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冬日宫中处处都是青白色,放眼望去没有悦目颜色,悬灯挂彩雕冰灯,既是贺新春, 又是宴诸臣内眷, 大家同乐同喜。
    朝拜一散, 几家相好的夫人便互相凑在一处, 互相使个眼色,一个笑道:“我这没女儿的, 只好陪坐了, 几位姐姐家中女儿正当年纪, 回去且得好生装扮才是。”
    另一个道:“正当年纪的自然是有, 可这样的宴席, 哪里敢把她带出来。”她家中女儿皆是庶出, 皇后这是摆明了要给雍王挑王妃,庶出女儿再得宠爱,也不敢冒犯。
    “不是正妃,也还有良媛良娣之位,总不辱没了便是,拿这话糊弄糊弄家中官人便是,还来糊弄咱们。”说过这几句,笑成了一团。
    自家有女儿的,便暗地里预备着要回去给女儿裁新年,这会儿倒还来得及,正月十五办宴,把女儿打扮得精神一些,说不准就真的有了这个福份,只不知道雍王他喜欢什么模样的姑娘。
    皇后上回办三月三踏青宴,回宫之后没隔多久便赐下两桩婚事,给辅公国世子讨了崔家的女儿当世子妃,崔家那姑娘可算是翻了身,这会儿怀着孩子,等闲不见外客。
    崔家那几位伯娘婶娘还想扰上门去给自家儿郎谋差事,一概被打了回来,接了拜帖只回不见客,等到亲自上门去了,在花厅里等大半个时辰也无人出来,受这样的气,这几位崔夫人口中哪有好话,话里话外便是侄女儿借着自家飞上了枝头就忘了本,竟也不知帮衬着自家人。
    回回宴中总要说几句酸话,在座的诰命们却没人敢搭理,只是她们妯娌间说得欢,越听越不像话,还得找由头避出去,怕惹了皇后娘娘恼怒。
    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极喜欢这个小嫂嫂的,也很乐意给她撑腰,又是指派宫中的尚宫姑姑给她产中调养,又是赏赐大批锦缎药材,平安脉一日一回不够,干脆就派了太医常住府中,把这一抬看得很紧要。
    辅国公世子妃这会儿正害喜得厉害,皇后娘娘除了赏赐年菜点心下去,日日宫中总有太监抬着食盒送到辅国公府去,看她能吃些什么便多给她做些,连朝岁都免了,下旨意让她在府中安心养胎。
    崔家这些个伯娘婶娘,有多大的脸能跟皇后娘娘比,连朝拜都免去了,再想上门去求见,也得掂量掂量皇后娘娘高兴不高兴。
    鲁王的婚事落到他母家徐家,倒是让京中贵妇们暗自咋舌,崔家好歹还有门第在,百年大族,说世子妃这一支不显贵,到底也还靠着姓崔有个名关。
    徐家除了出位太妃之外,家中兄长一死,就无人在朝中任职了,背后还感叹徐太妃糊涂,好好个王爷,什么大姓的姑娘不能讨进门,这样抬举母家,可不是给儿子找不痛快。正妃的门第这样低,指良媛良娣的时候,难道依旧找些民人女儿不成?
