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那样不可思议的方式,”沈之繁回忆起那个时候眼角依然是带笑的,“虽然我好像记不太清了,但是……那种感情,人生中不会出现第二次了吧。”
    言朔心脏一抽,总觉得沈之繁这种告白带上了一丝阴翳,像是某种退无可退了后的放手一搏。
    “我很喜欢你,言朔,能理解吗?”
    沈之繁兀然抬起眼睛,他的眼中没有眼泪,干干净净的,没有那种拖泥带水的东西。
    他已经这么复杂的一个男人了,在他面前眼神却清澈如洗。
    所以,不是他的错觉对吧,言朔心头说不清的震动,在他面前,沈之繁不是在演戏吧,而是真真正正的,像当年的那个少年。
    所以他才会……那么缺乏理智地,忍不住相信他。
    谁都有软肋的,纵然是刚硬完美的将军大人,也有尘封的往事和软肋。
    纵然是将军大人,也会在沈之繁这件事上一错再错。
    他为什么不能错,错在他身上了又怎么样,言朔想,他又不是圣贤,也不是造物主,更别说圣贤和造物主也有败笔的时候。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多好的人,他很自私的。
    “我能理解。”言朔的声线低沉下来,他在沈之繁清澈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所以,我们……是相爱的吗?”
    沈之繁很少这么叫他的全名,总是大人大人的,又或者总是您啊您的。
    相爱?
    沈之繁的脑海里兀然地闪过这个词,一下子豁然起来。
    如果他们是相爱的……原来他们是相爱的吗。
    对啊,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样可不就是相爱吗?
    “爱”这个词其实并没有那么遥远不是吗。
    沈之繁想,他对言朔的感情难道不算爱吗,如果这样沉重的感情都不算爱的话,那什么算是爱。
    这就是爱情,这里面包括了憧憬、喜欢、坚持、梦想和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的形容词,这本来就是爱,尽管复杂了一些,尽管挣扎了一些。
    他的目光重重地落在言朔身上,想让看着他的时间尽量地漫长,原来这就是他的爱人了。
    我的爱人。
    沈之繁觉得自己半辈子都命薄如纸一样,亲情友情都薄,命也薄……就是那种整个人都薄如蝉翼,轻飘飘就能登仙的样子。
    偏偏有这样一份厚爱,压得他都快不想随随便便就去死了。
    可惜这份厚爱只存在于过去和现在,不会有将来了。
    “沈之繁,”言朔的目光也很重,和他的呼吸声一起,沈之繁下意识地知道言朔要说些什么了,他努力地全神贯注地倾听,“我记得那个时候,甚至不能说记得,我希望你相信,我可能也没有告诉过你……但是从那个时候,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沈之繁微微睁大眼睛。
    “我爱你,能理解吗,沈之繁?”
    言朔老脸已经不会随随便便红了,他是拿棵草都能心安理得地说出花的人,哪怕那是醉酒的时候。
    可是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初恋的愣头青一样。
    对啊,本来就是初恋啊。
    沈之繁的眼神再三地变动,最后,他伸出两只手,十分温柔地环抱上了言朔的肩膀。
    “……我能理解。”
    “那你,相信我了吗?”言朔的声音带了一丝小心翼翼。
    沈之繁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傻子,言朔原来是这么努力在取得他的信任吗,从来都不是言朔不够相信他,而是他一直不敢去相信,言朔会这么信任他。
    因为言朔是男神啊,可望不可即啊,他对他的感情太深了,深到在他的面前就是低一等的,所以他才那么不可置信……言朔也会像,他喜欢他一样喜欢他。
    就像是,一条鱼用尽一生去追逐对面的一片海,可是只有等涨潮的时候它才能游过去,偏偏涨潮时间很短,波涛汹涌,大海喜怒无常,一个不小心它就会被别的洋流卷走然后尸骨无存,所以它一直胆怯地不敢游过去。
    它等啊等,最后等到最后它快老死的时候,那片海忽然难过地对它说,我这片海一直都在等你一条鱼啊。
    这种事能随随便便信吗,一片海能一辈子等一条鱼吗。
    能吗?
    能啊!
    沈之繁心头火辣辣地疼。
    他能的话,言朔为什么不能。
    “是我错了。”
    言朔听到沈之繁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鼻音,忽然有些无措。
    “我应该信任您的,”沈之繁没有哭,但是那种酸涩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一紧张又开始您啊您的,“我以为我比任何人都在乎您,都理解您,因为我注视了您这么长的时间,可是我错了,只有我是蠢的。”
    言朔也想说,是啊,你这个蠢货。
    可是他舍不得说。
    一条鱼穷极一生望向大海的时候,说不定某片海也小心翼翼地,只等待着某一条鱼。
    第61章 绝杀(1)
    “斐迪南亚大人。”
    斐迪南亚出门转身,不出意外地见到了那位青年,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角落里。
    “哦,间谍已经除掉了吗?”
