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如意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的声音混入周围的空气中。
    摆动的双腿不免撞上他大的出奇的袍子,怎么跑也跑不快。如意猛地停下来,从腰部一个附身下去,两手紧紧抓住了袍子的两边。他的脸涨的通红,两排小又白的牙齿上下磕合,“啊”地一声,竟真的将僧袍整个从下面撕开了。
    这下就像是解放了一样,他继续奔跑,身体撞进一个个充满着水汽的凉雾之中,水雾中一粒粒水滴撞进他的肺里。
    “呼哧,呼哧。”眼前就是刚刚那座美丽的山崖了,它静静地坐落在那里,兀自插入朦胧的空中。
    “你在哪儿!”
    独乐寺的山门再次出现在女安的眼前。
    迎她的还是那对哼哈二将,他们身上涂抹着赤褐色的彩漆,双眼永远圆睁地看着来往的所有人。不管是香还是修行者,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从他们挺立的胸膛间穿过。
    女安的目标明确,她知道该往哪里走。
    如意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走在这刺出的窄崖上,用尽全身胆气向下俯看去,天旋地转,茫然若失。
    真的是难以忘怀的美景啊,但是他找到那个人半分踪影也无。
    他犹豫地徘徊,是已经来晚了,还是女安姐姐没有选择回到她一开始选定的地方呢?
    慢慢地,墨院出现在了女安的视线中。漆黑的墙壁刚刚被水刷过,上面的层层浮灰不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砖块表面粗糙的颗粒。女安轻轻将手抚了上去,冰冰凉凉,沁透心扉。
    如意将自己撑起来,转过山崖,上了山去。
    这片树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土地上的水洼,树枝树根上滴溅的水渍透着众人来过的痕迹。
    他举目四望,终于锁定了这汪小湖。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
    如意也是盘腿坐了下来,似是有感。若是将这两片时光对掌合上,湖与湖重叠,女安如意两个人的身影也奇妙地重叠起来。如意正坐在了女安一刻前坐的地方。
    他也看湖水,湖水清清静静,一尘不染。里面没有小鱼,也没有少女的长发。
    真是奇怪,仅仅两面之缘,怎么就似天大的牵绊一样?单只见她那天,就觉得这人实在亲切熟悉,见她藏在那从红树之中,恰是相配,又显得可怜滑稽。
    女安姐姐,红树。
    !
    如意突然愣住了。他双脚用力,竟然从盘坐中凌空跳了起来。他向山下跑去。
    女安试探性地看进院里,一阵寒风正呼地从她耳边略过,冲进这座黑沉沉的四方院子中。院子三座长楼,正楼正对院门,左右厢房紧连正楼,两侧两排栏杆,围出两条长廊。
    这风带走她身上最后一些暖气,裹挟着在院子中冲了一圈,最后打散在院子正中那棵凤凰木上,吹得炽红的枝条摇摇摆摆,洒落一片片飞舞的红蝶。只有树的摆动说明这风曾经来过。
    每个屋门都紧紧扣住,这座砖瓦搭建起来死物中没有一丝人声——“那天那个身穿白袍的贵人,现在已经离开了吧。”
    女安放了心,缝的密密匝匝的黑布鞋带动着她的双腿跑了起来,没一会就到了那从树中。今天的她一身黑色粗布外罩,在丹丹的枝叶中显得格外扎眼。
    她绝没想到,这座院子中不仅有人,而且全都发现了她的闯入!
    片刻之前...
    “如意这个小和尚,绝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木饮沉吟了一会,将中锋南丰两个兄弟唤进屋中“把门带上。”他命令到。
    嘎吱一声,厚重的黒木大门左右相磕,完美地撞合到一起,从屋外射来的光线被门规矩了形状,渐渐由方转尖,又渐渐消逝在两兄弟面面相觑的脸上。
    “中锋刚才说的对”木饮先赞他,“院子里这么多和尚,都长着腿到处跑,为什么非要来问那个小和尚是不是在我们院里。这说明什么?”他问。
    南丰这才将中锋的无意之语听进耳朵里,细细沉思道“一是小和尚至关重要,二是...二是”
    “二是他决不能落入我们手中。”木饮肯定道。
    中锋不忿“咱们王爷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为什么不能跑到我们院子里来?”
    南丰猜道“难道是因为近年来王爷对佛寺的态度太过于严苛?令他们害怕?”
    木饮不语。他自己也在困惑,好像离真相只有一纸距离,却怎么也捉不住似的。
    就在三人沉默之时,门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啪嗒啪嗒跑进院子中。
    “有人来了。”中锋机警道。
    南丰听了也是大喜“听着步子轻,怕不就是那个他们找的小孩?”
    二人抢上窗前,悄悄观瞧。那里是什么小和尚,竟是一个浑身黑袍的女子,直奔那凤凰木而去!
    木饮也看了个真切,两眼就认了出来这个跟好几个男人定亲的姑娘。一时起了兴致,竟轻笑道“什么猫儿狗儿都敢往这里走。莫要动,就瞧瞧她要干什么!”
    于是三个男人贴在窗上,就这样看了起来:
    女安走到凤凰木下,将手掌轻轻贴在上面,脸上欲言又止,柳眉轻皱。
    中锋评到“这根破木头有什么好看的,王爷喜欢看,这来了个姑娘,也喜欢磨搓。”
    这话音还未落下,就看女安背对主楼,双手放在腰上,竟然把自己腰带解了下来。轻轻一抽,整根腰带轻滑褪出,黑色外褂“hu”地被风刮开一个敞口,不知里面是怎么样风光。
    中锋大惊“竟然要对这棵树图谋不轨!”
    南丰使劲甩手给了他脑袋一下“不轨你个脑袋。她这是要寻死!还不救人!”
    说着,两个大汉就想往外冲。
    冲势被木饮一把拦住。他面无表情,显然没有救她的意思。
    “就让她自尽。”他命令道。
    两个大汉只得停下,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女孩踩在石头上,将脖子勒进了绳圈里。
    她眼睛轻轻闭上,一脚踮住,另一只脚脚尖狠狠一勾,那垒起来的石头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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