    待看见鲁王跑徐家跑得这样勤快,便知道鲁王自个儿愿意的很,也就歇了女儿进王府的念头,不如另谋良人,何况鲁地这样远,女儿真的进了门,再见便难了。
    如今只余下雍王一个,雍王既是先帝嫡子,他的婚事怎么也不会似鲁王那样草草定下,自然还是看谁家的门第高,看谁家的女儿更出挑。
    皇后娘娘摆的是上元宴,却是想再看一看京城中未有婚配的女儿家,隔得一年,可有更出挑出彩的,好给雍王定下来。
    诰命们既存了这个心思,一个个回去提点女儿,上元宴的时候再热闹也不能坏了规矩,仔细上头留心看着,年岁大些的听见便红了脸盘,年岁小些的还自懵懂。
    只有崔家听见了消息,花不动水不响,一府都闷了声,既没给女儿们裁衣裳也没打首饰,一个个面色灰丧,家里都已经出了一个世子妃了,自家女儿的婚事再高,也勾不着雍亲王。
    这会儿更是咬牙愤愤起来,光是子弟进了国子监读书怎么够,凭着自家的名声本来也能选送国子监,要紧的是官职,还以为能得着什么好处,谁料半点都无,家中还不敢再开罪弟妹。
    崔老夫人操心儿孙们的官职,不住把二儿媳妇叫到跟前来,暗示了几回,崔二夫人都只当作听不懂,说得多了,她便回道:“我一个寡妇,总不好时时上门去看望女儿。”
    软话顶了回去,崔老夫人再想舍了脸皮,也没有祖母上门去看怀孕的孙女儿的,崔家到底要脸,办不出这样的事来,便只能忍气吞声。
    崔大夫人先是闷了声,跟着又拍了桌子:“就许她一个飞上枝头,早年算命的还说我们阿萝是富贵命,保不齐福分就比她好。”
    新衣新首饰是不做了,年前做的也不少,她一打扮阿萝,崔家三房也着急起来,赶紧将女儿装扮起来,等着上元宴进宫献灯,满京城找扎灯的师傅,扎出一只样子新巧的灯笼来,配那天的衣裳,说不准花灯先入了贵人眼。
    皇后娘娘上元节办灯宴,京城的草缎铺子,金银铺子全都不得闲,年中本该休业,一家家又忙乱起来,就连扎灯笼的匠人也都接了活计,点灯熬蜡的要多扎出花灯来,绢的绸的样样都有,越是扎得巧,越是赏钱多。
    卫善把秦昰叫到跟前:“你弟弟的亲事都定下了,你的也该留神起来,这回灯宴,你可得留神看看,喜欢哪一家的姑娘,我替你聘来。”
    秦昰薄红了面颊,在卫善跟前很不好意思抬头,不住低头看着鞋尖,嘴里嚅嚅出声:“姐姐看着好就是了。”
    卫善笑着拍他一下:“什么叫我看着好,我看着好又不是我娶她过日子,得你看着好了,咱们再慢慢瞧瞧性情脾气如何。”卫善想着要能给秦昰娶一个性情温柔的姑娘,秦昰自己便好脾气,两人若能投缘,必能把日子过好。
    秦昰依旧红着脸,他在清江看见表兄和表嫂两人这样好,也想寻一个这样的姑娘,只实在不好意思跟卫善张口,抬头看看她:“我想找个办事爽利的。”
    卫善怔得一怔,没想到他喜欢能干厉害的姑娘:“办事爽利自然是好处,可也有掐尖要强的,年轻姑娘家既要办事爽快,又要脾气温和,这可少见。”
    秦昰挠了挠脑袋,在外头分明处事说话已有风范,可当着卫善却还似个小弟弟,卫善看他羞于启齿,略略一想,便想到了师清如,长嫂风范说的便是她了。
    卫善忍耐着笑意,替他整整衣裳:“好,我知道了,必然替你留心,咱们打着灯笼总给你寻一个出来便是。”
    秦昰说了两句已经涨红了面颊,半天又再挤出一句来:“若是能够,也叫如意看看,挑一个她喜欢的嫂嫂。”
    卫善知道秦昰的心思,如意哭了那一场,到底还是委屈的,除了请安贺岁便不再出殿门,秦昰怜惜小妹,每日都到她殿中去陪她说笑,她这才慢慢好起来。
    卫善心里明白如意是再不能似原来那样同她亲近了,强求着彼此似原来那样,还不如将她教导的懂事些,也许将来有一日,她就真的明白过来。
    听见秦昰这么说笑一笑道:“那是自然的,上元宴她就坐在我身边。”
    秦昰看姐姐的模样不像是生如意气的样子,心底微松一口气,面带愧色:“如意是该懂事了,可我……可我总不忍心管教她,姐姐受了埋怨,也别放在心中才好。”
    卫善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拍得秦昰微微一低头:“我若是跟她计较,成什么样子了?我总想着要多优容她,可若是姑姑还在,难道就不教她道理么?”
