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小雪就自行离开,然后就是厨房里的人围上来贺喜,当然其中也不乏酸溜溜的话语。不过李妈妈可不会在意那些嫉妒,只是收起赏赐道:“今日也算是喜事,我来出钱给大家晚间添两个菜一壶酒,算是与大家同喜。”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李妈妈这般说了,一时之间大家也就不好再说那些酸溜溜的话了,着力恭维起来。
    等到晚间回了自家的小屋子,李妈妈把那些赏赐全翻出来道:“大姐来看,都是好东西呢!姐儿可真是大方。不过是随手赏赐罢了,竟然就是这般体面,你可要拿出全副本事——若是伺候好了姐儿,那时候赏赐只怕是如今的十倍呢!”
    李大姐本名叫做李湘莲,生的有几分姿色,两年前和母亲一同被人伢子介绍卖到姚家的。李妈妈一进来就领了厨房的差事,至于她原本只是做些粗使的活儿,直到最近厨房有了缺儿,李妈妈又走通了厨房管事的关系,这才给她谋到了厨房的白案。
    她只看了看今日宝茹给的赏赐,有两块尺头,一支金簪。那尺头是上用内造的,至于金簪也是赤金打造。两样东西,均是光华灿烂,晃花人眼。这时候李湘莲表面上依旧十分冷清,但是心里已经思索开了。
    姚家姐儿只是随手赏赐家里厨房的一个仆妇就是这般大手笔了,可见姚家富贵。再加上这些年她在姚府里看到的听到的,她自然晓得如今姚家是金山银山堆成的。这样的富贵,可是动人心。
    要是换做一般人家,这样富贵了,男子总少不得有个三妻四妾,但是姚家却没有。姚老爷不必说,已经有了年纪了,又是个对女色不太上心的。但是郑卓却正当年轻啊——但是他是入赘来的,这就是原因了,家里的丫鬟妇女,外头的行院姐儿,没有一个勾搭他。
    大家心知肚明,这样的人在能为,如今已经管着‘甘味园’的许多生意了。但是没有用,这一切都是姚家的,而他姓郑!而且姚家已经有了安哥儿作为姓姚的男性继承人,如此宝茹腰板格外硬。
    若是那个不开眼的勾搭郑卓,宝茹是个什么反应?那些不是招赘的凶悍妇人都能做出厉害事儿了,何况宝茹这个坐产招夫的——她可不怕夫主有什么不乐,说到底她才是一家之主,她可是能把郑卓扫地出门的!
    特别是姚府上下的丫鬟妇女更是有都不会有这个心思,若真有这事儿,外头的姐儿或者不会有什么事儿,最多就是钓金龟失败而已。但是府里的这些人呢?她们可是卖身姚家的,到时候打死了丢了小命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还有比打死更可怕,卖到那苦寒之地,是生不如死。
    但是这李湘莲想法与别个不同,她已经打听过了。宝茹性子良善,对着下人实在是格外绵软,如今她手上的丫鬟还是让一些妈妈□□好了管束着这才得用。所以她也晓得她只怕做不出那些格外狠辣的事情来。
    至于郑卓,他如今可是打理‘甘味园’的大部分生意,即使姚家能把他扫地出门,但是不会轻易这般做——毕竟这样一来‘甘味园’也会动荡,不好的话只怕还要失掉许多人脉和客户。所以只要郑卓没有做什么不能容忍的事情,姚家可能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可以得出结论了,郑卓自然也可以有一两个‘红颜知己’。只要不把人往家里带,眼不见为净,养在外头又有什么。至于生了一儿半女,姓郑就是了,又沾不着姚家的家产——说不定郑卓还会更高兴呢!毕竟那个男人想要血脉断绝?
