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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寒光,自百奈长袖中脱手而出。
    “怎么回事?”苏晟推门而出,问向站在廊下的锐儿。
    “有人来过。”锐儿从门前的廊柱上拔出袖中刃,丢还给百奈,“刚走。”
    苏晟见状,立刻道“追!”,锐儿闻言没有多话,展开轻功,和苏晟一起翻出慎王府高高的院墙。
    百奈捏着袖中刃,望着锐儿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不屑的冷笑一声:“慎王府也敢闯,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第77章 77. 后巷喋血
    暮色小心翼翼的将几个糯米圆子拢在怀里,生怕跑了一丝热度,却全然不顾自己被北风吹得四散乱舞的长发。虽已近冬节,夜市齐开,但毕竟是隆冬寒夜,街上的车马行人也是不多,待转到恂王府后门的小巷子里,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了。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呜呜咽咽的穿堂风低声哀嚎,前后左右更是漆黑一片,惟剩远处恂王府后门上挂着的灯笼还坚强的在寒风中摇曳。
    此情此景,真是一点风花雪月的味道都没有,可暮色就是没来由的心情很好,一边不成调子的哼着刚刚在夜市里听来的小曲,一边向着恂王府后门而去。
    突然,一道黑影自巷底一闪而过,引得穿堂风都变了调,暮色一下子就闭了嘴,落脚也不由自主的变轻。又一道黑影携风而过,还裹挟着几分狠厉的杀气,暮色将一直护着糯米圆子的手按在了腰后的刀柄上。
    “谁这么大胆?竟敢在恂王府周围撒野?!”暮色边在心内嗔怒着边小心翼翼的向着巷底走去。
    风突然就大了,如同出洞的毒蛇般自巷底旋风而来,刮灭了一盏灯笼。暮色未敢硬碰,匆忙后撤退出丈许,正待向旁闪让,就听见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大叫着“拦住他!”
    暮色的身体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向前一步,祭出双刀,金石相撞声中只见白刃闪过,暮色的左手刀从一个诡异的角度斜刺而上,带出一股殷红。
    凛冽剑风伴着一声闷哼而至,暮色举右刀格挡森寒剑锋,又侧身闪过呼啸扫过的掌风,电光火石间看向来人,却瞅见从旁侧高墙跃下的锐儿正凝劲力于灵剑之上。
    “我去!”经年的朝夕相处不是白待的,暮色只瞥见锐儿拿剑的一个手势,立刻二话不说将上佳轻功使出来,转瞬间退至墙根。未及站稳,无数剑锋就如狂风落叶般钉在暮色刚刚站立的地方。
    “你!”一向好脾气的暮色怕是第一次体会怒由心生的感觉,“要死啊!”
    可惜锐儿并没有理他,跟在一招无形万叶落后从天而降,直接将已受伤的敌人踹翻在地。奉公嘶吼,直刺入心。
    “留活口!”苏晟从巷底奔出,眼见奉公落下忙出言制止,然而,还是晚了半步。鲜血自剑刃拔出之处汩汩而出,淌满青砖。苏晟无奈的长叹一声,走上前用足尖拨弄着尸体,期望能找出蛛丝马迹的线索。
    “苏总师?!”暮色惊讶的看着苏晟,又看看锐儿,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个人刚刚闯入了慎王府。”锐儿蹲下来在尸体身上翻找,“被我们发现,一路追了过来。”
    “哦。”暮色恍然大悟,也学着苏晟的样子用足尖拨弄着尸体,突然发现异样,抬起头说,“不对啊。”
    “怎么不对?”苏晟和锐儿以为暮色发现了什么,异口同声的问。
    “这个人闯了慎王府被锐儿追我能理解,可为什么?”暮色指着苏晟问,“苏总师你也追他?”暮色又指向锐儿,“你们为什么一起追他?”
    难得暮色脑子灵光一次,锐儿意外之余却是有些慌乱,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苏晟面不改色的随意说道:“给你送完刀后太晚了,懒得回界灵殿,就借宿在慎王府了。”
    “哦。”暮色点点头,没有丝毫怀疑。
    锐儿眼见暮色的好骗,在心内厌弃一声,继续翻着尸体。
    “等等。”苏晟突然拿起尸体的手,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察看几番,终于确认了上面的旧伤痕乃是极细的利刃留下的。苏晟抚着那些伤痕,凝神想了想,对锐儿说,“我大概猜到此人的身份了。”
    “谁?”
