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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音陡然急促起来。
    “你是不是哪里疼?”炎抬头问乌斯曼,这才看到乌斯曼的双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炎炎,我没有摔跤也没内伤。”乌斯曼显然看出炎的想法了,他苦笑着道,“只是你这么一来,我当真开始难受了。”
    炎正要问哪里难受,就看到乌斯曼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
    即便知道乌斯曼毫不知羞,但炎也还是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乌斯曼在说什么。
    “不能怪我,是你一大早地投怀送抱,我这不就忍不住……。”乌斯曼厚颜无耻地道。
    炎眉头一皱,一掌拍在乌斯曼的胸膛上。
    “啪!”这声儿特别清脆,肋骨断不了,但能盖一个五指红印儿。
    乌斯曼疼得一个咧嘴抽气,生生地把那□□苗头给掐灭了。
    库尔旦进来问炎,是否可以出发了,结果就见到衣衫不整的鸦灵术士以及面红耳赤的王后……
    库尔旦哪敢多瞄,都恨不得自戳双目,当做啥也没看见了。
    所以他没看清正在低头系裤腰带的鸦灵术士,长着和西凉王一模一样的脸,他只道自己不小心撞见了十分不得了的事情,原地转个圈就往外走了。
    “啧。”炎到底还是没防住,给西凉王“戴绿帽”了。
    “炎炎,没事。”乌斯曼摆摆手,倒是不介意,“我回头和他说说吧。”
    “你的身份暂且不能暴露。”炎想了想道,“量他也不敢乱嚼舌根,只是委屈你这‘绿帽王’了。”
    “这不还没戴上吗?”乌斯曼熟练地戴上赫连乌罗的假面皮,灿然一笑,“你让我睡了才算。”
    “滚!”炎爆粗口道,掀开帐帘出去忙了,再和乌斯曼磨叽下去,当真今日也去不了古城库勒了。
    辰时三刻,探险队拔营出发,有两个护卫负责搬抬装满羊血和羊肉的人走在前面开道。
    “会有乌鸦来吃吗?”伊利亚好奇地问。
    “当然会。”炎牵着一匹骆驼,他平时能自己做的事情都不劳烦旁人,因为人少事多,每个人都得各司其职。
    乌斯曼的职责就是扮演好鸦灵术士,让大家无所惧怕地穿过这满是尸骸的坟场。
    鸦灵术士原本就是伺候神女,安抚生灵、亡灵的使徒,那些对穿越坟场抱有疑虑,怕惊扰到亡灵、招致诅咒的人,一见有鸦灵术士相随,就跟戴了护身符一样,立刻安心不少。
    尤其是昨日吃坏肚子三个驮夫,今日是腿脚麻利,全然没有病态了。
    所以炎昨日才会对乌斯曼打趣说,捡到他这个“鸦灵术士”回去,就不算白跑一趟。
    才入坟场没多远,戈壁滩上就起了风沙,天空急速变脸,那层层相压的乌云走得极快,他们也就裹着那暗沉沉的飞也似的云影,往前匆匆赶路。
    这不知不觉下已经深入坟场十二、三里了,原先还能看到点灌木、荒草,现在触目所及皆是人骨尸山,这些或斜插或横躺着的骷髅将这片荒山填得满满当当。
    带着旋涡的风沙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摸过尸骸,一阵阵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便顺风送入每个人的耳孔里,令人不自觉打寒噤,头皮整个发紧。
    炎面若沉水,不禁想:昨日来时也有风沙,怎么就没听见这寒毛林林的“鬼语”声?对了,炎忽然意识到——红眼乌鸦呢?
