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行见颜子玉真的有些不解的模样,叹了口气:“子玉知道为什么朕会反驳么?”
    颜子玉听到这话愣了愣,安景行的称呼变了,就说明现在安景行是以朋友的身份在与他谈话,平时安景行对颜子玉的态度就像是对待友人,现在还特地换了称呼,足以见得安景行现在想要表达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会反驳……颜子玉摇了摇头,他确实有些不解。
    “现在你的家人应当依旧不同意你与之骞的婚事吧?”安景行看着颜子玉,这件事在颜子玉的朋友当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是。”颜子玉捏了捏拳头,没错,他的家人依旧不同意他与之骞的婚事。
    颜子玉的母亲心疼颜子玉,曾经一度松口同意颜子玉纳宋之骞进门,但是纳……颜子玉却不愿意,他想要娶宋之骞进门。可是在知道颜子玉的想法之后,就连颜子玉的母亲也改了口,称不再同意宋之骞踏进颜家的大门。
    颜子玉夹在颜家与宋之骞之间,左右为难,不愿意让家人伤心,却也不愿意委屈宋之骞,便也只能这样一日日拖着,但拖着却不是什么好办法,总有一日,依旧会不得不面临这个问题。
    “你要知道,现在之骞做的事,做好了,可以名垂青史。”安景行看着颜子玉,就算是没有宋之骞,陆言蹊依旧能够找人将这件事做下来。
    而让宋之骞接手,其一是因为宋之骞的才华,其二,就是因为宋之骞和颜子玉的关系了。
    能够名垂青史,想要让颜子玉的家人松口,也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事了。
    见颜子玉陷入沉思的模样,安景行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颜子玉的肩膀:“但是之骞以前的身份,一旦朝堂插手,史书上还会留下之骞的名字吗?”
    说完安景行也不等颜子玉反应,便直接离开了。
    颜子玉听到安景行的话,醍醐灌顶,没错,依照之骞以前的身份,一旦朝廷插手,史书上便不会再留下宋之骞的名字。
    想到这里,颜子玉抬眼,正想好好感谢一番安景行,就发现自己的眼前空无一人,徒留下一盘残局。
    第225章 颜子玉x宋之骞·07
    四年后——
    “之骞!”
    宋之骞正站在书架前整理着什么的时候, 就听到了从自己身后传来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宋之骞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转身果然便看到了从门外走进来的陆言蹊。
    “嘘!”陆言蹊见宋之骞开口的模样, 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连忙将手指抵在唇前,示意宋之骞不要张扬,书肆中还有看书的学子,陆言蹊可不想等等听到此起彼伏的请安。
    看到陆言蹊的动作, 又看到因为陆言蹊的到来,原本正在看书的人们若有似无的打量, 宋之骞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将称呼压下,走到了陆言蹊面前,神色如常:
    “您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被家里那一大一小吵地心烦, 出来走走。”陆言蹊对宋之骞眯了眯眼,嘴上虽然说着嫌弃的话,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陆言蹊家里的那一大一小,自然只有安景行和他的幼弟了。宋之骞也隐隐听到颜子玉提起过,安景行恐怕要将小王爷安景辉培养成储君。
    六年前安景行和陆言蹊原本都以为那两个小的活不下来了, 结果谁知道六年过去了,虽然大的病怏怏的风一吹就倒,但是好歹还留着一条命。至于小的那个, 身体更是与常人别无二异。
    除此之外,安景行和陆言蹊还发现,安景行最小的弟弟安景辉天资聪颖,是一个可塑之才,在发现这一点之后,陆言蹊就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安景辉两年,在确定安景辉在人品方面也没有大的瑕疵之后,便将安景辉带到了安景行的面前。
    安景行在第一次见到陆言蹊将安景辉带来的时候,就知道陆言蹊的打算了,对于陆言蹊的想法,安景行非但没有反对,还有些乐见其成,原因无他,恰好在几个月前陆言蹊还与安景行无意中讨论过继承人的事。
    原本安景行的意思是能者居之,到时候想办法过继一个便是,陆言蹊居然“异想天开”到想让安景卿继承大统。
    不选秀安景行还能勉强说是自己的家事,但储君就是安景行,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天下大事,女子继位,到底是惊世骇俗了一些,况且安景行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将整个天下都负担在身上,他希望安景卿在他的庇护下,能够成为一个什么都不用去担心的小姑娘。
    就在安景行思索着应该怎么权衡的时候,陆言蹊便将安景辉带了过来,相比较之下,安景辉的确是一个让大家都能够接受的继承人,于是安景行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将安景辉留了下来。
    谁知道这一试就试出了问题,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朝政上都是牛脾气,以前安景辉或许还会因为种种不熟悉安景行的脾气等原因顺着安景行,现在安景辉却知道据理力争了,两个人经常因为一个点不合便能吵起来。