    “一个……”苏晟看了一眼暮色,“搅屎棍。”
    “啊?!”锐儿和暮色都没有听明白。
    “你们不用管了。”苏晟却没有给他二人解释,将尸体扛在肩上,道,“后面的事我来处理吧。”
    “可是……”
    “不用担心。”苏晟拍拍锐儿的肩,“我自有分寸。”
    “那好吧。”锐儿没有强求,“你自己小心。”
    “嗯。”苏晟点点头,又指指地上的血迹,吩咐道,“你和暮色把这清理一下,莫让旁人发觉。”
    “是。”锐儿和暮色一起应承下来。
    暮色目送着苏晟扛着浑身是血的尸体跃上了旁边的高墙,几个腾跃后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心有余悸的说:“苏总师真厉害,就这么扛着个死人,一点都不避讳。”暮色见锐儿没有理会他,又强调了一遍,“那可是个死人啊!”
    “是死人啊。”锐儿不解,一边向着巷底走去一边说,“那又怎样?”
    “月黑风高的扛着一个死人飞来飞去。”暮色跟在锐儿身侧,满脸的惊惧,“多吓人啊!”
    “什么?”锐儿难以置信的看向暮色,突然伸手搭在他的额头上,“你没病吧?”
    “没有啊。”暮色不解,“怎么了?”
    “半妖怕死人?”锐儿嗤笑一声,鄙夷着丢下一句“你装什么乖啊?”继续往前走。
    “我……”暮色被锐儿怼得没话说,嘟着嘴瞪着锐儿的背影,却见锐儿正踩在恂王府的外墙上准备蓄力,忙跑过去拉住他,“哎你要干什么?”
    “进去啊。”锐儿向着远处的血迹努努嘴,“打水洗地清理现场啊。”
    “那也不用翻墙吧?”暮色指着不远处的后门,“那不是有门么。”
    “也是。”锐儿甚觉有理,点点头向着后门而去。
    “放着好好的门不走。”暮色嫌弃道,“没规矩。”
    “你说谁呢?”锐儿立刻就不乐意了,伸手抓过暮色散在身后的长发,也嫌弃道,“你又不是孩童女子,这把年纪不束发就上街,还好意思说别人没规矩?”
    暮色被戳到短处,登时脸有点红,但还是辩白道:“大晚上的又没人会注意。”
    “没人注意就不守规矩了?”锐儿扯住暮色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眼前,喝问道,“说,你大半夜弄得不男不女的跑到街上,是要干什么去?”
    “要你管?!”暮色用力挣脱,拉扯间衣怀不牢,怀里的糯米圆子掉了出来,骨碌碌的直滚到墙根才停下。
    “啊……”暮色仿若被人踩了尾巴般哀嚎。
    “什么玩意掉了?”锐儿被暮色的惨叫吓了一跳,回头又对上暮色满是怨恨的目光,不由自主退后半步,怒道,“干什么?怎么了?”
    暮色死瞪了锐儿一眼,泄气的蹲在地上,哭丧着脸道:“我的糯米圆子啊,全被你毁了。”
    “吃的?”锐儿搞清楚是什么东西后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嫌弃道,“就知道吃!至于吗?!”
    “这不是我吃的。”暮色满心的委屈,“这是我给殿下买的夜宵。”
    “有病啊!”锐儿忍不住大骂,“偌大个恂王府找不出来一个厨娘会做吗?还得劳烦一等常随上街买?”
    “那不一样!”暮色也骂道,“这是我买给殿下的。”
    “你买给……”锐儿突然闭了口,怔怔的看着暮色。
    “你……”暮色被他看得发毛,不由自主的退到墙角,“你干什么?”
    锐儿手撑在墙上,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自上而下形成威压,伏身贴到暮色脸前,阴阳怪气的说:“啊,寒风冬夜里上街买夜宵,还怕冷掉特意揣在怀里,你可真用心啊。”暮色被锐儿吓得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死死抿着唇,不敢答话。锐儿伸手捋着暮色腰间的刀柄,继续阴恻恻的说,“不惜重金为你寻名匠锻刀,恂王也挺用心啊。”
    “我……”暮色无力的辩白道,“我原来的刀坏了。”
    “哦,刀坏了。”锐儿捏着暮色的下巴,上下左右的打量,问,“那你这个人没坏掉吧?”