    昨日这个时候,乌鸦可都是吵翻了天的。
    这带来的羊肉和羊血早就抛洒完了,可是除去惊动了蛇鼠来吃,未见有乌鸦靠近。
    炎走出队列,站在边道上巡视全队,大家伙都安静得很,排成一行,像梭子一样往前穿行,就连伊利亚都是屏息敛目,没有东张西望,紧紧跟随在乌斯曼的身后,每个人都在留神脚下,别踩着什么“人”了。
    见没有人落下,炎回到队列中,走在乌斯曼的左边。
    在他们跟前,还有向导库尔旦,他自踏入坟场开始,就把头上那顶灰褐色皮帽檐压得更低,还半猫着腰走,像是一路避让着什么似的,那模样十分谦卑。
    只是他那副弯腰驼背的样子,像极了在磨房里蒙着眼打转的骡子,让炎一度担心他到底瞧得见路么?会不会是原地打转?所幸库尔旦还是有真本领的,不仅方向正确,脚下的路也比炎昨日走的要平坦一些。
    正当炎想:“还好……”时,库尔旦蓦然唉声叹气起来,还驻足不前了。
    第109章 保护你
    炎都差点撞上去, 乌斯曼拉了他的胳膊一把。
    只见库尔旦一手反复捻着他长长的打着绺的灰胡须, 叹气道:“殿下, 有点不对劲啊。”
    “怎么了?”炎上前问他。
    “您瞧,这里的乌鸦都不见了。”库尔旦指着十来步开外一棵巨大的、烧得内焦外残的古酋树道。
    这棵参天古木他们离得老远时就望见了,它不仅枝桠繁多, 这树干还有四人合抱那么粗。
    可惜的是它被雷击中过,除去枝干还有点囫囵样, 主干早已爆开, 树芯子都烧空了, 从上到下都没有一丝活气。
    不过凭着树大根深,它还能屹立在这, 成为乌鸦的巢穴。
    库尔旦又往前走了几步,粗粝的指头指戳向老枯树道,“到这树便是分界岭了,我们只要越过它, 便算安然度过鸦灵坟场。”
    “太好了。”不等炎开口,伊利亚便兴奋的插话,“可算过去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伊利亚, 你别打岔。”库尔旦的胡子抖了抖, 态度倨傲,伊利亚哼一声, 把头扭开了。
    “你说吧。”炎看着库尔旦。
    “是,殿下。”库尔旦郑重其事道, “一般来说,上千只灵鸦会在树上审视你,若你从无恶念,一生行善就能安然度过。但若你带着恶念,它们就会替天行道,将你去皮拆骨,生生吃了。”
    炎皱起眉头,乌斯曼静静听着,伊利亚则不以为意地抱起胳膊:“炎,你别听他胡说,这怎么可能啊,不过是几只乌鸦而已,还能生吞了人?”
    “只有几只当然是不用怕的,但这数量一旦上千近万的,这威力就不同了。不肖一刻时,就能把人啄成白骨。”库尔旦不客气地瞪了伊利亚一眼,继续往下道,“殿下,这有邪念的人是不能过鸦灵树的,但生而为人怎可能没有一丝半点的邪念,就连贪杯也是罪念,所以从没有人可以穿过这棵古树。这也是为什么,库勒古城明明就摆在前边,却从没有人去挖盗过。”
    从库尔旦蒙头走都能走对方向,以及知道乌鸦会在这里袭击过客这一点,炎明白了库尔旦曾经来过这里,他想要偷盗库勒古城的古董,但被凶残的乌鸦给啄跑了。
    库尔旦那惊疑的表情也明确表示了这乌鸦群不在,是一件玄奇的事情。
    “我昨日来时是见到许多乌鸦。”炎望了望晦暗如灰烬般的天色,“会不会是起风的关系,它们都躲起来了?”
    “也有这个可能,或者是……有这位鸦灵术士坐镇的关系。”库尔旦又捻了一把他灰白色的络腮
    胡子,朝“赫连乌罗”别有意味的望了一眼。
    乌斯曼不置可否,稳稳端着鸦灵术士的大架子。
    库尔旦露出狡黠一笑,继而道,“不管怎么说,殿下,我们这一趟走得很顺,再往前两里地便是古城遗址了。”
    “嗯。”炎轻轻点头,虽然这一路上畅行无阻,但这感觉比昨日还要糟糕,就像面前垂着一个尖利的钓钩,眼前的“顺当”便是一个可口的钓饵,等着他一口咬上去,便再也脱不开身了。
    可这是上千年的古城,人迹罕至,谁会来这里设陷阱害他?祭司塔的手伸得再长,也管不到千年前的事情吧。
    再退一万步说,哪怕他们能从千年就开始设下圈套,引他们上钩,这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的,就能保中间不出岔子?
