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玥不情不愿的,但胸口的伤还在隐隐发疼,她瘪了瘪嘴,乖乖躺下没多久,荀太医便来了。
    他眯了老眼,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捻着下巴的白须,得意道:“老朽说今日醒,定是今日醒了。”
    赵容祁没接话,珂玥不可置信的看他一眼,还真以为荀太医说的是真话。跟在荀太医身后的小湫心里直放嘀咕,前天、大前天,这老太医都是这么说的。
    倒不像是别人口中的神医了,反倒更像游历一方的算命先生,病人何时好,皆看他哪天说的话能碰巧说中。
    荀太医为珂玥诊治一番,才认真淡声道:“命虽保住了,但这身体却得花些时间调养,若是烙下病根,怕也是命薄的很。”
    他说的认真,赵容祁与珂玥听了神色虽凝了几分,但都沉默应下,反倒是小湫一脸担忧,在后头急得,想催荀太医开日后调理的药方。
    当荀太医起身要小湫跟自己去拿药方时,芸茹与齐姑姑正好一人端了饭菜一人端了药入屋,荀太医看了眼齐姑姑端着的饭菜,顿住脚,甚是不以为意的指了指菜,“这、这、这、太子妃都不可吃。”说罢瞥了眼小湫,“往后忌口的多了,你与老朽来,老朽一并写给你。”
    远远的,珂玥看不清荀太医指的什么,直到齐姑姑很是赞同的将他说的菜撤了再端上来几碟清淡小菜,才蔫了下来,委屈地看向赵容祁,淡淡哼了一声:“我觉得这个太医不好,做事都不将你放眼里。”
    赵容祁站在一旁,看了一眼,反低笑道:“我觉得,荀太医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珂玥:我还是别醒吧,好歹梦里还有东西吃= =。
    太子:不,你可以选择吃别的,比如,我。
    ☆、引出
    赵容祁对外封锁消息,称病危,人却意外得了空闲,珂玥重伤昏迷时,他守在榻旁寸步不离,如今珂玥醒了,反倒黏得更近了一般。
    令飞令心看着赵容祁日日陪在珂玥身侧,珂玥说话他便听,珂玥不说话他便与她静坐着,恍若真就无事可做,就只剩陪她了。
    令飞怕令心看了难过,几次侧目看向妹妹,找借口让她离开,可令心看起来平静的很,更让令飞困惑的是她似乎在为珂玥醒来而高兴,望着二人的目光不似难过,眼底的复杂让他不解。
    令心站在令飞身侧,自然是知道自己兄长的注视,她知道令飞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令飞只好叹息一气,无言作罢。
    二人退到殿外,将目光放在院中,继续留心查看着。
    殿外白雪皑皑,覆了一重又一重,霜雪无声一落,积雪也无声在堆积,院中虽站了侍卫看守,却没有一点扫雪的痕迹,只因宋珂玥说想看雪,赵容祁便下令不得铲雪。
    赵容祁的寝殿内外的宫人如今都撤了,只留了芸茹几人贴身的,她们自是不敢有怨言,小湫听了还默默夸太子疼人。但荀太医进出时总得踏雪走,气得他吹胡子瞪眼,默默将药膳换得更难入口些。
    此时令心看到蓝隽费劲的在积雪中走来,一边走嘴里还一直嚷着什么,面上神色可谓甚是不满,但又敢怒不敢言。
    令心远远看着,笑了笑,令飞察觉后,诧异地看一眼自己妹妹的笑容,虽转瞬而过,但他仍是看到了。
    蓝隽废了些力走来,他在兄妹二人跟前站定后,也未顾得上扫扫身上的雪,直问道:“殿下可在里面?”
    二人见状,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令心快步去通报一会儿便领着蓝隽进去。
    蓝隽走入殿内,宋珂玥卧在贵妃榻上,手中不知捧着本什么,榻旁一尊熏炉,而赵容祁坐在她身侧,手中正剥着什么,细看一眼,剥的是栗子,还耐心的将剥好的栗子递给榻上人。
    蓝隽边往前走边惊讶不已,换做往日,便是冒死也得揶揄赵容祁,但今日不同,他收收自己的目光,匆匆向赵容祁请安。
    赵容祁抬眼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剥手中的栗子,冷静道:“出事了?”