    秦昰脸上这才有了笑意:“我替如意给姐姐陪不是,姐姐多担待她。”
    上元宴云台上开了暖阁,挪来梅花,悬起彩灯,摆上冰盆,宫里已经许久没有办过暖阁宴会了,铺上绒毛毡子,设下丹帏锦帐,摆上凤桌,点上宫灯,列坐的夫人们个个身边都带着女儿,一时姹紫嫣红莺声燕语,比三月三还更热闹。
    卫善落坐之后便仔细看那些官眷女儿们,有相貌好的先留意着,再看性情如何,她扯一扯如意的袖子:“你可得打点起精神来,你四哥说了,得挑一个你喜欢的嫂嫂。”
    如意一时振奋起来,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在殿中这些姑娘们身上打转,卫善看她有了精神,便放下心留意这些女孩儿。
    许她们赏雪作画对诗,看她们笑闹,这些姑娘们到底年纪还小,先时见皇后娘娘坐在上首,还放不开手脚,等看皇后娘娘与诰命夫人们也饮起酒来,这才聚到一处,小声玩笑起来,你看我的串珠儿,我看你的飞花钗。
    沉香领着秦昰立在丹帏后:“娘娘吩咐了,王爷只管在这儿看着,过会儿娘娘会赏宫花下去,□□都不同的,王爷瞧中了哪个,只要记着宫花的颜色便是了。”
    ☆、第404章 未定
    云台暖阁前设着一盏盏红纱珠络灯, 又从库里翻出红纱灯球悬在楼阁廊回间, 映得楼台冰面映成一片霞红色,云梦泽湖面结冰, 非春暖不消, 雕了各式冰灯搁在上头, 里头点了细枝蜡烛,等到蜡烛燃尽了,这冰灯也还没有化尽。
    这些官眷女儿们一个个凑到台前去看灯,身上披着锦缎斗篷,因是节中也多着红色,纵不是红色的, 叫红灯光一映, 也都映成红色了,一个个身量模样相差得不多,围聚在一处, 若不是有个记认,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卫善是看见这些姑娘们人人都穿得喜庆,又有许多一个姓氏的姐妹, 既在正月里, 衣裳多是应景的喜庆图案, 穿花蝴蝶的, 雁衔芦花的, 打眼看过去, 实在瞧不分明。
    干脆想了这么个法子, 到时人人得一枝不同模样的宫花,簪在头上总能辨认得出来了,也免得认错了人,闹出误会来。这回还是初看,等选上几个,再细看,慢慢看出好歹来,必要给秦昰挑一个可心意的媳妇。
    卫善搁下杯子便笑:“外头花枝开得少,总是梅花看着太素了,我记得库中有好宫花,取出来赏给女孩儿们戴。”
    她一开口,自有人符合,聪明的夫人们便彼此换一个眼色,这宴席才开,作诗的还未写完诗,作画的还没画完画,难道娘娘这么快就已经定下人选?
    待见托盘里托出来的宫花□□不同,一品牡丹也分红橙黄绿青蓝紫,倒有些明白了,立时警醒,说不准儿正有人看着。
    上首哪一个也不是来瞧热闹的,自徐太妃到两位小公主,这几位的话皇后娘娘都且得思量几分,更不敢有什么错漏处,眼睛珠子恨不得牢牢抓在女儿身上,就怕自家女儿叫人挑剔礼数。
    宫人很快就托着宫花鱼贯而出,送到女孩儿中间,叫她们自家挑选一朵可心意的,一桌桌有围坐着有吃甜酒的,看见卫善打头行酒令,便也学着凑趣的,还有正在画云台景色的,也有姐妹们许多日子不见,凑在一处说话的,见宫花送到眼前,都停下来挑一朵捻在手中。
    彼此插戴好了,从荷包里头摸出靶镜来,一个拿着镜子,一个照着头上的宫花,再轮换过来,互相比着是正戴好看,还是歪簪着好看。
    小女儿家原还守着规矩笑不露齿动不掀唇,都已经让她们一处玩耍,便渐渐放松,卫善不时跟命妇们说话,眼睛却一刻都没离开那一群姑娘。
    在人堆里扫了一圈,扒拉出一个熟人来,谢九坐在栏杆边一堆女孩里头,她穿的是殿中最多的大红袄大红裙,衣裳上了绣了金线牡丹,梳的头是京城里最时兴的发式,薄薄上了一层铅粉,年纪一点点也用起胭脂来,嘴唇抹得红艳艳的。
    头上簪了两三朵绒花,别个挑宫花都要配着衣裳来,她年纪最小,便只捡了一朵别个不要的,真紫色的牡丹宫花,和身上的衣裳怎么也不配。
