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去抢劫了?”
    “是,应该是。”
    “然后开着车逃离现场?”
    “对。”
    “你梦中的车跟你现在开的车一样吗?”
    “一样,”阳化冰着急地说道,“我觉得那个梦太真实了,好像我真的杀人了。”
    杜平文摇摇头说道:“你现在开的车在2010年是不存在的,那时候还没这种车型呢。所以,你还觉得你的梦真实吗?”
    “不,我只是觉得那种感觉非常真实。”
    “这个梦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
    “最近一个星期。”
    “之前有发生过特别的事情吗?有没有遭到重大打击?比如说工作生活……”
    “没有,一切都挺顺利的,”阳化冰说道,“三个月前我出了一次车祸,一个礼拜前刚出院。”
    “也就是说,一出院就开始做噩梦了?”
    “是。”
    “那次车祸,有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没有,”阳化冰说道,“我跟一辆大货车撞了,货车司机一点事没有,就我受了重伤。”
    杜平文又看了看陈秋涵,后者确证道:“的确就他一个人受伤了。”
    “这次车祸应该就是你发噩梦的原因,”杜平文说道,“这次重大事故肯定让你的神经系统受到了一定的损伤,所以思维混乱,于是便噩梦入侵。”
    阳化冰摇着头说道:“我不知道,我感觉那不像是梦,因为实在太真实了,就像是我的一段记忆。还有那个时间,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杜平文呵呵笑道:“的确,梦中的任何事物都是有意义的,但是没有人能完全说清楚每件事物的确切意义。”
    “那我该怎么办呢?我非常害怕,我担心我还会……还会伤害秋涵。”
    “这种情况,我建议你隔离治疗。”
    “不要,”陈秋涵说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那最好,”杜平文说道,“家庭的支持对病人康复是至关重要的。鉴于我怀疑车祸破坏了你的神经系统,所以我建议你去拍个脑部扫描。”
    阳化冰躺在检查床上,听着扫描仪不时发出滴滴的响声,眼前又冒出那个女鬼的形象,她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嘴里流着血,喃喃地说道:“救救我,救救我……”
    检查床启动了,缓缓地将阳化冰送入扫描舱,舱体是圆球形,阳化冰看着蓝色的灯光一闪一闪的,仿佛进入了时空隧道。
    3、记忆碎片
    阳化冰走出检查室的时候,陈秋涵正在跟一个护士聊天,护士说报告单要明天才能取,陈秋涵问能不能快一点,护士礼貌而坚定地说这是医院的规定。阳化冰无所事事地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护士,身材挺拔曲线玲珑,她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护士帽和口罩,只露出了鼻子和脸,她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看到阳化冰看她便马上扭转头去,耳朵上戴着一个圆形的耳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看什么呢?”陈秋涵跟护士商量半天没有结果,便凑到老公耳边问道,“很漂亮吧?”
    “是,确实正点。”阳化冰说道。
    “我给你生个更漂亮的,走啦!再看,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阳化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护士不是不准戴首饰上班的吗?”
    “为什么不准戴?”
    “万一做手术时,把戒指耳环掉在病人肚子里怎么办?”
    陈秋涵惊诧地说道:“对啊!该不会是你上次手术,哪个护士把耳钉掉在你脑子了吧?”
    两人说笑着离开了康宁医院,陈秋涵说道:“你是回家还是上班去?我得上班去了。”
    “我回公司看看吧。”
    阳化冰大学毕业后到一家广告公司工作了一年,之后辞职了,自己成立了一家天网广告公司。所谓“天网”,正是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之意。他放弃了传统的广告发布方式,不再是通过电视、报纸、互联网刊登广告,而是通过手机向用户发送广告信息。这种方式在二十多年前被人斥为垃圾短信,后来更是登峰造极,各个通信运营商在顺宁市的各个角落安装了信号发射器,市民走到特地区域,就会立即收到这一区域内的餐饮、购物、酒店、娱乐场所的所有广告信息。不过好景不长,这一模式很快被所有人厌恶,投诉、官司不断,于是运营商只好放弃。阳化冰瞅准了这一时机,主动跟运营商合作,充分利用他们的信号发射器,只不过需要市民发出一条短信到天网公司,天网才会将各种服务信息反馈到市民手机上。公司运营一年就收回了前期的投入成本,第二年开始盈利,现在公司每年产值都在千万元以上,而公司雇员却只有二十个人。
    公司离医院只有三站路,他想散散步,于是让陈秋涵把车开走了。太阳恣意地烘烤着大地,整个顺宁仿佛都要熔化了。周围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甚是喧嚣,而阳化冰的心里却出奇地安静,他一直想着那个诡异的梦,想着那个女人苍白的面孔。前方不远处,一栋老旧的建筑物隐隐约约地出现在眼前,那栋楼房不算高,大概只有十几层,外墙斑驳一片,很多墙皮都剥落了,还有一些红色的锈迹沿着墙缝四处蜿蜒。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猛然间闪现出一些记忆的碎片,仿佛就像一部断断续续的影片,一会儿是一个镜头,一会儿又是一片雪花。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靠着墙呼呼地喘着粗气,残缺的影像渐渐消退了,他惊恐地看着四周的一切,街道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他继续向前走去,不知为何脚步竟有些许蹒跚。一个女孩子站在路边对着手中的小镜子补妆,她时不时抿一下嘴,然后挤出一个妩媚的笑。那是一个长发女孩,眼神里满是调皮,她的个头很高,大概有一米七,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裙摆拖到膝盖,露出丰满圆润的小腿。经过女孩子身边时,阳化冰禁不住转头打量了一眼,然后他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女孩子是谁?她是干什么的?
