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羽奇没回答,面色变得尴尬起来,其他人也是,都是一副怪怪的表情,似乎是知情但不敢开口。
    黎静水皱了皱眉,莫非有什么隐情?她转头看向钱学铭,喝道:“你说!”
    刘羽奇松了口气,默默乖乖坐回椅子上,不用他说就好。
    钱学铭眼珠转了转,心中叫苦不迭,暗气一开始自己为何那般沉不住气,这下可好,踢着铁板被人家给记住了,叫谁说不好,非叫他来说,这可要怎么说啊。
    一个运气不好,就有可能成为出气筒。
    第96章 刘本起
    谁都不敢说这个事的个中原由, 概因只是一个不小心被钻了空子, 实在太过令人生气, 更遑论是黎静水了。
    钱学铭战战巍巍起了身,再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扬,愁眉苦脸的琢磨着, 该怎么开口说这个事,一对眯眯眼挤的都快看不见了。
    其他人紧张的盯着他的嘴,心里猜着他会怎么说。
    直到黎静水等的不耐烦,眼看眉毛扬起,就要发飙, 钱学铭终于小心翼翼开了口:“这个, 这个,其实是这样的,”一句话他得犹豫半天,“东蒙不知打哪儿找来了一个姑娘, 长得,长得, 长得跟您的母亲李夫人一模一样......”
    说到这, 钱学铭闭口不再多说, 悄悄抬眼去睨黎静水的神色, 他们都是镇国公手下的老人,自然都认得黎静水的娘李夏生, 不光认得,李夏生在世时与他们相处的还很好。
    本来他们这边与东蒙对战, 有公爷领着,完全是一边倒的势头,东蒙被打的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谁知那天他们又来大肆挑衅,这头还只当是又来讨打,出城应战后才发现不对劲,敌方队伍里竟有一个女人。
    要说数万人对战,密密麻麻全是兵士,都是铁盔铁甲,谁认得出哪个是男哪个是女,可是那个女人太扎眼了,一身大红轻纱裙,未挽发髻,长发飘飘,小风一吹,衣裳直跟着飞来飞去,哪个铠甲能被风给吹起来飞的,在战场之上这么一身打扮,只恨不得击鼓嚷嚷老子是个女的,你们快来看啊。
    除非眼瞎了才会看不出来。
    镇国公派出的先锋大将叫阵耻笑对方,打仗还带个柔弱姑娘,莫非就这般离不开女人不成,实在是隔的太远,并没有人察觉到那个女人的不对劲。
    只无论这边怎么叫骂,敌方竟一点儿不恼,及至后来打成一片时,被敌方紧紧护着的那个女人才被这边的兵士看清楚,有那认识李夏生的当时就反应不过来了,这竟跟当年的李夫人长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后来,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在城楼上观察形势的公爷就出现在了战场之中,突然之间就中了箭,只看清箭是那个红衣女子射出的,公爷躲也未躲,生生受下了这一箭,嘴里还在嘶吼,“夏夏——”
    镇国公中箭,这场对垒不了了之,东蒙目的达到,退的非常干脆。
    这边还纳闷呢,他们怎么不成乘胜追击,突然退了?
    钱学铭说的含糊,黎静水细细一想,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当下气的面目狰狞,手下狠狠一用劲儿,扶手生生被掰断一截......
    钱学铭默默打了个冷颤,看着黎静水阴狠的眼神,咬的死紧的嘴,想到自己的渣渣三脚猫武功,吓得面无血色,真是个天生怪力的恐怖女人。
    这个女人不可能是东蒙自己找来的,黎静水想,他们哪里能这么了解她爹,而且东蒙与夏邑的女人外貌特征相差甚远,在东蒙根本不可能找到与她娘相似的女人,一定是苏复那个小人,也只有他有这个手段。
    苏复这个无耻小人,真是令人恶心。只这么一来,黎静水便想通了整条线。
    苏复叛投东蒙,与东蒙勾结,而他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通过他,私底下和东蒙应是有了什么协议,东蒙发起战争将他爹来到边城,苏复再使计用与她娘相似的女人除掉她爹。
    没有了她爹,大皇子掌握禁卫军,围困皇城轻而易举,只不知他日他若登上皇位,许给东蒙国的好处是什么了。
    堂堂一国皇子,竟与敌国相勾结,真真是恬不知耻。
    至于刘将军,这个节骨眼突然与黎家军为难,莫非也是大皇子的人?