    “什、什么意思?”暮色不知为何,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锐儿看着暮色的窘态,轻笑一声,笑容里是暮色从未见过的浪荡,再开口连语气都是轻薄的:“不耽误侍寝吧?”
    “你!”暮色终于明白过来锐儿是在故意消遣他,恼羞成怒的就要拔刀,却被锐儿死死按住了刀柄。
    “老实交待!”锐儿脸上的轻薄浪荡消失不见,又换成了往日棱角分明的狠厉,“你和恂王是不是终于睡成了?”
    “与你何干啊?!”暮色还在试图拔刀,无奈力气上终不敌锐儿。
    “到底睡没睡成啊?!”锐儿满脸好奇,“不会还嫌弃你能吃吧?”
    “闭嘴!”暮色抬脚踢向锐儿,却被锐儿轻易躲开。
    “你说你,就不能少吃点儿吗?”锐儿在方寸之间和暮色见招拆招,却始终没让暮色离开自己的钳制,嘴上更是变本加厉的戏谑,“少吃点儿就能睡到你家殿下了。”
    暮色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锐儿的戏谑,专心出招,可无奈技不如人,总被锐儿压制半招。暮色气恼至极发了狠,聚灵力于掌心,向着锐儿下腹而去。本以为锐儿会拆招格挡,谁知锐儿却是夸张的一个后撤,未及站稳又接着旋身闪到一旁。
    暮色眼见锐儿的慌乱,震惊于自己的灵术修为竟至此境,连掌风都可退敌丈许,尚未来得及欣喜,却先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从何处落到了自己眼前。
    周偈手握克己,不可一世的看向锐儿,无尽灵力涌入剑刃,惹得剑灵嘶吼不休。
    第78章 78. 几人酸苦
    冬夜里的恂王府后巷,朔风凛冽,烛火摇曳,巷中有二人,影黑刃白,一触即发。
    “恂、恂王,我……”锐儿从头到脚的每一寸身体都是紧张的,连最细微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一边不动声色的将奉公弹出寸许,一边试图缓和不可能松弛的剑拔弩张,“你听我解释。”
    “解释?”周偈的语气冷过了此时切肤的北风,一寸寸的将锐儿剥皮拆骨,“留着跟阎王爷说吧。”
    嘶吼的剑锋带着远古威压排山倒海的袭来,任凭锐儿身经百战也不敢轻易抵挡。千钧一发之际只容得凝聚全身劲力催动万叶落将自己裹住,待顶过前锋的狠厉后立刻腾挪闪避,退出丈许。然而,周偈的愤怒远超锐儿的预想。克己如苍龙盈海,堆叠起无尽的杀意,山呼海啸的将锐儿的万叶落尽数震散。锐儿只慢了不到半步,就被剑意钳住,实实在在的承受了周偈的雷霆震怒。
    暮色眼见锐儿的狼狈,满心都是幸灾乐祸,一句“殿下威武”刚喊出一个字,就看到锐儿重重的摔倒在地,血溅衣襟。暮色的幸灾乐祸彻底粉碎在周偈骇人的灵术下,慌不迭的跑过来,在最后一刻阻住了周偈直刺而下的剑锋。
    克己堪堪停在锐儿的眉间,满溢而出的灵力将锐儿的内息撞得四碎离散,没有一条经脉能归安内府,锐儿承受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殿下!”暮色死死抱着周偈的手臂,颤声说道,“别、别!”
    周偈一言不发,目光能吃人。锐儿凌乱的喘着气,抬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伏身在地,道:“是锐儿不知分寸,求恂王恕罪。”
    “你为何来此?”周偈依旧用剑指着锐儿,冷言问道,“谁派你来的?”
    “没!”锐儿未曾想周偈竟想到了别处,顿时惊惧万分,“没人派我来。”
    “不想说实话?”周偈用剑尖挑起锐儿的脸,“那想不想死?”
    “恂王明鉴!”锐儿急急辩白,“锐儿今夜到此纯属意外,并无其他目的。”
    “什么意外?”周俍怒道,“说!”