    女孩子扭过头好奇地看了看她,眼睛里漾满了笑意,然后走开了。阳化冰怅然若失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摇摇头,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天网公司在一座摩天大楼的二十层,一走进办公室,同事们便跑来嘘寒问暖,问他伤势怎么样了,他微笑着跟大伙一一打招呼。阔别公司好久了,见到大伙他特别开心,就连正在扫地的清洁工,他也走过去握握手,说道:“辛苦了。”
    清洁工是大楼物业服务公司请来的,大概四十多岁,见到天网老总跟自己握手,很是激动,他讪讪地笑了笑,阳化冰看到他少了一颗牙。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阳化冰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脚下的楼群,不禁得意地笑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二十六岁就能取得这样的成就的。不过他也有一丝隐忧,当年是他父母建议他辞职开公司的,启动资金五百万也是父母出的。他一直不知道父母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钱,老两口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工厂职工,是不可能攒下那么多钱的。他问父亲从哪儿弄的钱,父亲只是笑笑:“有钱就行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走进来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她叫刘盼萱,半年前才到天网工作,人长得不算漂亮,但是很文静。
    “小刘,什么事?”
    刘盼萱嗫嗫嚅嚅地说道:“有件事情,周总说让我自己跟你说。”
    周总叫周启文,是阳化冰请的副总,总体来讲,天网在周启文的打理下,这三个月经营非常顺利。
    “什么事啊?”
    “最近半个月,我一直在跟鸿运餐饮集团谈合作的事情……”
    鸿运餐饮是全国最大的连锁餐饮公司,如果合作成功,天网每个月的收入将会增加两百万元。
    “谈得怎么样了?”
    “他们公司老总赵海安对我动手动脚的,”刘盼萱说道,“我打了他一巴掌,然后……然后……就没谈成。”
    “什么?”阳化冰猛地一拍桌子,大吼道,“他妈的,你这个王八蛋,屁事都干不了一点,你还不如去吃屎!我养着你干什么用的?吃闲饭吗?”他越说越气,将桌子上的文件一股脑推到地上,骂道:“你给我滚!”
    刘盼萱从来没见阳总发这么大的火,骂出这么难听的话,不禁羞愧交加,哭泣着走出了办公室。屋外众同事赶紧上前劝慰盼萱,大伙都不明白,阳化冰出一次车祸,怎么完全变了一个人?在大家的印象中,阳化冰一直是温文尔雅,对待下属总是礼敬有加,他多次在开会的时候说:“生意谈不谈得成无所谓,一个人的人格最重要。如果哪位同事靠出卖色相拉来广告,那对不起,马上开除!天网不需要赚这种脏钱。”——可是现在呢?阳化冰的咆哮,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周启文更是觉得愧对刘盼萱,他本来是想刘盼萱能得到阳总的表扬呢,谁知道竟适得其反。
    阳化冰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呼呼地喘着粗气,一种破坏的欲望在他心中蠢蠢欲动很久了,刚才突然爆发之后,他渐渐变得平静了,于是开始后悔,他发现自己竟然变了,变得不可理喻像只野兽。他不耐烦地站起来,看着窗外阳光下的顺宁市,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摩天大楼周围还有十几栋高楼大厦,而就在这些高楼大厦中间,是一排排低矮的建筑,大多只有七八层高,一栋十几层高的楼宇竟成了其中的翘楚。
    就是那栋楼,那栋墙皮斑驳的楼。
    看到那栋楼,阳化冰浑身便开始颤抖,眼前又闪现出莫名其妙的图像。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任凭杂乱的图像疯狂地闪现,他不知道这些图像来自哪里,更不知道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想看清所有的图像,可是一切都是徒劳,那些图像闪现得太快,他根本看不真切,他只记得他看到了一双手……一部手机……一面镜子……镜子里有张惊恐的脸……
    图像渐渐消失了,阳化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鼻孔竟然出血了,他关上百叶窗,将那栋不起眼的建筑关在窗外,然后找了块纸巾随便擦了擦,便走出办公室。刘盼萱还在哭泣,同事们都惊讶地看着他,他走向前去,拍了拍小刘的肩膀,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怎么了……也许……也许是车祸……总之,真的对不起。”