    而李湘莲正是想做这个‘红颜知己’。虽然她知道郑卓是个木头一般的性子,而且满府里都知道她和宝姐儿感情甚笃。但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有男子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只守着一个女子的。况且如今宝姐儿正有身孕,正是机会。
    李湘莲暗自默念了‘机会’几次,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了——她不是什么真看上姚家这位姑爷了,而是她不甘心过着如今的日子。明明在这般富贵的府邸,但却和母亲一同住在低矮逼仄的下人房。而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却只能和油烟打交道。
    看着母亲的样子她几乎能想到她的将来——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就是在人家家里卖身了的,到了二十岁也是随时可能配人的。偏偏她并不是主子身边的人,所以到时候能配什么好人?不过是府里的小厮,或者看门或者喂马。然后她依旧常年在灶台边打转,直到到了母亲这年纪,庸碌粗俗,再想不到当年她也是个美人。
    越是这样想她的眼睛就越明亮,她难得笑起来,对着李妈妈道:“娘,明日给姐儿送吃食就让我去好不好?到时候混个脸熟也好奉承!只要姐儿问上一句,弄不好就有造化!”
    李妈妈看女儿忽然殷勤起来,和以前冷冰冰的样子全然不同,还以为她是想通了,立刻欢喜道:“好好好——你这般想就好了。咱们如今奉承好主家才是要紧,只要得了姐儿的意,你将来也不怕了,到时候给你求一个好人嫁了。你看姐儿身边的几个丫鬟,或者是在家里嫁了主事,或者是外嫁了有前程的伙计,好得很呢!”
    李妈妈如今正在兴头上,完全不知女儿已经在想着足以吓死她的主意。
    而宝茹这厢,其实依旧在孕吐中。不过这一回症状没那么厉害了,竟然过了一段时间才吐。就这,已经让她身边的人欢喜了。甚至正院那边也得了消息,至于郑卓,也是一回来就有丫鬟给她说了这事儿。
    他没说什么,但是这时候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宝茹,已经很能说明他的愉悦了。虽然宝茹依旧是孕吐的样子,可是至少能算作是正常范围内。
    第二日果然是李湘莲来给宝茹送吃食——接下来几日也一直是她。几次下来宝茹都认得她了,也就问了几句,晓得了她就是给自己做点心的白案,这又多注意了几分,算是混了个眼熟。
    但是这不是李湘莲的目的,她不过是想通过宝茹能寻着机会接触郑卓罢了。直到又过了几日,总算让她寻着了机会——郑卓这一日事情少早早回来了,甚至赶上了午饭。李湘莲也是有心计,只在游廊拐角处暗暗等着。
    等到郑卓带着一个小厮经过,她才提着食盒突然出来,这就和郑卓撞了一个满怀,然后就打翻了食盒。这一回虽然来的匆匆,毕竟她也是突然得知郑卓早回来的——厨房里得了消息,郑卓要回来,自然要多准备一些饭菜。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有限地做了准备——头发梳得虚拢拢的,脸上搽了一些茉莉粉,嘴唇也涂得红通通的,最后在身上洒了一点子花露水。这一撞也是早有准备,她可不是狼狈跌倒,而是姿态好看的样子,蹙着眉头。
    然后假意是才注意到是郑卓的样子,低着头一副柔顺的样子就要认错。不过郑卓哪里注意到她身上这些,只是道:“下一回当心一些。”
    完了一句话没有就走了——说实在的李湘莲是有些失望的,毕竟她准备了这么久,但是郑卓却没多看一眼。但是她早就知道郑卓性子有些木讷,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于是按捺下心急,耐心计划。
    机会的确是很多的,特别是当李湘莲经常往宝茹郑卓的院子里送饭菜后,毕竟郑卓除了经营生意就是陪伴宝茹和安哥儿了。特别是宝茹怀孕后郑卓更是尽可能地陪她吃饭,这就大大增加了李湘莲遇到郑卓的机会。
    不过李湘莲虽有心计,但到底只是一个未嫁的女孩子。会做的只有一些并不露骨的接触,真正的风骚的撩拨,她是并不会的。所以郑卓居然没发现她是想要勾引他的意思。
    不过郑卓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按着李湘莲接触郑卓的频率,哪里逃得过底下一帮嘴碎嬷嬷们的嘴。虽然没得证据,但是流言又用得着什么证据?总之很快在姚家下人之间传开了。
    下人之间传开了,那么宝茹院子里的丫鬟们自然知道得分毫不差,宝茹虽然管束丫鬟不行,但是正是由于她待她们宽和,但凡是个有良心的小丫鬟都心里向着她。这一回就有几个性子烈的,听了这些话,又想起平常李湘莲的举动——有些事情就是这般,没人提起大家都不觉得,但是一提,有了疑心,那必然就是了呀!