    “是!”来自周偈的天然威压让锐儿无力抗拒,只得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今夜有人擅闯慎王府,我循迹追踪才误入此处,正巧在巷中遇到暮色。”锐儿看着拢在周偈身侧的森寒灵力,竟是从未有过的恐惧,“锐、锐儿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殿下。”暮色眼见周偈满脸的不信,忙道,“锐儿说的都是真的。”
    “哦,原来如此。”周偈依旧用剑指着锐儿,却是移开视线,默默看向暮色。这一眼直把暮色吓得一激灵,鬼使神差的竟冲着周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果不其然得到周偈厌弃的眼神,但周偈周身凛冽的杀意却随之不见,死瞪了暮色一眼,还剑入鞘,更加厌弃的冲锐儿低喝,“滚!”
    锐儿得令,恭谨拜礼,挣扎着站起了身,慢慢的走出后巷。
    周偈看着锐儿拐出后巷,突然伸手钳住暮色的肩骨,将他推到墙根,恶狠狠的问:“说,到底怎么回事?”
    暮色惊惧不已,整个人又缩成一团,战兢兢的开口:“什么怎么回事?就是锐儿说的那回事啊。”
    “得了吧。”周偈冷哼一声,“他的话也就能骗骗你这种小傻子。”
    “没骗。”暮色垂下委屈巴巴的丹凤眼,“他真的是在追人。”
    “追人追到我恂王府?”周偈戳着暮色的脸,“追你啊?”
    “追我干什么?”暮色指指远处的血迹,“真的是追人,我还帮着他堵人呢。”
    “哦,你还帮他了。”
    “是啊。”暮色点点头,竟有些小得意的跟周偈说,“我一共就用了两招就把人拦住了。”
    “真厉害啊。”周偈阴阳怪气的赞叹,转瞬又阴下脸,“你大晚上的不在府里待着,专门等在没人的后巷里帮他堵人?你怎么知道他会来?真不亏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这么心有灵犀啊?!”
    “额……”暮色听到这,终于明白了周偈雷霆震怒的来源,顿时比刚才还惊恐,不由自主的又缩了缩身体,小声嗫嚅道,“我是出来买夜宵,正好碰到他。”
    “哦,这样啊。”周偈上下打量着暮色,问,“那夜宵呢?”
    “掉了。”暮色的声音越发小了,“刚才跟锐儿拉扯的时候掉了。”
    “你们俩不是堵人吗?怎么还互相拉扯上了。”
    “那个……就是……”暮色越解释越乱,眼见周偈的神色变得更加不善,暮色急道,“就是我本来上街给殿下买夜宵,回来的时候就碰到锐儿追人,我帮了他,然后他……他……”
    “他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得问我和殿下有没有睡成,我不想告诉他,他就非问,我又打不过他,然后夜宵就掉了。”暮色一口气说完,未等周偈开口,突然从周偈手臂底下钻出去,小跑到墙根,捡起一个脏兮兮的糯米圆子,举起来冲着周偈喊,“殿下你看,我真的是去买夜宵回来偶然碰到他的,殿下你信我啊。”暮色把自己说的越发委屈,“我从来都没有骗过殿下啊。”
    周偈站在夜风里,静静的看着暮色举着个糯米圆子大嚷大叫,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暮色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偈,更大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举着糯米圆子痛心疾首道,“我就是出来买个夜宵而已,怎么遇见这么多倒霉事。动刀见血出了人命不说,还莫名其妙的被人逼问,完了又技不如人打不过人家,真是气死我了!”见周偈要开口,暮色立刻又说,“对!幸亏殿下回来了,帮我出气了,可谁知道竟然还被审问,殿下竟然不信我。最倒霉的是,好好的糯米圆子还不能吃了!”暮色举着那个脏圆子走回周偈眼前,伤心欲绝的说,“殿下你知道吗?那个卖圆子的老爷爷只有冬节前才出来,我都想了一年了!”
    “你想了一年了?”周偈问。
    “是啊。”
    “可是……”周偈从暮色手里拿过糯米圆子,“你不是说,这是给我买的夜宵吗?”