    陆言蹊在宫里听着两个人争执不休的情况看的头疼,索性出来走走,恰好便想到了宋之骞。
    宋之骞则是看着眼前的陆言蹊,恍惚间又见到了与陆言蹊初遇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陆言蹊就像现在一样,天真烂漫,有些不谙世事的模样,不过三年前陆言蹊从突厥凯旋之时,倒显得成熟了不少,三年过去了,陆言蹊又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模样。
    看着像孩子一样撇了撇嘴的陆言蹊,宋之骞却有些恍惚,就是这样的陆言蹊,在朝堂之上确是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西元中没有一个官员敢因为陆言蹊脸上的无害,就以为这个西元的皇后好招惹。
    想到那些在陆言蹊手中吃过瘪的人,宋之骞就有些想笑。
    “想什么呢?”陆言蹊将手放在宋之骞的眼前挥了挥,示意宋之骞回神。
    “要上去坐坐么?”没有回答陆言蹊的问题,宋之骞反而看了一眼楼上,询问着陆言蹊需不需要上楼去坐坐。
    “我先看看。”陆言蹊打量了这里一眼,这还是陆言蹊第一次亲自来这里,自然是要好好看看的。
    “那就先看看吧。”宋之骞眼睛弯了弯,将手中的书合上,走到了陆言蹊的身边。
    “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陆言蹊看着眼前的书架,他会过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宋之骞说手中的事已经进入了尾声,陆言蹊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
    “差不多了。”宋之骞点了点头,这家书肆几乎耗费了宋之骞全部的心血,宋之骞在这里努力了六年之久,现在终于可以告诉陆言蹊,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
    “还不错,”陆言蹊在书肆中转了一圈之后,点了点头,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比我想的好多了。”
    宋之骞看着陆言蹊微微笑了笑:“你满意就好。”
    “不是我满意就好,”陆言蹊看着宋之骞,眼中有一丝认真,“而是要让别人满意。”
    宋之骞自然明白陆言蹊要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陆言蹊满意并不够,还要让满朝文武满意,但是,“如果您都满意了,还有谁会不满意呢?”
    宋之骞对陆言蹊眯了眯眼,眼中满是笑意,语气中有有一丝调侃。
    原因无他,而是因为这几年来陆言蹊霸道的作风,让朝中的不少官员颇有微词,甚至还有不满陆言蹊的官员曾经做过总结:只要是从陆言蹊嘴中说出来的东西,只有对的,没有错的,若是有人反驳,这位皇后总会让你明白那是对的。
    虽然有些拗口,但也足以见得官员们对陆言蹊的怨气之大。
    “连你也学会调侃我了?嗯?”陆言蹊听到这话倒也不生气,那些官员对自己的态度,他当然知道,不过却从来没人敢在陆言蹊面前说什么,现在被宋之骞说出来,陆言蹊还有些新奇的感觉。
    “这我可不敢。”宋之骞笑了笑,嘴上连忙讨饶。
    陆言蹊瞥了宋之骞一眼,给了宋之骞一个满带笑意的眼神,便转身向楼上走去,一楼还有不少外人,不是谈话的地方。
    宋之骞见到陆言蹊的动作,将脸上的笑容稍稍敛了起来,跟着向楼上走去。
    “坐。”陆言蹊走进屋子之后,在屋里看了看,随手拉开桌前的一个椅子坐了下来,抬头望了望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宋之骞也坐下。
    宋之骞听到陆言蹊的话,也不忸怩,直接坐到了陆言蹊面前,将桌面的一本小书放在了陆言蹊面前,这是他前些日子就准备好的东西。
    陆言蹊将书借过,仔细翻看了一遍之后,点了点头,脸上止不住地满意:“你做的比我想象中的好了不少。”
    当初将这件事交给宋之骞,一方面是因为宋之骞与颜子玉的事,陆言蹊想帮他们一把,另外一方面也是无奈之举,当时的西元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做这件事,还好宋之骞并没有让他失望。
    见到陆言蹊脸上的神情,宋之骞也不揽功:“也得多亏了您借给我的人。”
    陆言蹊听到宋之骞的话,笑了笑,将手中的小册子挥了挥:“这东西我能带走么?”
    “可以,”宋之骞点了点头,交给陆言蹊,自然是可以让陆言蹊带走的,“已经誊抄过了。”
    陆言蹊闻言点了点头:“中间有遇到什么困难,还有什么没有解决的事么?”
    宋之骞听到这话,从桌边另外拿了一个折子放在了陆言蹊面前:“都在这里了,不过倒没有什么太困难的事,您的人很好用。”
    说到这里,宋之骞就不得不佩服陆言蹊了,不仅自己厉害,就连手下训练出来的人也那么厉害。
    陆言蹊瞥了宋之骞一眼:“就算你拍我马屁,我也不会让景行给颜子玉放假。”
    宋之骞听到陆言蹊的这句话,原本还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失笑,现在的陆言蹊,果然还是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陆言蹊看到宋之骞脸上的笑容之后,也笑着瞥了他一眼,接着便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过了一会儿,陆言蹊才发出了一声感慨:“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
    陆言蹊将手中的册子一丢,看着宋之骞,眼中充满了赞赏,如果当初让别人来做这件事,他哪能这么轻松当甩手掌柜?