    因此祭司塔设陷阱的猜测难以成立,只是这当中必然藏着什么玄机。但不管是什么,都只有亲自一探才能知其深浅。
    “继续往前走吧。”炎对库尔旦吩咐道,又抬头对身边的赫连乌罗报以温和一笑。
    库尔旦看在眼里惊在心底,他急忙调转脑袋,装作没瞧见的继续向前走。
    “——我的天啊!炎!你快来过来看看!”伊利亚不知什么时候跑开去的,大约是不想听库尔旦那耸人听闻的废话吧。
    他沿着尸骸造就的陡坡向上爬,竟然来到昨日炎和乌斯曼发现的那一座巨大天然墓坑前。
    他这一嗓子喊得惊天动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骆驼都跟着嘶叫了两声。
    驮夫急忙拉住辔头,这骆驼才没给惊跑了。
    “你们都留在这,我和赫连乌罗过去看看。”炎果断下令,并和乌斯曼一起赶到伊利亚的身边。
    炎原以为伊利亚是看到那么多尸骸所以惊叫的,他上去轻拍伊利亚的肩头,想安抚他两句,没想自己就惊呆在那儿了。
    ——是乌鸦!
    成千上万的乌鸦尸体密密麻麻地连成一大片,宛如黑色棺布铺盖在尸骸之上。
    这些乌鸦无一例外都是死状惨烈,就像被巨大的车轮倾轧而过,那玄铁刀似的鸦嘴也好,还是梭形的躯干都呈现出不自然的破碎、折断,那一双双血色眼珠全都暴突而出,而它们的血将底下的尸骨都染红了,像是一场生祭,这场面实在骇人!
    炎的神色比伊利亚还要惊骇欲绝,毕竟他昨日才来过这。
    没法用突然得病去解释这些乌鸦的死亡,毕竟这死相太惨烈。
    在看到着乌鸦尸体的那一瞬,乌斯曼的瞳仁猛然一缩,彻骨寒气从头顶灌漫全身,这泣血乌鸦与他的噩梦重叠在了一起。
    他仿佛听到了乌鸦尖利又刺耳的惨叫声,亦感受到鸦血喷溅在手背上,沿着尾指往下滴落的诡异感觉……
    “乌斯曼,”炎忽然觉得身边的人轻轻一晃,连忙拉住他的手道,“你怎么了?!”
    “嗯?”乌斯曼回神过来,看到炎满目忧心地望着自己。
    “我被吓了一跳。”乌斯曼庆幸自己戴着赫连乌罗的假面皮,它再怎么栩栩如生,也不至于透出他原本的肤色,也就是说,他此刻毫无血色的样子,炎是瞧不见的。
    “炎炎……”乌斯曼忽然低唤道。
    “嗯?”
    “我可能……”乌斯曼回握住炎的手指,眉心微微拧着,“是有了。”
    “有了?”炎担忧而又困惑地上下扫视乌斯曼,问道:“有什么?”
    “噗……”一旁的伊利亚忽然就笑了,但他在努力憋住,双颊都绷直了。
    “伊利亚,你没事吧?”炎差点以为伊利亚吓出毛病了,怎么一会儿叫一会儿笑的。
    伊利亚摇摇头,然后指指乌斯曼的肚子。
    配合着伊利亚那暧昧的小眼神儿,炎骤然明白过来,乌斯曼到底有什么了。
    “混账!这种时候还瞎扯!”炎羞恼地甩开乌斯曼的手,“我扔你下去信不信?!”
    “炎炎,人家都有了,你还对人家这么凶……”乌斯曼却是变本加厉,伸手抱住那平坦如煎锅底的肚子。
    那“娇俏可人”模样真跟有了身孕的新媳妇似的。
    “你有根毛!”这是炎今日第二次对乌斯曼爆粗口了,听到这儿,伊利亚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原本紧张不已的众人见到他们三个人竟然“又笑又闹”地从山坡上走下来,便知道没什么大事,便都放松了一直崩着的心弦。
    队伍继续前行,有条不紊地走过了那棵焦黑如炭的枯树,什么坏事也没发生,炎却轻轻一拉乌斯曼的衣袖道:“乌斯曼。”
    “嗯?”
    “那些乌鸦显然是被杀的,不管是谁,用什么方式杀了那么多乌鸦,都证明有人先我们一步进古城遗址了。我会提高全队的警戒,但你也别到处乱走,要紧跟着我,知道么?”