    珂玥闻言,接过栗子的手一顿,看向蓝隽,果不其然,他颔首道:“是,贺大人那出了纰漏,被五殿下的人咬住不放,上了折子,陛下他直接罢了贺大人的官……”
    赵容祁皱了眉,珂玥担忧道:“何事让皇上如此动怒?按理说……”按理说,燕帝现在是相信赵容祁的,此时废了赵容祁身边的人,倒真有些要舍掉赵容祁的样子。
    蓝隽正欲说,赵容祁打断他:“还有呢?晋平王可回周了?”他拿过桌上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他料想折子上还是那些陈词滥调。
    “今日已动身回周,除了那日殿下去他处那看到的信外,再也找不到二人合谋的证据了。今日晋平王归国,若是日后还想找罪名,怕是不易。”
    近日燕帝因病性情大变,加上贺大人被罢,赵容祁的处境怕是真悬了。
    赵容祁听了没说话,一时陷入沉思,渐渐的面色越发凝重起。
    珂玥在旁看着,也跟着担忧,想说些什么,可喉间一痒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赵容祁神情才有了松动,侧身将她手中的栗子拿过,转而递上清茶,柔声道:“放心吧,这几日在容合殿不要出去,我让锦玉来陪你,且先养伤。”
    “那你呢?”珂玥下意识抓住赵容祁的手,凝眉看着他,心中很是不安。
    赵容祁淡笑着,指尖反绕上珂玥的手,风轻云淡道:“事情解决了,自然就回来了。”
    此话说完,珂玥反倒更忧心了,还欲说什么,赵容祁背对着蓝隽倾身在珂玥唇上浅尝而过,趁珂玥愣神间在她耳畔低语几句后便起身离开。
    蓝隽侧目不看,赵容祁起身后蓝隽看了一眼珂玥,短叹一气便跟了上去。
    珂玥看着赵容祁离开的身影,唇间依旧湿润着,可胸口却闷得喘不过气,只好无言看着他离开。
    赵容祁走至门口,叮嘱了令心几句便带着令飞一同去往自己寝殿,他背对着二人,冷声道:“将晋平王处的人撤回来,也不要再查二人的联系了,待会儿请荀太医过来,让他对外称我病情有转。”
    蓝隽令飞二人对看一眼,令飞不解道:“就这样放过晋平王吗?若是将消息放出,之前所做的隐瞒不是都无用了?”
    “自然不放过。”赵容祁冷笑一声,眼中凌冽,“但还有人等着你去迎接他。”
    “可是有其他眉目了?”蓝隽凝眉连忙问他,查不到二人的干系这让他们有所怀疑,只是一直查不出是何人。
    赵容祁没回答蓝隽这话,眼前浮起珂玥的样子,记着她中剑的模样,冷声道:“既然赵容卿在静候我死,那我定不能如了他的愿,怎么着也得邀他来亲眼看看,到底是谁先死。”
    蓝隽令飞没说话,只加快了脚步跟随赵容祁。
    接连下的日子赵容祁不在容合殿出现了,锦玉也来了容合殿陪珂玥,大抵是近日看守严,锦玉来了几日倒也没再回过自己的寝宫,都是跟在珂玥身旁。
    锦玉知道珂玥在担心什么,她也正忧心着,但赵容祁不让她与珂玥提此事,但她也打不起精神陪珂玥玩,如此一来,反而是珂玥一个病人在哄着锦玉。
    然而不论珂玥如何逗,锦玉皆时不时叹一句“令飞如何了”,这让珂玥很受挫,这大概就是从前锦玉陪她时的代价吧。
    几番下来,珂玥也无心哄锦玉了,二人常常坐在屋内,两眼看着门口,忧心忡忡望眼欲穿。
    珂玥想去赵容祁身边,可身上的伤不允许她去,她隐隐也猜测着,赵容祁大约在走什么险招,而他换了寝殿,怕是不想牵连她而有意为之。
    “皇嫂,近日江贵妃基本常伴父皇身侧,不说我母妃了,连皇后娘娘都很久未见父皇了。会不会真如外头所传的,要将皇兄废了?可皇兄明明没有病重……”
    锦玉想了很久,还是对珂玥说了自己的忧虑。其实日前她对母妃说来陪珂玥时,她母妃是不同意的,只不过拗不过她才同意。
    珂玥闻言,想了会儿还是对锦玉隐瞒道:“不会的,父皇宠爱江贵妃不是如往常一样吗?”