    “我……”暮色被周偈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眼见周偈微微勾起的嘴角,暮色又怒又恼,转身就往恂王府后门走。
    “好了!”周偈伸手将暮色拉回自己身前,举着糯米圆子,哄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是我错怪你了。”
    “没事。”暮色十分好哄,“我只是觉得挺好的圆子不能吃了有点可惜。”
    周偈看着暮色惋惜不已的模样有些心疼,再想想自己辜负了这份心意也确实不对,仔细吹了吹圆子上的土,柔声哄道:“你看,吹吹还能吃。”说完就把圆子往自己嘴里送。
    “哎,别!”暮色大惊,忙出言制止,谁知却看到周偈满脸说不尽的坏笑得意。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吃吧?”周偈将圆子从嘴边拿开,嘿嘿笑着说,“小傻子,你的实心眼真是太招人疼了。”
    暮色彻底无话可说,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偈得意的笑,好一会儿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谢谢殿下夸奖。”周偈听闻更乐了,暮色也回以乖巧一笑,突然抬脚狠狠踹在周偈腿上,扭头就跑。
    “啊!”周偈毫无防备,实实在在挨了一脚,恼羞成怒的冲着暮色的背影喊道,“放肆!”
    暮色就当没听见,一溜烟的跑进了府,周偈一边骂一边追了上去,在花园里将暮色捉住。
    “小傻子你这是要造反吗?!”周偈将暮色挟在怀里,揉搓着他的脸骂道,“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啊?”
    “谁让殿下笑我的?!”暮色嘴硬的怼了回去。
    “笑你怎么了?”
    “踢你怎么了?”
    “哎!你真是要造反了!”周偈揉搓得越发狠厉,“你等着,今天晚上让你求饶。”
    “谁怕谁啊!?”暮色不甘示弱,也伸手去戳周偈的腰腹。周偈怕痒,一个旋身躲开,暮色跟上继续,却突然撞上周偈后心。暮色不明所以的看向突然站定的周偈,纳闷的从他身后钻出,只看了一眼,又立刻钻了回来。
    恂王妃沈氏正堵在回廊中间,暮色虽只露头一瞬,却还是被狠狠剜了一眼。
    “没想到特意走了后门还是能被王妃堵到。”周偈挡在暮色身前,换上了一副阴阳怪气的腔调,“不过,都这么晚了,王妃怎么还未歇息?”
    “殿下未回府。”恂王妃沈氏没有理会周偈语气中的不善,面上是一副波澜不惊,“做妻子的又怎能先睡。”
    “王妃真是持礼守节。”周偈的嘲讽更甚,话里含锋,“不过恂王府不讲这些,王妃硬要如此反而显得矫情了。”
    如此过分的嘲讽,沈氏竟无一丝恼怒,神色语气尽显端庄:“规矩还是要有的,不然外人会说殿下治家不严的。”
    “本王从未在意过这些虚名。”
    “从前殿下可以不在乎,但从今往后可不行了。”沈氏走近两步,问,“殿下这么晚才从宫里回来,可是父皇与殿下有要事相商?”
    “咦?”周偈故作惊讶,“什么时候起王府内院也可以过问朝堂之事了?”
    “朝堂之事我自然不敢逾越,但若涉及宗亲之事我就责无旁贷了。”
    “王妃又得了什么消息?”周偈冷下脸,“本王没兴趣听。”说完就拉起暮色绕开沈氏往自己的寝室走。
    “殿下。”沈氏待周偈擦身而过时突然开口,“今日我也进宫了。”
    周偈闻言停住脚,抬手止住沈氏要出口的话,无比厌倦的说:“本王知道今日沈娙娥宣你进宫了,本王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出乎意料,沈氏依然没有恼怒,竟还笑着问:“殿下真的没兴趣听吗?”
    “没有!”周偈的回答毫不迟疑,“王妃要和本王说的话,今日在紫微宫父皇已经说过了,本王的回答不会变。”周偈将暮色拢在身侧,“这周幽的天下本王没兴趣,这万里的江山本王也不稀罕,本王只要一人就足够了。”
    “好。”沈氏似乎早就知道周偈会如此说,也早就准备好了回复周偈的话,“那我就祝殿下能得偿所愿了。”说完不再理会周偈,转身走开,竟还不忘冲着暮色轻蔑一笑。
    第79章 79. 志异弦断
    苏晟站在鱼陶馆关雎雅室的屏风后,将满是血污的衣服一件件的脱下来。长期习武的身体没有一丝赘肉,紧实有型,曲线完美,从头到脚都蕴藏着长久积攒下来的力量,却独独在右肩后有一小块儿皮肤不同于别处,略有些白嫩,似乎是新伤刚刚愈合后的样子。苏晟用手轻轻抚着那块儿伤痕,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才又默默的将干净的衣服一件件穿好,一边整理着腰间的佩剑一边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怎样?”苏晟走到几案旁坐下,问被阵法困住的阿羽,“闹够了吗?”