    “知道了。”乌斯曼顺从极了,“你让我离你远点,我也办不到呀。”
    “少贫嘴。”
    “炎炎,”乌斯曼小声道,“那些人怎么会赶在我们前头的?这一路上来也没遇上什么人啊。”
    “或许这儿还有别的路吧,总之如果有刺客,我会对付。还有……我要是叫你快跑的话,你就使劲跑,别婆婆妈妈的还回头瞧我。”炎斩钉截铁的叮嘱道。
    炎一直在思忖,如果有人当真是从他的眼皮底下偷摸进古城遗址的,那对方不是一般的厉害,所以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自己断后,让乌斯曼脱身。
    “那你呢?”乌斯曼问。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脱身,你只要答应我,会保护好你自己就行。”
    “炎炎。”乌斯曼轻轻一捏炎的尾指,“有你在我身边,我感觉很安全。”
    炎的嘴角微微翘起,想说有你在这,我才安心时,前方突然出现一座竖直的土丘,它颜色灰黄,乍看是像是一堵歪斜的山壁,被风沙所雕就,但炎看出来了,那是一座烽火台!
    “到了!殿下!是库勒古城!”库尔旦忍不住回首喊道,那亢奋的神情让那垂到胸前的络腮胡都活了,颤抖着,像是在起舞。
    所有人的人,牵着骆驼、牵着马小步跑起来,兴奋不已地往前边冲。
    只有炎眼观八方,先把这里打量一遍。
    这是一片相较于坟场,地势稍矮的盆地,放眼望去都荒芜人烟,风沙刮着地过,只有荒草。
    地上并没有行人踏足过的痕迹,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刻意隐瞒足迹。
    “早知道带雪鹰出来。”乌斯曼说,“还有霜牙,它们可以巡查这里。”
    “它们一来,就等于西凉王也在这。”这雪鹰和霜牙可是西凉王的贴身护卫,但凡了解一些的人
    都知晓它们对西凉王的忠心,是不会丢下乌斯曼乱跑的。
    炎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放心,大燕有句话,叫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法子的。”
    第110章 喝醋
    安营扎寨是第一步, 也是金石学者泰维克尔崭露头角的时候。
    三十五岁的泰维克尔来自西凉北部的桑吉部落, 他有着一头茂盛的红棕色头发, 眉毛和胡须也是红棕色的,当他把那顶灰不溜秋的矮檐帽一摘,就特别显眼。
    “从这里到那边百步……对, 就是你站的那儿,给我插红杆做标记。”泰维克尔自从知道要随王后一同去古城探险, 还是那七座从未有人真正找着过的千年古城后, 他就处在夜不能寐, 兴奋莫名的状态。
    而这一路上他都在研究王后交给他的星座图以及文史资料,如今得以亲眼所见到这对应乌鸦星座的第一座古城库勒, 他兴高采烈样子就像在举行大婚宴的新郎官,而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宾客,受他的引导和调度。
    他拿着皮绳做的尺子、羊皮做的记事簿,根据地面上隐约显露出来的古城遗址轮廓, 确定哪些地方不能碰,哪些地方要空出来,又有哪些地方可以作为进城的突破口。
    “殿下,您仔细瞧这一条自西向东, 笔直又隆突于地面的‘线’。对, 就是这条,像车辙压过似的地方, 就是城墙最顶部的外廓,沿着这条外廓走, 便基本就能确定整座城的位置和规模。”泰维克尔抓着驮夫帮他丈量、粗略地划分出考古区,抓着伊利亚帮他记载测算出来的数字,还抓着炎,眉飞色舞地描述他脑海中,库勒古城大致的样子。
    “殿下,从古籍的记载来看,库勒占地不大,但有五层楼高,当时都是土胚、蒲苇所建,五层楼可不容易了。”泰维克尔像是怕炎跑了似的,一手抓着炎的右手腕。大约王后是男人,加上炎早就说过无需多礼,所以这泰维克尔是相当不见外,对待炎就像一位认识许久的同僚。
