偏过头,没有再去看周澄,不知道接下来周澄会怎么报复她。
    这一刻,许颜华极其的后悔,当初为什么自己要招惹他,招来的分明是条随时会扑过来咬上人一口的毒蛇。
    周澄脸上的愉悦隐去了踪迹,俯身看着许颜华倔强的侧脸,眼神暗沉沉的。
    “你是不是因为我的腿而觉得恶心?过去的那些不在意,都是装出来的……”
    想到了什么事般,周澄的脸上露出了深刻的恨意来,精致俊美的面容扭曲着,阴测测的问着。
    “我看你是彻底的疯了!周澄你赶紧放了我,我回侯府后就当今天没这事。”
    许颜华被他抓的手腕像是要断了一样,疼的皱紧了眉头,不明白周澄为什么突然又说到了他的腿,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如今周澄过得比谁都好,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觉得我恶心吧?一个只配活在阴沟里被人鄙视欺侮的瘫子,你看这条腿,这是我那未曾谋面的生母将她受过的屈辱转赠与我的礼物……”
    周澄喉结上下滑动着,说着说着突然发开钳制许颜华的手,脱了鞋子,撤掉袜子,露出了一双如白玉般精雕细琢的脚,很逼真,但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那是假的。
    随即宽大的裤脚往上一蹭,就露出了一截小腿,小腿以下和上面是截然不同的皮肤,截然分明的两种质地,下面如玉般瓷白,但是生硬冰凉,上面最靠近双脚的小腿处,却呈现出紫红色微微萎缩着。
    猛地一下子眼前受到这种冲击,许颜华心头剧烈的跳动着,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一样,她只看了一眼就不再往那里看。
    “我以为只有你是不一样的,但是我错了,你其实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六皇子,四皇子,除了我不配之外,你能嫁给其他所有人!”
    周澄两只手扣着许颜华的肩膀,逼着她正视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吼着,被床帐投影盖住的半张脸全部是阴翳。
    “你到底要怎么样呢?周澄,你放了我吧,就当做是我虚荣自私又爱慕权势好了,根本不值得你另眼看待,你随意骂好了。你的腿并不值得在意,你已经过的很好了,娶一个貌美温顺的小娘子,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许颜华试图讲道理,周澄如果只是咽不下被自己拒绝这一口气的话,她愿意接受他的羞辱让他出一口气,没必要把事情闹大。
    虽然许颜华眼下是根本不想嫁人,但是也不想自己的名声因周澄而尽毁,她迟迟不回去,早晚会被人知道的,到时候为了名声,勇毅侯可能也会强行把她塞出去。
    “不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从来不去在意,好也罢坏也罢,善良纯真也好,爱慕虚荣也好,我从来没有的选,你不明白……”
    命运从来不给他选择的机会,他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出身,尚未出生就从母亲的肚子里被拖出来,他也无法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他曾以为自己早已绝情绝爱,却依然躲不过她。
    这些年,周澄看过许多比许颜华更美更艳讨人喜欢又爱慕他的人,但是这些人从来不能在他的眼里留下痕迹,他那千疮百孔的心,早就在那个最卑微最耻辱的时刻,在她扶起他翻到的轮椅那一瞬间,丢失了。
    他在夷陵时,有一次为了挑拨两个寨子的土司内战,亲身试险,被人扣在肮脏的地牢里险些放干了浑身的血,在生死一线的关头,他这辈子寥寥不多的画面全部是屈辱的,恶心的,只有她的时候,才会有光。
    周澄再次试着靠近许颜华,但是被她蜷缩着试图躲开,他的衣衫凌乱,两人又在床上,许颜华心里的警戒拉到了最高点,生怕刺激到他,让他化身禽兽。
    “你只会属于我……”
    看着她的样子,周澄毫不在意的用鼻息喷出一股热起来,压住她的两只手,放在腰身的两侧。
    她永不必怕他,只有她对不起他的份儿,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她,就连自己也不行。
    重重吻住了许颜华的唇,直到被她用力咬的满嘴都是苦涩的铁锈味,周澄这才起身,用指腹将嘴角流下来的血擦了一下。
    “这样有意思吗?”