    “姓苏的我告诉你!”阿羽表情狰狞,往日的飘然美貌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恨不得将苏晟扒皮抽筋的狠厉,咬牙切齿的说,“这里是鱼陶馆,不是界灵殿,你不要张狂!”
    “看来是还没闹够。”苏晟好整以暇的看着僵在地上的阿羽,随手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姓苏的!”阿羽气急败坏,“你吃里扒外,早晚不得好死!”
    苏晟对阿羽的咒骂充耳不闻,轻蔑的冷哼一声,继续喝茶。
    “穿上衣服就以为自己是个人了?”阿羽越骂越粗俗,“那个东西你割掉了也长不出好皮,你……”
    “行了,不要说了!”阿宫突然从门外进来,喝止了阿羽的咒骂,“还嫌不够丢人吗?”
    阿羽不敢违逆阿宫的命令,当下闭了嘴,一言不发的瞪着苏晟。
    “终于能见我了?”苏晟上下打量着阿宫,轻笑着问,“病好了?”
    “废话少说!”阿宫的神色也不善,看了一眼地上的阿羽,道,“把他放了。”苏晟闻言没有多话,收回来困住阿羽的阵法,阿羽立刻反击却被阿宫喝止,命令道,“你先出去吧。”
    “可是,他……”
    “无妨。”阿宫喝道,“出去!”
    阿羽无法,狠狠瞪了苏晟一眼后退了出去。
    “你!”阿宫待阿羽走出去后立刻喝问苏晟,“为何要下杀手?!”
    “这你就冤枉我了,阿武是被慎王府追击,奉公毙命,我想阻止都来不及。”苏晟轻蔑一笑,换上了冷语,“想探究我的秘密你也挑挑地方,慎王府是那么好闯的?百物私语的阵法可是万物守阵,就算你隐匿之法再高明也避不过所有耳目。”
    “慎王府的半妖常随竟是百物私语的承继者?”阿宫甚为震惊。
    “百媚幻生的阵境,百物私语的耳目,慎王府怕是除了界灵殿外最牢固的地方了,就算如今的阵法第一人白总教亲自来也讨不到便宜。”苏晟的轻蔑之色更甚,“七弦君出招前连敌人的虚实都没弄清楚,情报网竟出了这么大纰漏,这要传出去可是大大坏了江湖名声啊。”
    “不用你操心!”阿宫冷哼一声,依旧恶狠狠的问,“你们杀我一人该如何算?”
    “锐儿依主人命令格杀任何擅闯王府之人乃是本职,只能说阿武活该。”苏晟乐出了声,“又是你派人跟踪我在先,你还要找我算账,七弦君什么时候这么不讲道理了?”
    “我七弦一调誓为一体,此仇必报!”阿宫的话斩钉截铁,“我不管什么道理规矩的,谁都跑不了。”
    “好大的口气。”苏晟完全没有放在眼里,“我就站在这,你要报仇就来吧。”
    “你!”阿宫怒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
    “若是往常多少还会在意,但今日后就彻底不当回事了。”苏晟凑近阿宫,“七个少了一个,经脉不全,内息不归,你还是省省力气稳住自己的内府,别因为一根柱子没了就塌了整座宫殿。”苏晟伸手替阿宫整了整有些散乱的衣领,“毕竟认识那么多年了,若是突然没了你,我还真不习惯呢。”
    “姓苏的你别张狂,我活不成了你也没有好下场!”阿宫的愤怒一触即发,咬牙恨道,“不知界灵殿上下若是知道了赫赫有名的苏总师竟是半妖会有什么反应呢?”
    “他们有什么反应与我何干?”苏晟依旧一副满不在乎,“装人装久了,我倒是十分怀念做半妖的日子。”
    “你不在乎,那救你的恩人呢?”阿宫阴恻恻的说,“窝藏谋逆作乱的半妖,几代人都欺君罔上,若东窗事发怕不是灭门抄家这么简单的罪罚吧?”