    当即就跑到厨房,十分不客气的‘贼娼.妇’‘小淫.妇’‘烂心肝的’一通乱骂——厨房的人还不敢拦着,毕竟这几个小姑奶奶都在宝茹身边伺候,除了几个管教嬷嬷谁敢给她们脸子。况且李湘莲的事儿她们也都听说了,虽不十分确定,但也到底心虚。
    这一下这件事是彻底传扬开了——只是瞒着宝茹罢了,她如今怀着身孕,谁敢惊动她,若有个万一,大家都是吃不了兜着走。最终还是家里的另一个女主人,姚太太出面了。
    第135章 龙凤呈祥
    姚太太对于这种事情的处理其实是很简单粗暴的, 毕竟她自己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不大可能去请教别的太太奶奶。不过她也觉得用不着多么精细——不过就是家里的一个厨娘而已, 甚至没有勾引上, 自然是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不过事先还是要调查一番的, 毕竟姚太太也不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的主妇, 冤枉了人,她也会不安。于是她便遣了身边得力的媳妇婆子着力查探,得来的结果确实是确凿无疑了, 这才让人把李湘莲送了来。
    看着跪在堂下的女子,姚太太打量半晌——倒是有几分姿色, 但是也就是在普通人之间显得出挑而已。真个比较起来,连宝茹身边几个丫鬟都不如, 这是哪里来的心思去勾搭男主人?
    姚太太从没忧心过这些事情,自然不知这世上能够让男子动心的是美色,但又不只是美色。君不见多少姿色比不上其余姬妾的女子依旧能脱颖而出, 独占夫君, 这其中种种真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的。
    不过这也不打紧, 姚太太只是坐在堂上, 让廖婆子说话。廖婆子这时候脸色严厉, 全无平常时候的和气,冷肃着道:“李湘莲,进府两年, 入厨房两月余,之前只在外院做洒扫事情。是也不是?”
    这是李湘莲的经历, 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她只是低头轻轻说了一声‘是’。这时候若是能看到她的脸色,自然是灰白的。她心中十分暗恨,没想到这就被主家知道了——真正让事情到这一步的其实是郑卓,因为他迟迟‘不上钩’,这才耽搁了李湘莲的宝贵时间,以至于到了如今满府上下竟然都知道了。
    她这时候自然是万念俱灰的,既然被抓住了,不管主家如何宽和,总不能轻轻放过的,更何况处理这事的并不是宝茹。她以为自己是早就想好了承受事情不成的后果的,但真到了这时候她才知道她并没有想好——她的内心是十分害怕的。
    其实廖婆子也没有多问,譬如她有没有勾引姑爷之类的,说出来可不是让下头的人更有谈资。封建时代,主家认为奴仆做了什么就是做了什么,想如何处理就是如何处理——就是打死也没有责任,最多对家里名声有碍。
    于是廖婆子念了几条李妈妈和李湘莲的错处——大多也是真的。毕竟在厨房做事,世上哪有厨子不偷吃的,顺手蹭一些也是油水。这样的事情只要做的不过分,主家一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家里的厨子谁不这样?就是换了一批也不会有什么用的。
    不过这时候拿出来发落李湘莲却是个借口了,至于李妈妈则是被李湘莲连累了。谁让母女一体呢,总不能赶走了女儿留一个母亲吧,到时候心生怨怼惹出什么事端就不好了。
    廖婆子这时候冷酷地看了一眼李湘莲,道:“你们这样的,咱们姚家可是用不起。既然这般,就等白嫂来,到时候再给你们寻个去处!”
    白嫂如今已经是姚家主要的买人中介了,凡是家里要什么人都去寻她。反之姚家也是白嫂的重要客户,若是姚家的生意,她都是亲自上门的。虽然这一回只是卖掉两个厨娘,‘小生意’而已,但她依旧来了。
    到了后先是与姚太太招呼,然后才问起这两个厨娘,姚太太也是随意道:“就是这两个,在家里手脚不干净,我家不用这样的人!你就给卖出去罢。只是一条,别在湖州地界!”