    许颜华也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吐出来的血沫,抓起床上的瓷枕扔向周澄,被他一闪身避过。
    “你休息吧……院子外面都是我的人,根本跑不掉。”
    起身穿好了鞋袜,周澄满足的看了许颜华一眼,走出内室不久,又抱着一只虎皮猫进来,将猫强行塞给她后转而离去。
    没有人能够理解神经病的想法,许颜华把猫扔到床上的一脚,无力的扑倒在床上。
    深夜,许颜华白日出门一直未归,周氏和勇毅侯都急的团团转,偏偏许颜华的马车就像失踪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
    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勇毅侯心里将各种最坏的情况盘算了个遍。
    “都怨我……让她出门却没有让她带侍卫,我以为她很快就会回府的。”
    因许颜华是怄气出门的,周氏哭的眼睛都肿了,无比的后悔自己的轻率。
    “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为了许颜华的名声考虑,勇毅侯派出去找人的下人全部都要隐秘的行动,勇毅侯看着周氏哭哭啼啼的样子,心烦的甩了甩袖子。
    因刘池瑞几乎是大位再坐了,眼下是监国,谁不知道将来皇上一死他就能立马登基。
    说句不好听的,任谁站在四皇子现在的位置上,都会让皇上一直病下去的,皇上的病不会好了,能拖几时,只有早和晚的分别,全看刘池瑞什么时候彻底站稳脚跟,把朝中乱局收拾干净。
    所以勇毅侯在周澄向他隐约暗示想要娶许颜华时,全程当做不知,他其实别有打算,想把许颜华嫁给四皇子左侧妃。
    如今是侧妃,委屈是委屈一阵的,但是谁不知道四皇子将来一登基,许颜华就能做贵妃。
    眼下四皇子身边烈火烹油一般,勇毅侯并不是他最信赖功劳最多的,甚至因良妃被皇后诬陷一事,与四皇子之间还有龃龉。
    那道符四皇子一日不还,勇毅侯就还是不敢讨价还价的和四皇子讲条件,尤其是四皇子身份骤变,他更是失了先机。
    当初皇上派荣威将军去滁州帮六皇子时,四皇子也向勇毅侯暗示过,要从他这里入手,给六皇子使绊子,但是勇毅侯只做不知,不愿意得罪六皇子,掺合到皇子之争。
    失去了那次机会后,勇毅侯知道五皇子曾经也出过手,在六皇子的军需和粮草上卡的狠,至于四皇子那里,肯定也没闲着。
    纵然六皇子已经死了,可是之前勇毅侯就有准备他可能不会顺利的。
    勇毅侯因一时犹豫失去了表现的机会,只能把主意继续打到联姻上了。
    虽然他看透了所谓的凤头钗和命数大抵都是乱说的,但是四皇子不知道啊,说不定四皇子会因为凤命娶她。
    勇毅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还未去四皇子那里透底,却不想彻底惹恼了周澄,让他醒悟了勇毅侯这个逐利的性子,是不会让他娶得许颜华的。
    ☆、114
    在周澄的心里, 无论是周氏还是勇毅侯, 亦或者是许宜华, 都该死,他之所以将许颜华拘在自己的身边, 就是要便于实施自己的计划。
    只要想在心爱的人就在一墙之隔, 周澄夜夜叫嚣着的心这才能短暂的平静下来,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他坐在书案后, 在屋内燃起的木樨香里,沉思的眼眸越来越深。
    窗外的月色很美, 可是许颜华睡不着,屋子外面虽然安静至极, 可是她不用探出头, 就知道肯定全部都是周澄的人,她想靠自己的力量出去很难。
    捶着枕头,许颜华心里的各种疑问和猜测简直要爆炸,周澄如今既是朝廷重臣又是周家未来的族长,怎么敢做出私下囚禁她的事情, 让她很是想不通。
    而且许颜华对自己的未来有诸多设想, 但是从来不包括会有做某个人的禁脔的可能性。
    许颜华此时已经知道了, 多年前她看过的弑父的那个周澄,其实一直没有变过,外表的平静和成熟,其实只是掩盖了内里的扭曲和疯狂, 就像一座随时会爆炸的火山一样,横在她的生活里。
    她从周澄时而正常时而癫狂的表现中,感觉到周澄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骇人的大事,因而心里一直有种不详的预感。