    泰维克尔热情地向炎介绍他的所学、所知,把炎一会儿带向东边,一会儿拉向西边,也就两个时辰的功夫,泰维克尔就把库勒城的整个轮廓给清楚的勾画出来,并逐一讲解给炎听。
    “也就是说,”炎终于得以从他熊掌似的手里脱身,面带客气的微笑,“除去这座像土堆一样的烽火台,这城全部都埋在地底了。”
    “是的,殿下。”泰维克尔似乎很高兴炎都听懂了,“如果我推算的对,那古城内的祭司塔、马棚、屋舍都在这大约一尺厚的沙土底下,如果能保存得像临泽古城那样,我们可以知道不少先人生活、饮食,还有文化等等多方面的知识……”
    “好,辛苦你了。这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来忙吧。”炎提议道。
    “难怪我觉得有些头晕眼花,还当是天色暗了的关系。”泰维克尔不好意思地笑着,“原来我是饿了。”
    “泰维克尔,我跟着你,两条腿都快走断了。”一旁的伊利亚是又累又饿,不免抱怨两句,“你的本子也好沉,都还给你。”
    “谢啦,伊利亚!”泰维克尔笑着道,“我这人一激动,字就写得潦草,回头都认不出来,还是得让你来记才看得清楚。”
    “明明是你偷懒,光顾着拉王后说话了。”伊利亚皱着眉头道,“菲拉斯不也一直速记,我从不见他找人帮忙的。”
    “我一个粗人,哪能和相爷比。”
    “也是,算你有自知之明。”伊利亚的心情又变好了,小跑着跟在炎的身边。
    炎看了一眼伊利亚,问道:“菲拉斯是给你什么好处了?”
    “啊?”伊利亚一惊,面色微红地否认,“哪有什么好处,他穷酸得很。”
    “堂堂一国相爷怎么可能穷酸。”炎笑着摇摇头,尔后道,“说起来,我以前从未听你夸赞过菲拉斯,怎么这一趟出来,你对他是赞不绝口的。他人也不在这,听不见你的盛赞,所以你唱的哪一出戏?”
    “什、什么啊,我又没夸他。”伊利亚抵赖着,然后转移话题,“炎,比起关心我,你还是多看看赫连乌罗吧,我看他一直盯着你和泰维克尔看,都快被醋淹死了。”
    “别瞎说。”炎板起脸道,但心里知道确实是那么回事。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赫连乌罗站在护卫搭建起的帐篷前。这些帐篷上圆顶下方正,通体灰黄,乍看像是当地人的土坯屋,其实是染了色的火浣布,帐篷的左右各有一面窗,朝东一道门,不论通风还是采光都是极好的。
    每一顶帐篷可容两到四人起居,他们一共搭建了十座这样的帐篷,环成半月,主营位居中间,再由五个护卫一组,轮值两班严守此处。
    营地离开古城遗址也就两百多步的距离,中间也没隔着山石,双方都可以互相望见,这是炎安排好的,进退相宜,时刻保持着警戒。
    帐篷前,一座塞了不少煤饼子的篝火烧得很旺,带着饭菜香味的烟气不断升腾起,又飘散在月色下,这锅碗瓢盆之乐便敲响了。
    厨子把一大口足够所有人吃喝的大铁锅架在篝火上,里头炖煮着大杂烩,有昨日剩余的羊肉、羊杂,也有番薯、老豆腐、芽菜和玉米面等配料,别看这一大锅样子不怎么好看,但因为用料足,比那一桌桌的酒宴味道还好,俗称“一锅鲜”!
    用餐在露天,围着篝火就开吃,炎之前就三令五申,让大家不必讲究虚礼,只要听从命令,完成任务便可,其他事情糙点来便好。
    比如这大杂烩,炎吃的和他们吃的一模一样,没有特殊待遇。
    赫连乌罗席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羊奶走到炎的面前,递给他。
    炎笑了笑,一手接过铁杯,赫连乌罗便在他身边席地而坐,柔声提醒道:“等会儿再喝,还烫着呢。”
    “我把它倒在汤碗里。”炎别出心裁的把热羊奶倒进他的碗里,用勺子搅拌几下,他的这碗大杂烩顿时飘出一股奶香味,馋得边上的人都伸头过来瞧。
    然后还效仿炎的做法,把羊奶倒进碗里。
    “殿下,这样真好吃呀!味道更香也更鲜了!”大家伙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个个都高兴得很。
    “那你们就多吃点。”炎微笑着招呼完大家,便问一旁的乌斯曼道,“你怎么不吃一点?”