    姚太太到底不是那等狠心的,最终就是发卖也没有送到苦寒之地的意思,对于本就是奴仆的母女来说也不过就是换个主家而已。但是其中的苦涩,也只有母女两个自己知道了。
    白嫂眼珠一转,立刻知道这母女两个的事情不会是手脚不干净那样简单。不过她自然也不会去探听,大宅门里头不说破的事情多了去了,她做什么追究这个。只是笑道:“既然是这般,我这就去料理——这也是有手艺的,倒是比一般的好出手!”
    姚太太也是‘嗯’了一声道:“还有一件,既然这两个走了,就麻烦你再荐两个厨娘来。家里虽然也还有别处厨艺拿得出手的,但到底不如手艺精深的,也只拜托你帮着寻摸一番。”
    白嫂笑着扶了扶鬓边的头钗,笑着道:“瞧太太说的,我就是做这个糊口的,哪里用得着‘麻烦’两个字!若真是麻烦,我巴不得世人都来麻烦我呢!”
    这件事就这样风平浪静了,甚至两个最关键的当事人宝茹和郑卓一点信儿都没收到,仿佛风过水无痕。最多就是宝茹纳闷了一回:“怎么往常做点心、送饭菜的那个没来过了?”
    小吉祥只做随意的样子,道:“好似是犯了什么错。惹怒了太太,给打发了出去罢!”
    宝茹无奈地点点头,虽然觉得这也太过了,但是想到这个时代,只怕这是再寻常也没有的了——所谓‘一朝为奴,生死不由己’。更何况一边是姚太太,一边只是一个见了几回的陌生人,她哪里会追究,立刻就丢开了。
    至于郑卓,他比宝茹还没反应。自始自终,他竟然都没发现家里少了一个人。即使这个人时常与他‘偶遇’,对他殷勤备至,但是他是真的没注意过这些。
    这也是宝茹怀孕期间唯一的一场风波了,只是这一场风波宝茹从来不知罢了。这之后宝茹的孕吐就逐渐好转,家里人也都放下心来,只是变着法子给她养胎,似乎是要把之前掉的肉都补回来一般。
    就这般到了秋末,这正是宝茹即将临盆的日子。请来太医也看过一回了,估摸着就是九月末或者十月初,孩子就即将出来。至于到底是哪一日,那可就说不准了。姚家上下也只能早早预备好各样事物,随时警醒。
    这一日九月二十九,天不亮家里就准备起来了——并不是为了孩子,而是宝茹的生日也是这一日!虽说这些日子都忙着宝茹生子的准备,但是并没有哪一个人忘记关心宝茹的意思。
    虽然因着宝茹怀孕,而且这也不是整生日,并不能大肆庆祝,但是自家人庆生还是要的——早间一家人就坐到了了一起,寿面、红鸡蛋等一应俱全。包括上学的安哥儿,这时候都十分乖巧地坐在桌边。
    宝茹心里喜欢的不行,虽然只是一碗寿面,但是她依旧吃得喜滋滋的。但是意外就是这时候发生了,她正满面笑容的时候,忽然脸色一变——她是已经有经验的了,自然晓得自己是可能要生了。
    立刻扶住了身旁郑卓的手臂,她还没说什么,但是在座的本就是在惦记着她生产的事情的,一下就想到这上头去了。不要宝茹多说,立刻叫人来帮忙。扶宝茹进产房的、烧热水的、叫家里早请来的产婆的、请太医的,等等等等,总之一时之间姚府上下人声鼎沸。
    这一回依旧除了两个家里随时候着的产婆,还请了邹妈妈来。邹妈妈晓得这又是赚大钱的时候了,接到消息,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姚家。别的不看,先进产房看了一回宝茹。
    然后就道:“姐儿不必担忧了,第二胎向来比第一胎容易!只要如先前一般使力得当,这一回也保管顺顺当当的!”
    这也是宝茹身体康健的功劳,这样的产妇,第二胎的确风险很小。宝茹也只是汗湿了脸微微点了点头。
    邹妈妈看宝茹的样子,晓得还有一些功夫,便去料理别的准备。只让那两个产婆眼不错地看着,若有什么事再来找她。说实在的,邹妈妈这时候也有些心情紧张,毕竟风险小,也不是说没有风险了。做砸了生意,到时候可要少多少进项?