    一个人想肯定不如大家一起想,黎静水将京城的形势与她的猜测与在座之人一一说了,京城的事,这些人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儿,只是知道的不多,许多地方就连不上来。
    此番将前前后后连在一起,俱是惊出一身冷汗,大皇子不足为俱,需提防的却是苏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自是讨论的热火朝天,最后得出结论,还是得先对付刘本起,有他在一旁上蹿下跳也是挺烦人的。况且他手下有守城的十万大军,若是把他搞定,便能把那十万大军接手过来,多十万助力肯定比多十万阻力好。
    黎静水摸着下巴拧眉沉思,道:“这两日我先见见他,看看他究竟圆是扁,待我见过他了,咱们再商量章程。”
    “小将军说的是。”众人纷纷应道。
    新的各色精致菜肴皆已上齐,黎静水舒展眉目,摆摆手,“菜都要凉了,开吃吧。”
    既都是听话的,黎静水自然不再为难他们,吃吃喝喝好不热闹,黎静水也不端架子,虽都跟她爹差不多大,聊起来倒也没有什么隔阂。
    待大家酒足饭饱,纷纷散去,已是深夜,黎静水去主院看了眼镇国公,大夫们不敢偷懒,却有一人在那儿守着,黎静水这才回自己的院子,随意洗漱一番便倒在了床上。
    浑身骨头跟散架似的累,如今她真是一点儿累都受不得,床上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少了个身影,没人一边跟她唠叨一边给她按摩,黎静水的心头竟升起一丝丝的委屈。
    伴着这丝委屈与对蒋云玉的思念,黎静水很快陷入沉睡,她是真的累的不行。
    第二日黎静水仍是早早醒了,身上有些酸软无力,她没有练晨功,怕自己的身体会吃不消,如今她所有的精力都得留着。
    总之,今日她没有心情见刘本起。
    本想叫大牛或者铁子去给刘本起送邀请帖,邀请他明日过府叙事,想了想却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道一。
    本能的,黎静水不想让刘本起知道她身边有大牛和铁子这样的手下。
    而她则在书房中看了一天近段时间的军务,她不爱看这些,看不进去,如今却是没有办法,硬逼着自己去看。
    桌上的折子信件,密密麻麻全是字,看的她眼花缭乱,几欲吐出来,一天下来终是看了个大概,心里也有了些底。
    再次躺去床上,身上倒还好,脑袋却是一抽一抽的疼,耳朵嗡嗡直叫。
    黎静水闭上眼,眉头深锁,舒展不开,只觉得心浮气躁,烦闷不堪,幽幽叹口气,她如今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又是一日过去,黎静水睁开眼,没有同往日那般马上起身,却是在床上又躺了许久,直勾勾盯着头顶床承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脑中纷纷乱乱,各样事情一闪而过。
    就这般木愣的躺了小半个时辰,黎静水猛的坐起,抻抻懒腰,下床穿衣洗漱。
    黎静水邀请帖写的邀请时间是午时,她想的是正好请刘本起用个午膳,吃饭的时候方便说话,而且很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思。
    却没想到,午时之时,刘本起根本就没有来,人没来不说,连个信儿都没有。
    黎静水以为刘本起谨慎,察觉到了什么,不愿前来,骂了一句无胆鼠辈,心里却是犯愁,人家不来,故意躲着,这可该怎么办?难不成她还追上门去?
    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想到有什么法子可行,看来还得开个会,召集所有人一起想想。
    却没想到,未时末,刘本起来了。
    道一来报时,黎静水纳闷,只当他怕了不来了,竟又来了,只不过晚了这么久,别说午膳,再等会儿可以直接用晚膳了,难不成他这是在立威风?