    珂玥知道这是反常的,但锦玉就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燕帝宠她只是因为她的性情与她的单纯,若是她知道太多,反而对她不好。
    珂玥又对着锦玉安慰了几句,才将她稳下,哄着她会寝殿休息。锦玉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与珂玥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待锦玉离开后,珂玥想了会儿,支开芸茹小湫,轻声问齐姑姑:“是霄合宫近日看守太严了吗,秋芜一封信也未来过?”
    锦玉的话提醒了她,江贵妃即使再淡泊清雅,可到底还是个母亲,事已至此,不论她如何,她都不会坐视不管看着自己儿子落败。
    燕帝的转变,怕多半世江贵妃起得作用。
    齐姑姑不知珂玥所想的这些,只是摇摇头回答她:“霄合宫中的宫人近段时间不可随意出入,秋芜姑娘也没有要传递的意思。”
    珂玥听了,疑惑地看向齐姑姑,赵容祁这出了这般大事,师父他们为何没有动静?她受伤的消息也一并传出的,秋芜不可能不知道,为何敬玄不来信?
    珂玥凝眉想了好一会儿,心底绕着一个地方直发慌,可她不愿深想,一直在为他们得不到消息想原因,她静坐了许久,也没有结果,只好洗漱睡觉。
    今夜是小湫守夜,她退到珂玥寝殿外的内殿,珂玥让她生了小熏炉,她等珂玥睡了后,没多久便起了困意。
    入了深夜,赵容祁寝殿处传来打斗声,外头一阵脚步烛火惊醒了珂玥,她忍着痛连忙起身唤小湫,小湫也醒了,慌忙入殿点灯。
    “可是容祁那出了事?”珂玥望着赵容祁的方向,不安的问着,问罢不等小湫回话,她便作势要起身前去。
    小湫连忙拦下她,令心与芸茹齐姑姑赶了进来,珂玥见到令心着急道:“我知道是容祁那方出事了,你不要管我,你去帮他!”
    令心心里着急,她也不知道赵容祁他们在做什么事,但赵容祁吩咐了,她不能离开珂玥,“殿下让我留下来,他说无事那便会平安。”
    珂玥听了心里更急了,她知道是赵容祁吩咐的,她如何说也没用,只好推开小湫,撑着身子起身。但还未走几步便被令心拦下,伤口撕扯着,她捂住伤口,知道自己去了反而拖累赵容祁,便强迫自己静下来。
    珂玥顺了顺气,而后对令心道,“既然如此,那你到殿外守着,但若是发现容祁那有何不对,立即前去营救。”令心沉默了,在想着珂玥这话,珂玥继续道,“你是他的护卫,守他的命,比守我更重要。”
    “……好。”令心应下,吩咐芸茹等人几句后便去向殿外。
    珂玥因方才动作过大,伤口撕扯了,芸茹与齐姑姑便要为珂玥换药,珂玥望着窗外的方向,打斗声一直未停止过,她心里慌得直打鼓,一遍遍默念着赵容祁的名字祈求平安。
    “药换好了吗?”突然一道沉缓的男声在寝殿中响起,珂玥闻声看去,诧异地看着念桓从屏风中走出,气定神闲的,像是本就该出现在一般,“换好了,就与我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emmm,应该有人知道是念桓了吧?