    况且还有一样要想——这要依旧是个哥儿,自然如同当初安哥儿时一般,好处是享不尽的,甚至更多,因为姚家如今也是步步高呢!只是若是个姐儿,怕是就要差一些了。这也就是如今情形不紧急,所以邹妈妈才能杂七杂八,胡思乱想这许多。
    又过了一些时间,宝茹开始发动了,她果然再不多想了,只凝神助产。大概真是第二回比第一回要顺利,宝茹觉得似乎连疼痛也要比第一回来得轻了许多。只是使了几回力气,就觉得下头轻轻滑出了什么,接着就是婴儿的啼哭。
    邹妈妈查看了孩子一番,确定手脚俱全健健康康——这很好,不过是个女孩子这就有些失望了。不过她很快又打点起了精神。她接生多少回了,这样的失望还少么,早就已经习惯了。更何况姚家这样的大户,就算是姐儿又能简薄到哪里去?只怕比一般富户家生了儿子还要隆重。
    不过这些只是邹妈妈片刻之间所想,很快就有另一个产婆大声道:“姐儿似乎肚子里还有一个!”
    邹妈妈睁大了眼睛,也顾不得手上这个姐儿了,递给旁边的产婆去清理。自己则是去看了一回,确实是还有一个。若是平常情况不紧急,她自然会高兴得不得了,双生儿可就是双倍的赏钱——即使是两个女孩子,毕竟姚家人口单薄,添丁进口怎么都是好事!
    但是这一会儿她哪有闲工夫想那许多,只是想着要接生出来而已。不过双生子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一个出来后,第二个也是极容易出来的,倒是没有之前那样的痛苦了。果然不到一刻钟,宝茹就顺顺利利地生下了第二个孩儿。
    邹妈妈又是检查了一番,除了孩子稍显瘦弱意外其余的依旧都是健健康康——而且这是一个男孩儿。邹妈妈喜得不能自已,这可是龙凤胎,正是最吉祥的。为了这吉利,主家赏钱一般根本没有节制!
    外头的姚员外等人也确实是欢喜地很了,一开始是听里头的人报了一个‘是个姐儿’。虽说姚员外姚太太有些失望,但是一样是血脉至亲,他们很快就重新欢喜起来。至于郑卓,他更不在乎这个,只是知道宝茹平平安安就很高兴了。况且家里多一个小女儿,像宝茹的小女儿,本就是让他十分愉快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里头很快又有人到‘还有一个’——双生子,太医并没有诊出来,所以姚家也是猝不及防。不过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里头就有一个产婆满脸喜色地出来道:“恭喜老爷太太!府上有福呢!姐儿刚刚产下了一对儿龙凤胎,龙凤呈祥,最最好的意头了!”
    这一下在场的人都是只有惊喜了,姚员外连声说了三个好,然后道:“确实是好事,吩咐下去,原本预备的府里和铺子里的赏赐红包等,全部都翻倍!”
    姚员外确实是格外大方了,在场的仆人立刻一个个称颂起来,最多的就是说宝茹如何有福,新生的哥儿姐儿又是如何好。这些话虽然马屁拍地直接了一些,但是这时候姚员外心情好,一直是笑呵呵的。
    不管姚员外这边是如何,邹妈妈这边却还忙着——要给两个婴儿处理,还要照顾宝茹,幸亏有助手,不然还真是忙不过来。甚至还要感谢姚家的用心,一开始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一应的小孩子东西都是男女各一份,这一回是全部都用上了。
    所以最后邹妈妈抱出来的时候,郑卓见到的就是一个包裹着红襁褓和一个包裹着蓝襁褓的婴孩。两个孩子自然是没睁开眼睛的样子,郑卓虽然有过之前安哥儿的经验,但是依旧显得手足无措,只是僵硬地抱住了女儿,儿儿子则是接着被姚员外抱去了。
    郑卓看着怀里小小堪怜的女儿,柔情满怀,只是忍不住道:“怎么看着比当初安哥儿小了许多?”