    沈之繁点了点头,伸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
    “说实话,蒂亚的防卫功能比想象中弱多了,不过联邦那边也很奇怪,用的是这么落后的设备,我打赌,就算是三年前我也能做掉他。”
    斐迪南亚不置可否:“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之繁你……”
    “您想除掉言朔吗,”沈之繁抬起头,他的目光冷漠得吓人,“斐迪南亚大人,您是否一直想除掉言朔将军呢?”
    斐迪南亚对这句话显然出乎意外。
    “言朔?别闹宝贝儿,他可不是什么说除掉就能除掉的,他可是民众的支柱啊。”
    “而且,你们的关系并不一般吧。”
    青年垂下了头,他的手中拿了一杯红酒,鲜艳欲滴,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这杯红酒里。
    “的确,因为我曾经非常爱慕言朔将军。”
    斐迪南亚心知肚明,嘴上却不动声色:“愿闻其详。”
    沈之繁却转开了这个话题,他的眼神锋利如刃一如既往,“大人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是想除掉言朔将军的吧。”
    “这话可不能乱说,”斐迪南亚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手指摩挲着胸前的领带,“言朔将军劳苦功高,对联盟忠心耿耿,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
    沈之繁嗤笑了一声:“大人在之繁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斐迪南亚也跟着笑了,他伸出手接过沈之繁手中的高脚杯,轻抿了一口红酒:“看来,你有办法。”
    “言朔将军是没有缺点的。”
    斐迪南亚跟着点头:“他是铁人,是军魂。”
    “现在有了。”
    斐迪南亚不自觉有些兴奋,他觉得沈之繁的声音格外地悦耳,青年本来就清俊的面容仿佛更白皙如玉,笼着莫名的莹润光泽。
    言朔那个手握重权的家伙,实在是太碍眼了。
    如果他要和联邦合作的话,言朔是一个很大的障碍,可惜言将军此人向来滴水不漏,十八般神通。
    沈之繁从旁边的推桌上拿起另一个玻璃高脚杯,灯光暧昧,照得杯中物更鲜艳如血。
    “他的弱点,是我。”
    斐迪南亚颇有兴致,他从头到尾细细地扫了一遍沈之繁,从他的头发丝到他露在外面的一截瘦白的脚腕。
    “之繁,我从来都不否认,你的确像一个艺术品那样迷人,”斐迪南亚冲他举杯,“但是我也承认,言朔不是凡人。”
    沈之繁举起酒杯。
    “砰。”
    杯壁相碰,清脆得让人心痒。
    “所以我觉得,或许直接让你看到结果更直接一些。”
    斐迪南亚眼睛瞬间亮了,他俊朗的眉目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随即又柔和下来,还是那个从容不迫的皇太子。
    “看来我低估了什么。”
    沈之繁抬头饮下酒,喉结波动,与他半开的领口下的锁骨一起,分外迷人。
    “并不是您低估了什么,而是我更加胆大一些加运气好罢了,我曾经救过言朔将军的命,所以他总觉得,我还是当年那个善良的孩子。”
    “你依然善良,”斐迪南亚巧舌如簧,不过从他兴奋的神色就可以看出他的心魂早就被言朔可能被擒这个消息勾走了,“伟业需要牺牲一些不必要的小善良,为了更伟大的事业,这些都是值得的。”
    他亲热地勾住沈之繁的肩膀,眼睛飞快地转动了两下,编故事向来是他的强项,“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从前没有告诉你,没错,言朔他们家当年也参与了西维尔计划,我之前并不打算告诉你,毕竟他还不是你能随意动手的。”
    “但是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得更出色——他在哪儿?如果要处理一定要快,言朔这家伙,向来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地下室的门很快就开了,这是蒂亚地下十九层的地方,这次本来是封锁的,但是斐迪南亚私下动用了这个地方,作为他和下属的活动场所。
    他老远就看到了被绑着的言将军,有些忘乎所以地吹了个口哨。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凑近旁边的青年,“他真的这么迷你吗?”
    沈之繁神色漠然,无悲无喜的那种,斐迪南亚习惯了,他总是如此的。
    “他只是对我没有防备。”
    斐迪南亚抬起他的下巴:“如果不是你不愿意,之繁,我实在是很喜欢你,无论是你的脸,还是你的聪明。”
    “不过,”斐迪南亚话中藏了一把刃,“之繁,我记得你说过,是相当爱慕言将军的吧?”
    “是啊。”沈之繁像是在追忆什么,冰凉坚固的嘴角竟然松动了两分,连眼神都像是邂逅了一缕春风,“我从前,的确时候十分爱慕言将军。”
    他退后一步:“您是在怀疑我的忠诚吗?正因为我爱慕言将军,即使是武器的我也有嫉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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