    现在宋之骞不仅将事情做得面面俱到,还想到了以前他没有想到的东西。
    宋之骞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什么,不过有了刚刚陆言蹊的“拍马屁”在前,宋之骞的话到嘴边便转了一个弯,又被咽了回去。
    宋之骞这一番动作,陆言蹊却没有察觉:“你和颜子玉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陆言蹊这话既是问宋之骞与颜子玉两个人之前的情况,又是问他们与颜家之前的情况,“只是子玉恐怕快要顶不住了。”
    有安景行和陆言蹊的先例在前,现在西元对男人之间的嫁娶已经宽松了不少,颜家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从颜家替颜子玉相看的人家从各家适龄的小姐到各家适龄的公子便能窥见一斑,可是在宋之骞这件事上,颜家却始终不愿意松口。
    不仅仅是因为宋之骞的身份,更是因为他们认为宋之骞是“蓝颜祸水”,虽然颜子玉现在在朝堂如日中天,可颜家的人总觉得,宋之骞当初能让颜子玉为了他与家人对着来,以后便能让颜子玉因为他一无所有。
    宋之骞没办法轻易改变颜家人的想法,只能与颜子玉一起顶住压力,但是宋之骞却能够感觉到,现在颜家那边越逼越紧,颜子玉恐怕快要扛不住家中的压力了。
    就算颜子玉死咬着不松口,宋之骞也没有办法接受颜子玉因为他与家人决裂。
    “那正好,”陆言蹊听到宋之骞的话笑了笑,拍了拍刚刚宋之骞递给他的册子,“及时雨来了。”
    宋之骞看着陆言蹊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放松:“这能行么?”
    一开始或许宋之骞信心满满,但是现在,宋之骞却有些不确定了。
    “颜家是文人,”陆言蹊看了一眼宋之骞,明白他现在心里的情绪,近乡情怯,“而且是有傲骨的文人。”
    宋之骞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若是颜家没有傲骨,当初颜子玉成为西元最年轻的内阁大学士的时候,颜家人就应该接纳他了,但是颜家人依旧没有松口,足以说明颜家人的清高。
    “越有傲骨,就越在意名声,”陆言蹊看着宋之骞脸上有些苦涩的神情,继续说道,“等过几天昭告天下,又有谁的名声能够比得上你呢?”
    “可是……”宋之骞依旧感到有些不真实,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别可是了,你还不相信我么?”陆言蹊在这一点上,极为自信,四库全书,康熙年间可是耗费了整整十三年才整理出来,虽然西元的书籍远远及不上华夏上下五千年,但在没有朝堂支持的情况下,宋之骞能够在六年时间内将它完成,已经非常不易了。
    而且与康熙年间的四库全书不同,宋之骞做到了“真实”,没有粉饰太平,没有“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将所有的文献都原原本本地展现在人们面前,陆言蹊自问,自己是做不到宋之骞这个地步的,名垂青史,宋之骞担得起。
    宋之骞听到陆言蹊的这话,稍稍安下了心,没错,只要是陆言蹊承诺过的,都没有出过纰漏,就在宋之骞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了暗月的声音:
    “殿下。”
    听到这个声音,陆言蹊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无奈,对宋之骞做了一个鬼脸:“家里来催了。”
    说完,也不等宋之骞反应过来,将刚刚被放在一边的小册子拿了起来,在宋之骞面前晃了晃:“你就安心等着诏书吧!”
    看着陆言蹊信心满满的模样,宋之骞心中的忧虑也消散了不少,抬眼看着陆言蹊:“那我就安心等着诏书了。”
    陆言蹊的回答是对宋之骞挥了挥手,便离开了书房,他怕他多待一会儿,宫里那位就要亲自出来抓人了。
    *
    第二天,西元皇宫,御书房——
    “不行!”安景行的话刚说完,第一表示反对的人是田向华。
    听到这个声音,陆言蹊和安景行并不意外,若是没人反驳,他们才会意外。
    “为何不行?”安景行也不恼,看着田向华,眼中缀满了笑意。
    田向华对着安景行笑吟吟的样子,又看了看在安景行旁边作壁上观的陆言蹊,抬眼好死不死又撞上了颜子玉的眼神,田向华原本想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嘴里,看着安景行,鼓了鼓嘴,过了好半晌,终于才冒出了一句:“就是不行!”
    至于为什么不行,田向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田向华怎么说?说宋之骞出身下贱不配担此盛名?田向华这话想说,却不敢说出口,先不说颜子玉不是一个好惹的,就说一向不喜欢在朝臣面前插手政事的陆言蹊坐在了这里,就能说明上位者的态度。
    “田卿是说不出来为什么了?”岂料安景行听到田向华的话,却点了点头,看着田向华的眼神也不复刚刚温和,“不行,就是不行,田卿,这可不是三岁的幼孩挣糖吃,在御书房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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