    把自个儿完全按着规矩来打扮,白费了天生那一付好相貌,此时也泯然众人,若不是上回卫善细看过她,还认不出她来。
    谢九这么打扮,倒让带她来赴宴的谢二夫人很是满意,她本就是姐妹中间生得最好的,虽年纪小了些,眉目还未长开,也依旧怕入了贵人眼,好似崔家,出了一个崔芙,别的女儿再没有这个福份了。
    去岁端阳节,皇后娘娘还赏赐过五毒荷包给她,离三月三都已经过了两个月,还能再赐下荷包来,可见是被娘记在心中了,就怕她有那争先的心思,既然懂得规矩,谢老夫人也不能替她出头,谢二夫人自然愿意看自家亲生女得着抬举。
    卫善的视线停留得久了,人人都瞧见她在看谢家姑娘,谢二夫人还道是在看自己女儿,脸上倒还持得住,心口已经“呯呯”跳个不住。
    谢家嫁得最好的便是大房的女儿,好容易嫁给了袁相的儿子,家里遭了那样的难,袁相竟也一句话都不说,花费了多少银子疏通多少关系,百年望族再摇摇欲坠也没倒下去。
    谢家大房经过两回折腾已经垮了,若是二房能再有这样的恩典,举家都能跟着更上一层楼。
    谢二夫人手里举着杯子,时刻关切卫善眼波到处,就见卫善略一停留就又挪开,才还“呯呯”直跳的心又冷了下来,到底打点起精神,便不能得雍王的亲事,在坐还有这许多夫人,家家可都是有儿子的。
    卫善拿眼睛询问沉香,沉香往丹帏后头张一张,只是面上带笑,卫善便知道秦昰还没有瞧中的,这事儿催促不得,强压着他,反而结不成好姻缘。
    秦昰被沉香引到了丹帏后,红了面颊很有些拘束,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丹帏屏风上开了孔,他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往里头看,见一边还摆了椅子,干脆坐下来。
    心里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究竟要挑个什么样的姑娘,此间花团锦簇,他打眼望过去,只看见满目金红,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有心想问问那边画了什么画,提了什么诗,又着实不好意思开口。
    如意知道四哥就在丹帏后头,在宴间坐了会儿,自然先替兄长相看相貌标致的,看过几个就绕到帏幕屏风后头去,悄声问道:“哥哥可有喜欢的?”
    暖阁里烧了地龙,摆了炭盆,外头云台飞霜,秦昰在里头热得满头是汗,拿袖子抹了,冲着妹妹直摆手,他怎么会好意思跟妹妹讨这个,如意这下愁起来:“我瞧着有好几个好的,一个是头上带一品金的,她生得美貌,一个是头上戴御衣黄的,两个仿佛是同姓姐妹,哥哥留神看一看。”
    秦昰看她兴兴头头,满面都是雀跃神色,想着她已经有日子没这么高兴过了,知道是卫善拿话哄着她出力,却也高兴得很,对妹妹点头:“好好好,我仔细看过就是了。”
    生怕妹妹离席太久露了形迹,赶紧将她赶回去,再往那小孔里头张一张,眼睛更看得迷了,连相貌都看不分明,实在热得受不住,悄悄从丹帏后绕出去,到外头吹一吹风。
    闻见梅香雪清气,这才觉得去了燥热,心神舒爽。秦昰跟着卫平,也一样操练,骑马射箭强身健体,看着文弱,却也练出一膀子力气来,这会儿也不要披斗篷,人立在栏杆前,头一侧,就见个穿得红彤彤的姑娘蹲在积雪的回廊下。
    手里握着一枝金钗,在雪地上比比划划,她身边跟着的丫头伸长了脖子出神看着,这片回廊是云台后的廊道,前头热闹非凡,这会儿传起灯谜来。
    人人都扎了一只灯笼,出了一帘谜面,写在灯上叫人猜测,既是看巧思也是比字迹,云台上架起青竹架子,花灯就挨在架子上挂着,挑自个儿猜出来的捏在手上去交谜底,猜得最多的,拿的赏赐便最大。
    她不去前头猜谜,反而躲了热闹在雪地上写字,秦昰好奇起来,迈了两步过去,就见她用金钗的钗尖儿在雪地上勾画,先还当她是胡乱画的,留神细看一会儿,竟然勾了一付云台图出来。