    干想是想不通的,“既然他不愿饭点来,那就将准备的菜分给府中伤兵们吃。”黎静水对道一吩咐完,起身去了前厅,道一将刘本起引到了前厅等候。
    黎静水跨步迈进前厅,只见上首左边太师椅上竟坐了一个人,眼深鼻阔,嘴唇肥厚,身材魁梧,紫金蟒袍,大马金刀跨坐在上首,稳稳当当。
    这人......很嚣张嘛。
    有意思,黎静水几不可查的勾勾唇角,她现在可以肯定,这就是刘本起,这么晚来,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
    想想也是,好歹是边城守将,正三品将军,又是大皇子的人,若是大皇子谋事成功,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想来是不怎么把她这么个嫁了人的妇人放在眼中的。
    刘本起看到负手不急不缓迈步进来的黎静水,一身素色玄黑长袍,浓眉凤眼,脸型柔和,眼神却甚是锋利,身形修长挺拔,不仔细看,竟真跟个男子一般无二。
    刘本起眸色闪了闪,放下手中的茶杯,却是爽朗大笑几声,撩袍起身大步迎上前去,“这就是我那静水侄女吧,真真是龙章凤姿,好人才,好人才。”
    说着状似亲密的拍了拍黎静水的肩膀。
    第97章 棍绞
    黎静水不动声色挪了挪肩头, 刘本起并未注意, 只自顾说着, “好侄女,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叔叔也好叫人去接你, 孤身一个女儿家,到底不妥当不是。”
    那口气,那关切的面色,还真就像个操心晚辈的慈爱长辈,黎静水心中却是嗤笑一声, 冒火不已, 倒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舔着脸来叫她侄女,不怕折了自己的寿数。
    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微微带笑,负手稳步朝着上首走去, 嘴里说道:“奔波惯了,一切都好, 不敢麻烦刘将军。”
    说着一撩袍, 转身跨腿坐在了左上首的太师椅上, 稳稳向后一靠, 端的是随意自然,四平八稳。
    坐稳后, 故作惊讶的看向身后立着的两个门神,“你们俩倒是有趣, 不跟着刘将军,怎的倒守在我身后站着?莫不是想跟了我?”
    顿了顿,又笑眯眯转头看向刘本起,嘴角带着一丝玩味,把玩着手中的盘龙棍道:“若是刘将军舍得割爱,我倒是不介意多养两个人。”
    跟着刘本起过来的两个随从登时就懵了,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刘将军就坐在这把椅子上,福安县主进来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没看到,却大摇大摆直接就坐在了这儿,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将军,还拿他们两个作筏子打将军的脸。
    他俩哪能想到福安县主这般蛮横,根本不及反应,人家就已经稳稳当当坐下了,这会儿两人看着脸瞬间铁青的刘本起,脑子里嗡的一声,不敢多想,赶忙跑去刘本起身边站着,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就将军这个极爱面子又脾气暴躁的人,指定不能有他俩好果子吃,说不得小命都得没,可是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啊,这可真是祸从天上来,一时两人是恨毒了黎静水,拿着一双阴狠的眼睛瞪着黎静水,只希望将军赶紧收拾了这恶毒的婆娘。
    黎静水好似瞧不见刘本起恼怒的脸色,兀自笑着道:“刘将军怎得还站着,快快请坐,”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等刘本起说话,又佯作恼怒,皱眉拍了下桌子:“这起子是越发的偷懒没规矩了,刘将军来了这么久,竟连茶水点心都不上。”
    说着大喝一声:“来人呐。”声音中气十足,直达院子,立时从门外跑来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伤兵,行礼道:“小将军有何吩咐?”
    “你们一个个儿的都瞎了眼了吗?没看着刘将军在这儿吗?怎得茶水点心一个不上?这就是道一教给你们的规矩吗?”
    一连串极速的喝问,叫那独臂之人怔愣了一瞬,而后眼神瞟了一眼黎静水旁边案几上的茶水点心,又是不解又是委屈,哪里是他们不懂规矩,这不是都上了吗。
    却见黎静水板起脸,浓眉倒竖,又狠狠拍了下案几,直拍的案几上的杯碟哐啷哐啷响,仍作没听见,大喝一声:“还不快去!难道还等着我亲自去收拾茶水出来吗?”