    许宜华是什么时候被周澄弄到他这边的,若是比许颜华猜测的还要早,那么很可能周澄的计划绝对比她担心的更加让人不安。
    一整夜许颜华辗转反侧,脑袋里塞满了各种念头,要爆炸一样。
    被周澄留下的虎皮猫很乖巧,喵喵叫着往她怀里钻,被推开无数次后还是倔强的粘上来,可能是巨大的悲伤后,又遭遇了意外事件,她都觉得自己也跟着不正常起来,竟然觉得虎皮猫的眼神都让她想起刘昭熙。
    若是他还在世上,怎么会放任她面临危险?一定会用尽全部力量刮地三尺也会将她翻出来,带回到自己的身边。
    想到刘昭熙,许颜华心痛的握住一直放在怀里的钥匙,那还是曾经小时候刘昭熙给她的,笑言那把钥匙就是他的全部身家。
    至今许颜华都不知道钥匙能打开的到底是什么,可能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最好周澄和刘昭熙出事没有任何关系,不然的话,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攥紧了拳头,将钥匙抵住心口处,许颜华瞪着床顶绣着瓜祚绵延的帐子在心里起誓。
    第二日,有侍女接连进屋,为许颜华梳洗更衣,送来早饭,一个个不管她如何发问,都跟哑巴一样紧闭着嘴巴,一个字都不往外吐,把许颜华郁闷的不行。
    最终试图扶她起来的侍女都被她推开了,她一整天滴水未进,披头散发的躺在床上消极的抵抗着。
    直到晚上,周澄可能是回来后从侍女的口中听说了她不吃不喝的事,特意带着一篮子许颜华过去很爱吃的点心来到了内室里。
    “你就这么乖巧的躺着也挺好的,反正什么事也不用再操心,一切我都会为你安排好,你只要接受就行了。”
    周澄见许颜华只睁眼看了他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也不以为意,只是轻笑一声,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拿出篮子里的豌豆酥,掰成小块逗着绕着他裤脚转圈的虎皮猫,自言自语道。
    虽然周澄没有做什么动作,和风细雨的,但是他的话还是让许颜华吓了一跳,心里一下子发毛起来,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疯够了吗?究竟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许颜华把周澄递到自己嘴边的一块豌豆酥一巴掌排开,厉声问道。
    “就这么陪着我不好吗?”
    周澄眼神阴郁的望着落到地上后,就被猫飞快的叼进嘴里的豌豆酥,随后轻哼一了下,将手里另一半豌豆酥也给了虎皮猫,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看着许颜华轻声说道。
    许颜华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她感觉周澄奇异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她再如何也就只能激怒他,人为刀俎的情况下,还是得见机行事,因而话到嘴里又忍了下来。
    “吃吗?以前你最爱吃城东郭记的茯苓糕了,每次许仲骐出门的时候都要让他稍,我把所有你爱吃的铺子全部都买了过来,今后就只做给你一个人吃。”
    周澄在食盒里挑拣着,捻出一块乌黑晶莹的梅花状点心,掰开一半递到许颜华嘴边,不待她再推开,就强行捏住她的下巴塞进了嘴里,一脸满足的说着。
    ”许宜华呢?她什么时候落到你手里的?我要见她。“
    深呼一口气,镇定了下情绪的许颜华,决定先不和周澄硬来,勉强咽了嘴里的点心,伺机问道。
    “见那种脏东西作甚?你不是最烦她总是装模作样吗?何况她还总是想着害你,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叫她继续碍你的眼……放心吧,我不会放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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