    ☆、相争
    念桓缓缓走向珂玥,目光略过她微露的白嫩胸肩,温柔地与她对望。
    芸茹等人惊得手上药罐险些打翻,在她惊呼出前,念桓不费余力的将芸茹打昏,而后眼扫过齐姑姑与小湫。
    齐姑姑先从震惊中回神,带着不确定的眼神看向珂玥,珂玥此时乱得很,将衣领拉回,捂着伤口冷淡道:“齐姑姑,你带着小湫先退下。”
    珂玥说罢,小湫一脸困惑地看了会儿齐姑姑,齐姑姑无言抿嘴,面色凝重的与小湫扶起昏迷的芸茹退到屏风外替珂玥守着。
    待二人走后,念桓在珂玥面前站定,不紧不慢地从旁拿起披风递给珂玥,柔声道:“外头凉,先将披风系好。”
    珂玥看着眼前的披风,而后目光顺势而上,眼前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人,眼底的笑意也一如既往的温和,可为何她觉得从不曾认识过念桓一般?
    “系上披风,去哪?”珂玥没接,克制着情绪,假装不知发生了何事。
    念桓避过珂玥的眼,沉默着走近一步,动作轻柔的为珂玥披上,“玥儿,我们回去再说。”他大可打昏珂玥直接带走,可他不忍心。
    “回?”珂玥没有反抗,但眼中蔼蔼,语气平静的出奇,“回哪?”
    “自然是回陈国,敬玄还在等你。你不想见我,难道也不想见敬玄和师父?”念桓说罢,自嘲一笑。
    当念桓提及敬玄与师父时,珂玥抬起头,手探上披风攥紧,压低声音哀声道:“想见我?为什么想见我,你们不是已经选择舍了我吗?”
    闻言,念桓并未说话,珂玥便知道猜想的没错了。
    那日的刺客,是陈国人,所以赵容祁在晋平王与赵容卿处查不出东西。因她的关系,赵容祁对念桓有所松懈,一时将重心放在晋平二人身上,而师父等人也正是利用此事伺机而动。
    周陈联手是真,要与燕合作是假,她早该想到的,若非如此师父不会放任念桓留在燕国,也不会写信告诉自己提防晋平王。
    “那日伤你是意外,如若你不出去挡那一剑,此时赵容卿便可取代他,等燕帝一逝,我们便少了一大障碍。”念桓语气激烈了些,胸口如同被揪着般,而后颓然无力道,“你不该救他。”
    念桓的话传入珂玥耳中,珂玥牵强一笑,将披风解下,目光看向赵容祁打斗那方,“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要做,那便不该手软,那日应当毫不犹豫的解决他与我,方才了事。”
    此时此刻,珂玥无法再天真的问念桓为什么非要如此,也不想去问为何如此瞒她。
    如今的局面,是她最怕看到的,燕国与周国这等强国有野心,这她知道,赵容祁说让珂玥信他,珂玥便信他不会对陈下手。
    原以为燕陈联手,周国不足为据,可她没料到,自己竟从未看清过自己的弟弟正真想要的是什么。
    珂玥心意已定,念桓上前握住她解下披风的手,凝眉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念桓怒视着,手中力道收紧了些,“我们怎会伤你?难道你要为了他而放弃我们?他的野心不比周帝少,他也不过是利用你罢了,哪里值得你如此待他!”
    念桓一字一句刺着珂玥,她心底翻涌着,红了眼眶,忍痛道:“母妃让我护着敬玄,他是我弟弟,纵是母妃不说我也会护着他。这些年,齐妃也罢,父皇也好,所有欺他辱他责罚他的,我自当一并为他挡为他受,师父说需要我和亲,那我便去,一切皆我心甘情愿,不曾有怨言,因为敬玄是我唯一的亲人。”
    珂玥不想说这些话,可此时的她再也忍不住,心底最脆弱处已然崩塌。
    “如今既是瞒我,为何还要将我带走?”珂玥红着眼望着念桓,眼泪忍不住悄然而落,“我是庸人,于师父和敬玄而言已是无用,止裕,放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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