    “我还不饿。”乌斯曼回答,忽地补充了一句,“是真不饿。”
    “……不是醋喝饱了就行。”炎小声打趣,并喝着碗里咸中带鲜的杂烩汤。
    “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乌斯曼用膝盖轻轻碰了碰炎的大腿,“炎炎,论博古通今,我都能当他老师的老师,何不让我去试试?”
    “不行,你的身份是鸦灵术士。”炎低声道。但他心里明白不让乌斯曼去是因为不确定古城那儿是否有什么机关,以及他也不知道乌鸦杀手是否隐藏在哪条密道里,所以他才让乌斯曼帮忙搭建营地,而不是在古城边忙乎。
    不过听着乌斯曼如此鄙视泰维克尔,炎都觉得碗里的大杂烩——真的好酸。
    就在这时,泰维克尔兴冲冲地来了,他已经囫囵吞枣般的吃完了,他想要回古城那边继续未完成的初期测绘。
    “我和你一起去。”探险队带来足够的燃料、灯烛,可以在夜间工作,炎计划最快一年、最慢两年之内探寻完七座古城。那就得日夜劳作,所以他飞快地吃完碗里的汤和肉,把空碗交给乌斯曼,站起身来。
    乌斯曼跟着站起来。
    “你早点休息吧。”炎轻轻一拍乌斯曼的右肩,嘱咐道,“都赶了一天的路了。”
    乌斯曼看着炎,知道他的语意是:“你别跟来,也别乱跑,给我乖乖呆在帐篷里。”
    “你小心些。”乌斯曼很想帮忙,但炎“拒他千里”,只能点头应道。
    一旁的泰维克尔看得有些瞠目结舌,虽然对于鸦灵术士,大家伙都是很“恭敬”的,不敢招惹他,但王后对他的态度也太客气了吧,就像赫连乌罗是什么要紧的贵客。
    泰维克尔忍不住盯着赫连乌罗瞧,他时常去祭司塔的书库里借阅古书,但赫连乌罗的样子很眼生,似乎没在祭司塔里见过,这说明他应该不是祭司塔内的高级术士,那他是……
    忽地,赫连乌罗的目光清冷地扫过来,泰维克尔顿觉脸面上像是有刀子划过,清晰地感受到了疼!
    “好可怕!”料峭的杀气让泰维克尔冒了一头一身的冷汗,他还不知道怎么就得罪这鸦灵术士了。
    他慌忙躲在王后的后头,炎正好在吩咐伊利亚留在营地里,帮厨子收拾碗筷,回头见到泰维克尔在自己背后瑟缩成一团,不免困惑,于是朝乌斯曼看去。
    只见乌斯曼冲他眯眼一笑,心情不错的样子。
    炎也对他微笑,然后对泰维克尔道:“我们走吧。”
    “是、是!”泰维克尔连忙跟着炎身后,去夜探那遗址了。
    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时,都已经深更半夜。
    原以为乌斯曼已经睡着,却见帐篷内还亮着灯。
    炎轻掀帐帘,看到乌斯曼端坐在一张腿脚可以折起的简易书案前,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正描绘着什么。
    “你怎么还没睡?”炎微微笑着,走进帐篷内。
    两张一左一右、隔开着一条道儿的温香软塌,伊利亚已经铺搭妥当。一张食案上摆着夹肉馕饼和
    奶茶,伊利亚按照炎的吩咐,把乌斯曼伺候得妥妥帖帖。
    但乌斯曼看起来没怎么吃喝,也没有休息,那塞满棉花垫的软塌上,被褥毛毯依然铺得平平整
    整,一点褶皱都没有。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乌斯曼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在烛火下熬得有些红,但他的笑容又甜又迷人。
    第111章 色诱
    大约是夜深了, 不再有人来叨扰, 乌斯曼已经撤去赫连乌罗的装束, 赤身穿着一件淡灰色滚边布袍,衫袍交叉的襟口开得低,几乎到胸肋下方了, 那结实的胸、肌曲线半隐半现的,在这深夜里着实惹眼。
    炎二话不说的走过去, 脱下自己那件带狐裘的外氅往乌斯曼的肩头上一披, 还把他的领子一拢道:“就算这里暖和, 你也不该只穿单衣,这要是冻着了, 难受的可是你自己。”
    乌斯曼眨巴了两下眼,抬头看着炎,那表情很是复杂,尔后还低头叹起气来:“唉……”
    “怎么了?”