    “你说这个?”苏晟微微勾了勾嘴角,“如今的杨家可真不是你能动得了的。”
    “哼!背后有红极一时的恂王撑腰就可高枕无忧了?”阿宫着重提醒道,“你莫忘了奕王是怎么死的。”
    “你想差了。”苏晟的笑容高深莫测,“撑起杨家的可不是什么皇子,而是天选之人。”
    “什么天选之人?”阿宫果然被苏晟的笑容唬住,心虚的将苏晟的神色好一番研究,突然惊醒,“难不成如今盛传的天选之人就是指命魂转世之人?!难道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苏晟拍拍仍然沉浸在震惊中的阿宫,“你慢慢猜,我先走了。”
    “等等!”阿宫却拦住了苏晟,向着他比了个“七”的手势,“你把话说清楚,命魂转世之人是不是他?”
    苏晟回以不置可否的神色,依旧往外走。
    “回来!”阿宫拉住苏晟,不依不饶的问,“到底是不是?”
    “是又怎样?”苏晟反问,“不是又怎样?”
    “苏晟!”阿宫被苏晟玩世不恭的态度彻底激怒,喝道,“这是事关所有半妖的大事,你不要敷衍!你若知道什么,必须得告诉我!”
    “凭什么告诉你?”苏晟觉得十分好笑,“你我只是出身相同,我可从未说过跟你一条船。”
    “在这件事上你我必须一条船。”阿宫看着苏晟如同看陌生人,“你既然已经确认是他,为什么不带他去转生湖?你到底在想什么?”
    “带他去献祭吗?”苏晟冷笑一声,反问,“若他自己不愿去呢?”
    “怎么会不愿意?”阿宫不解,“得神力统领半妖,谁会不愿意?”
    “他若得了帝位也能统领半妖,还能得皇权天下。”
    “神力和皇权并不矛盾啊。”阿宫思路清晰,“二者兼得不是更好?”
    这个设想苏晟不是没想过,但周偈那个“该何去何从”的问题始终横在苏晟心里,让苏晟十分不安,便越发不敢凭揣测行事,而之所以会同意百奈当面问一问的想法也正因如此,苏晟怕自己一步走错便会真如周偈所说天下大乱。这个顾虑苏晟未与任何人讲过,听到阿宫如此问,苏晟只好含糊道:“可他并不想要这皇权天下。”
    “天下都不想要,那他想要什么?”
    “想要……”苏晟想到了那对贵得要死的双刀,嗤笑一声,换了个说法,“他可能想要天下太平吧。”
    “天下太平?”阿宫不解,“他觉醒狐妖得了天下,天下就不太平了吗?”
    “大概吧。”苏晟犹豫一瞬,还是问向阿宫,“你想过没有,如果没了言灵束缚,那么多的半妖该何去何从?不从军做常随,又该以何为生呢?”
    “这……”阿宫果然被苏晟问住,但阿宫却没有纠结其中,只想了一瞬就得出了答案,“那不是我该操心的问题,我只要摆脱言灵。”
    “你这是什么话?”苏晟难以置信,“搞不好真的会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的!”
    “那又与我何干?”阿宫冷笑一声,“苏晟,你是不是皇粮吃多了,竟开始替皇帝瞎操心了,你莫要忘了当年他是怎么对我们的?”
    “可这天下的百姓没有错啊。”
    “他们要是觉得冤可以找他们的皇帝,我只要无拘无束。”
    “这天下都乱套了,你哪来的无拘无束?”
    “即使明日将死,我也要今日的自由一时。”阿宫心意坚定,“这是我恒贯百年,至死的执念。”
    苏晟从未想过阿宫的想法竟会如此极端,难道自己真的如阿宫所说,是皇粮吃多了才开始忧国忧民了。还是说界灵殿经年的经咏磨掉了自己的棱角,让自己安于伪装在灵师中忘了身份不思抗争。这个问题苏晟想不通,他之所以想不通是因为他不知道,比起在皇权夹缝中艰难求生的阿宫,他有更多的不忍只是因为自己曾被太多的人温柔以待,领了太多人的善意,那颗已如死水的心在历经种种炎凉困苦后才会仍留柔软。
    “我这是怎么了?”苏晟看着阿宫满脸的坚毅,在心内轻轻问着自己,“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喂!”阿宫眼见苏晟的沉默不语,忍不住问,“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苏晟回过神,感受着右肩伤痕处新皮生长带来的痒痛感,对阿宫说,“你想要的东西太过自私,恕我不能苟同。”苏晟抬手制止阿宫要出口的讥讽,也十分坚定的说,“我苏晟一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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