    刘盼萱见阳总已经语无伦次了,忙含泪说道:“阳总,是我做得不好。”
    “不,你做得对,鸿运餐饮的生意咱们不要了,”阳化冰说道,“天网绝对不稀罕那种人的钱。”
    阳化冰匆匆地离开了公司,他要回家去,好好静静心,他担心继续待在办公室还会朝别人发无名的火。走出摩天大楼,沿着墙角转了一个弯,他突然想起来手机忘带了,于是立即转身,谁知道迎面跟一个女孩子撞了个满怀。那是个长发美女,眼神里透出些许慌乱,阳化冰匆匆说声“对不起”,低着头继续往前走,然后突然放慢了脚步,就在刚才,他看到了姑娘的腿,那是两条美丽的腿,丰满圆润,黑色的短裙拖到膝盖。难道自己被跟踪了?阳化冰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转了一个弯之后,他迅速潜入到路边的一个小餐馆里,只见那个女孩子急匆匆地走过来,然后四处打量,见找不到人便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阳化冰听得真切,女孩子说:“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许躲起来了吧……”
    女孩子放下电话,一转身,阳化冰正站在她的面前,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听阳化冰嘿嘿笑道:“我在这儿呢!”
    4、危机四伏
    刘学龙浑身是汗地站在树阴下,看着喧嚣的人群,注意着每一个不同寻常的细节。站了一会儿,又走进阳光里,作为一名巡警,他不能总是躲在树阴下。对讲机里传来指令:“东街口发现一男子纠缠一女子,请迅速查明。”
    东街口离他只有两个路口,刘学龙二话不说向前跑去。顺宁市的各个街口各个转弯处都安装了摄像头,刚才一定是办公室的同事通过摄像头看到了男女纠缠的一幕。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学龙大老远就听到了阳化冰的咆哮,只见他怒目圆睁,双手抓着女子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不停地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女子早已花容失色,惊恐地看着阳化冰,仿佛落入狼爪的小绵羊。
    刘学龙大喝一声:“住手!”
    女子见来了救星,眼神中透出一丝光亮,惊喜地喊道:“救命啊!”
    阳化冰怒气冲冲地将女子推开,挑衅地看着警察。
    刘学龙打量了一眼阳化冰,微微地笑了,说道:“我认得你,你不是那个娶了环球小姐的人吗?”
    阳化冰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你干什么呢?”刘学龙问道。
    “她跟踪我!”阳化冰说道。
    “我没有。”女子大声辩白。
    “一个个说!”刘学龙盘问了两个人的姓名。女子叫寒诗雅,二十一岁,顺宁大学生物系学生。
    “你为什么抓着她?”刘学龙问道。
    “她跟踪我。”
    “神经病,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刚才在康宁医院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当时你打扮成一个护士,一直在偷窥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个圆形耳环,我不会看错的。”
    “这种耳环到处都有卖的,你凭什么说那人是我?”
    刘学龙说道:“行了,都少说几句。阳先生,你为什么说这位小姐跟踪你?”
    “我今天已经遇到她三次了,刚才我一转身跟她撞个满怀,接着她也掉头跟着我走,我转到这里躲起来,她便不知道给谁打电话说‘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也许躲起来了’。”
    “寒小姐,你怎么说?”
    “我根本就没有跟踪他,他说我撞他,我还说他撞我呢。我刚才是跟我导师打电话。”
    “那你说谁躲起来了?”刘学龙问道。
    “我导师问我一个同学去哪儿了,我说不知道,也许躲起来了。”
    “你同学为什么要躲起来?”
    “这个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我想很有必要。”
    “他跟人家打架,把人打伤了,昨天没去上课,导师就打电话问我。”
    “你导师是谁?”
    “童伯毅。”寒诗雅骄傲地说道。
    童伯毅是顺宁大学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荣誉等身,享受国务院津贴,据说他极有可能成为问鼎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的第一个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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