    “本王也到了美人迟暮的时候。”乌斯曼哀伤地道, “连色、诱这招都不管用了。”
    “你少来。”炎被逗笑了,“放心吧,真到你头秃牙豁的时候,我必定不嫌弃你。”
    “当真?”乌斯曼趁势搂抱住炎的腰, 还把下巴垫在炎的胸膛前, 撒娇般的看着他。
    “嗯。”感受到乌斯曼透着、挑、逗意味的视线,炎的脸燥热起来, “到那时,我也是糟老头子一个, 你不嫌弃我就不错了。”
    “炎炎如果是老头儿,那也是特别可爱的小老头儿……我最爱的王后。”乌斯曼微笑着,着迷般地凝视着炎,“炎炎是最美的。”
    “是么?”炎也抑制不住脸上甜甜的笑意,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约而同想象起几十年后当他们年迈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乌斯曼还绘声绘色地道:“两个老头儿拄着拐杖,手牵着手,一边叨叨着,糟老头你走快点,一边却怎么也舍不得放开对方的手……”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老了也不错么,能和你白头偕老可是福气。”炎笑得眉眼弯弯,并宠溺地抚摸着乌斯曼的头发,乌斯曼的银发不但华丽还特别顺溜,比摸软缎被面还舒服。
    尔后,炎瞥见了书案上乌斯曼熬夜在忙的东西。
    一本兽皮所制,已经有上千岁的《乌鸦星座》摆在案头,它记载的是星座的传说和历史,是炎从祭司塔的古书库里借出来的。
    菲拉斯也翻译过这本卷轴,但里面有太多远古的象形文字,已经超出他的所学范畴,就连泰维克尔也只能认出四成左右的象形字。
    乌斯曼在做的就是把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没破译出来的东西,逐字逐句的翻译好,再整理成册。
    “你真厉害。”炎松开乌斯曼的脑袋,看着每一张纸上都写着象形字以及相应的译文,看起来快要大功告成了。
    “……飞沙走石,天地色变,人间遭遇大难而死伤无数,万物之母——女神‘圣域昭雪’心存怜悯,为拯救被拖去冥界的子民,派出能够自由穿梭两界的死亡使者乌鸦向冥王协商,求他释放无辜子民。可人死不能复生,冥王自不答应,乌鸦心仪女神,化作游魂偷出冥界至宝,一本载满强大灵力的簿子。女神把簿子转交给民间国王,国王以此获得强大力量,从冥界拯救出国民……冥王知晓后,一怒之下灭绝世间所有的乌鸦,女神便用七根乌鸦羽毛缀于夜空,拼搭出乌鸦之形,乌鸦星座由此得来……尔后……”
    后面还有一部分,乌斯曼还没有写完。
    “如果不是文字缺漏了一部分,我可以译得更快。”乌斯曼微微笑了笑,“所以,炎炎,你就用我吧,我保证老老实实的,不给你添乱。”
    “你本来就没有给我添乱。”炎笑着,继续往后翻,忽然看见乌斯曼在一张白纸上,勾画着三只红眼乌鸦的残尸。
    它们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寒碜的眼珠像是透出纸面,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乌斯曼也注意到炎看着乌鸦图,他的气息不觉微凝,那些暴毙在墓坑里,死状甚惨的乌鸦……乌斯曼方才走神时无意识就画了下来,并且……
    “炎炎,我总觉得那些乌鸦是我杀的。”这句话乌斯曼如鲠在喉,如果那些乌鸦当真是他杀的,那是用什么方式杀的?毒药?火药?能够一口气杀灭这么多乌鸦,单凭一双手可办不到。
    可是乌斯曼一点印象都没有,头脑深处的记忆是灰色的。
    但假若乌鸦不是他杀的,为何他的感受如此鲜明。乌鸦凄厉的叫声仿佛萦绕在他的耳畔,他的双手沾满温热的血,血滴在手指间流淌的感觉,令他毛骨悚然。
    “乌斯曼,”炎发觉自己看入了神,不好意思地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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