    独臂之人吓的一个哆嗦,看了看哐啷作响的杯碟,愈发委屈,却是不敢不从,躬身应道:“是,小的这就去。”一溜儿小跑下去了。
    这一连串的发难只在一瞬之间,一句接一句,连接无缝,根本没给刘本起一点儿打岔的机会,待他反应过来,已是又受了一番侮辱,那脸色是青了黑,黑了青,双拳攥的死紧,一口牙都要咬碎,好一个伶牙俐齿、刁钻古怪的妇人。
    与传闻中的力大无脑,有勇无谋无半分相符,怕是嫁了人后也变成了一个只会耍小聪明的妇人,再没人敢这般无礼于他,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刘将军怎么不坐?”发作一通,黎静水心中痛快许多,面上带笑,挑眉问道。刘本起越是生气,她心中越是得意,敢他娘的跟她端架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要他坐在一个妇道人家的下首,绝无可能,刘本起冷哼一声,也不再装相,区区一个女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刚刚也不过是懒得与一妇人为难罢了。
    既她自己不识趣儿,那他也没必要再给她面子,且他刚刚可是听到了那声小将军,刘本起的眼中好似淬了毒一般,如狼似虎盯着黎静水,阴沉沉说道:“我劝县主还是识趣些赶紧收拾行李回你的青城山去,既然嫁了人就该老实点儿,在家伺候伺候爷们儿,带带孩子。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要以为领了两年虾兵蟹将就真是将军了,老子一根小拇指就能轻轻松松捏死你。”
    黎静水勾唇,慢悠悠起身,负手向前踱步,意味深长的看着刘本起,道:“我在这儿是不是打扰到刘将军了?”
    她凑近刘本起的耳朵边,放低了嗓音,暗哑着嗓子不无讽刺的说:“只不知你都做了些什么,这么见不得人?”
    “你......”刘本起大为火光,他被人奉承惯了,哪里是受得了这种委屈的人,当下横眉竖眼,飞起手掌就要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刘本起功夫很是了得,存了心要给黎静水一些颜色看看,手上是下了大力气,掌中带风,呼啸而来。
    黎静水眼光一闪,唇角笑意更深,却是早有准备,好极,正中她下怀。趁着刘本起怒火中烧,不曾防备,黎静水突然挥动手臂,一直握在手中的盘龙棍随手飞舞,一个旋转飞上去勾住了刘本起的脖子。
    黎静水一手握住一边棍子,双手使劲向中间收拢,刘本起完全没把黎静水放在眼里,根本未曾防备,突然脖子喉咙处被辖制受力,无法喘气,憋的面上涨红,手上再使不上力气,下意识收回手去掰黎静水的棍子。
    两个随从见刘本起被黎静水辖制,大喝一声,一起从两边扑将过来,黎静水借着双手使在刘本起脖子上的力道,撑起身子,一跃而起,抬起双腿狠狠踹向迎面扑来的随从,正踹在他心口处,那随从当即被踹翻在地,捂着胸口佝偻着身子痛苦呻/吟,起不来身。
    而因着借力,手上力道便加重,脖子乃是人极为脆弱的一处地方,便是强壮如刘本起也不例外,只见面皮已是紫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呻/吟声,双手挣扎的拍打着脖子上的棍子,却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用上。
    另一边的随从也已扑将过来,近在眼前,眼看手中的长刀就要砍过来,而黎静水的腿才刚收回来,根本来不及做出动作,当下无法,只紧咬牙关,屏住呼吸,微微侧身避过刺过来的剑,狞脸向那随从头上撞去。
    砰的一声闷响,黎静水和那随从的头撞到了一处,随从应声摔倒在地,黎静水也好不到哪里去,头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眼里晕晕乎乎几乎看不清东西,眼看那随从挣扎着就要爬起来,黎静水手下不在耽搁,双手握住棍子狠狠翻手一拧。
    喀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刘本起面皮紫涨,翻着白眼,口吐白沫,软了身子。黎静水一松开手,便扑通一声软趴趴躺去了地上。
    “将军——”被撞头的随从大骇,看向倒下的刘本起,瞠目嘶吼,睚眦欲裂。黎静水强忍着头上的晕眩和恶心,迅速控制住这人,一手扳住他的后脑勺,一手扳住他的下巴,双手使劲狠狠往左边一扳,喀,骨头错位,这位也被扳断了脖子,登时断了气。
    最后剩下那人,还在地上蜷缩着缓不过来,黎静水那一脚的力道毫无保留,又正踹在胸口,那人背过气去半天,才有了点儿意识,便见将军和同伴瞬息之间已被拧断了脖子,双目圆瞪,惊恐不已,吓得用身子蹭着地面小幅度向后挪动,不住摇头,面带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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