    邹妈妈笑着解释:“这是自然的,双生子比一般婴孩都是小些的,不然姐儿肚子怎么装的下?也不需担心,只要养上一段时日,到时候哥儿姐儿和一般孩子就没什么不同了。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找那小儿科的大夫问一问,这是再寻常没有的了。”
    旁边等着的太医果然也是摸了摸胡子道:“这话不假,双生子的确比一般婴孩小些,我看这两个孩子倒是十分健康,并没有什么担忧的——等过些日子孩子的脉象明显一些了,我再来给请一回脉,到时候就自然无忧了。”
    这一日姚家上下真是过得极为紧凑——先是准备宝茹的生日,后来又说宝茹要生孩子。好在结果是好的,宝茹和孩子都是平平安安的,并且还生下了龙凤胎,姚家上下更是因此得到了丰厚的赏钱。所以虽然辛苦,但是忙到夜间的仆人们也一个个是欢天喜地的模样。
    至于邹妈妈,也不必说,手上拿了一封厚厚的红包,不用打开也知道多丰厚。不过她知道,这还远远不是全部,更多的是三日后的洗三,到时候才真能赚的盆满钵满。
    带着满意和疲惫,邹妈妈到了家。接她的是大儿媳,十分殷勤奉承的样子。这个家里邹妈妈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几个儿媳妇在她面前都是低眉顺眼的。除了她是‘不可侵犯’的婆母以外,更重要的是为了她手上的银子。
    家里几个儿子虽然如今也赚钱养家了,但是比起邹妈妈来客差得远了。自然谁都想从她身上得好处,可不就得巴结奉承。
    邹妈妈今日虽然回来的十分晚了,但是饭菜却依旧不是对付的,邹妈妈看了一眼道:“怎么留了这些?不是说今日去姚家接生,主家定是会留饭的么?再做这些可是糟蹋了!”
    大儿媳就笑着道:“虽说姚家会留饭,但也不一定保准。若是母亲没吃上饭,家来总是有的。更何况这哪里是糟蹋,婆母不用,明日也可以做家里早饭。这样的时节,饭菜也存放的住。”
    邹妈妈点了点头,算是认可。虽说在姚家已经用过饭了,但是依旧道:“既然是这般,别的都收起来,给我装一壶茉莉酒,再拣两个小菜。今日辛苦了一回,这时候竟觉得又有一些饿了。”
    大儿媳伺候邹妈妈喝酒吃菜,见她脸上掩不住的喜色,于是道:“母亲今日在姚家接生可有什么喜事?那姚家姐儿只怕又是生了儿子罢,母亲得的喜钱只怕格外多!”
    邹妈妈撇撇嘴,得意道:“儿子算什么!姚家姐儿可是个有大福气的!今晚生了个龙凤胎,儿女俱全,恰好写成一个好字。”
    大儿媳确实惊讶了一下,接着就道:“这姚家姐儿可真是命运极好的,父母疼爱,家业富贵。虽说是招赘来的夫婿,但是也是相敬如宾和和气气的。如今又是有儿有女,还生下龙凤胎,实在没有更好的了。”
    虽说话里话外全是赞叹的意思,但是其中一些酸溜溜的意思,在精明的邹妈妈面前如何瞒得过去。想当年,她第一回给宝茹接生安哥儿的时候,说起来,这大儿媳还是另一幅口吻。说了一回‘就是家里再富贵又如何,没得兄弟,到头来还要招赘。这世间有几个赘婿是靠得住的’。
    现在换了嘴脸,自然是姚家越来越富贵,而郑卓越来越靠得住,宝茹儿子越来越多。呵,邹妈妈心里笑了一回,但是没说什么。在她看来自家这大儿媳,就是有些不聪明,姚家姐儿怎样和她有什么关系,从来就不是一个样的人家。难道姚家姐儿倒霉,她能得什么好处么。
    邹妈妈家这一出也不过是湖州城里小小一幕而已,再如何,哪怕说的是姚家的事儿,但是对姚家是没有分毫影响的。但是姚家发生的事儿就不同了,事实上,姚家确实在发生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姚员外带着郑卓洗手上香,告慰祖宗,然后就带着郑卓去了一处小小厅堂。只有两个人,姚员外对着郑卓道:“我是已经打算好了的,宝茹的第二个哥儿就姓郑——不过名字依旧由我来取,毕竟我还是长辈么!”
    郑卓沉默点头,其实他心里是感激的。他虽然入赘姚家,但是他知道姚家尽可能地给予他信任和尊重,一点也没有把他当作外人的意思。如今还会有一个孩子继承父亲的姓氏——虽然他入赘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决断,但是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是他生性沉默,这时候确实是说不出来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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