    勾了山水楼台,当中的人影实在描画不出来了,便用金钗点出一个个雪点子来替代,荷包里掏出红梅花瓣来,拿这个当红纱球灯,轻撒上去。
    细雪不住落下来,浅浅盖了一层,把她勾出来的楼台给模糊了,她便再用金钗划上几道,每画几笔就要返工一回,慢条斯理,半点儿也不觉得麻烦。
    秦昰笑了,这哪里是画画,倒像是在玩耍,勾线勾得倒有模样,却也站定着看住了,这姑娘勾完最后一笔,咬住金钗尖,舌头尝着一丝凉味儿,嘴巴抿一抿,很是得意的模样。
    她把脸一偏,右手还握着金钗,左手一伸,让丫头扶她起来,摸索着就要把金钗再簪到发间去:“咱们走罢。”还恋恋不舍,看着地上那幅画,想着雪一大,就被雪盖住了,便又多瞧一眼。
    等一抬头,才刚身边站了个陌生人,秦昰冲她点点头,才要说这画儿很有意趣,就见她伸出脚来要把一给抹了,蹲得久了,腿还没伸出去,就抽起筋来。
    主仆两个又惊又惧,丫头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扶不住主字,眼看两人都要倒,秦昰一抖袖子,用袖子兜住手掌心,一把扯住了她。
    蹲在地上看上去一小团,立起来也是身量未够,看着比如意也大不了多少,看她一张脸已经窘迫得皱起来,秦昰笑一笑,撒了手,顺势掸一掸袍子上粘着的雪籽:“画得很好。”
    说完迈步欲回宴上,想着别个都有灯,她年纪不大,又蹲在这里半天,好猜的灯谜都被人拿走了,出言提醒她一句:“赶紧回宴上,花灯都被别个摘走了。”
    等回到丹帏后,宫人问起他来,他只说出去透气儿,往屏风那个漏眼里一望出去,就见殿里比方才还更热闹,官眷女儿们手中都提着花灯,有的多有的少,比着谁猜出来的多,寻常少看诗书的,这会儿手里便零星没几个。
    他从孔里望出去,眼睛一晃便看到她也回到宴上来,这姑娘年纪还小了些,必是陪着姐姐来赴宴的,身上穿的戴的也都寻常,方才在雪地里摇头摆脑的,瞪大了眼睛吃惊的模样,好像小时候养的那只黑白熊儿。
    这会儿缩着脖子头都不敢抬,别个手里总有一二只灯笼的,她手里却什么也没有,搓着手挨在姐姐身边,乖乖听姐姐训斥她,伸出手来扯着姐姐的衣袖,从姐姐手里讨了一只小金鱼灯笼。
    沉香又从前头转进来,秦昰又看一眼,看她虽缩成一团,却拿手指头去抠金鱼眼睛,忍不住要笑,可对沉香还是摇了摇头。
    ☆、第405章 纷纭
    这个上元宴办得很是热闹, 京城各坊之间处处悬灯挂灯,东西二市食店铺子人声鼎沸, 渐渐显露出正元帝当年还在时的繁华气象来。
    诰命们都在等着皇后娘娘的旨意, 宫中既然办了宴,总有后话, 谁知这个后话迟迟没来。有相熟的人家便互相打听一回,看看虽家的女儿可有得着什么赏赐。
    出宫的时候人人都得着猜谜的彩头了,得彩头最多的是谢家排行第七的姑娘,与雍王正当年纪, 读了满肚子的诗书, 青竹架子上头挑得越高的花灯, 谜面就越是难猜,她专使了宫人拿竹杆子挑一来,一猜一个准儿。
    而她出的那只灯谜挑在上头,看的人多,猜着的人少, 谢七手里提着两只花灯, 她的丫头手上更是拿了一把, 也依旧拿不住,宫人替她拿着,数一数总有十七八盏, 荷花灯金钱灯四季花卉灯, 皇后
    娘娘瞧见都特意问了一声:“竟猜着这许多, 倒是个女秀才。”
    谢夫人好容易等到夸奖她女儿了, 当着这许多人夸奖她,这是大大的露脸,怎能放过这个机会,笑盈盈道:“她寻常只爱读书,偶尔说话我都不知道她说得是什么,原来也没白费那些字纸。”
    听说皇后娘娘年岁尚小的时候也爱读书,还特意在先帝的面前讨过恩典,琅嬛书库中的书任她翻阅,这么说既是拍了卫善的马屁,又显得女儿勤学钻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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