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中年男人抬头望了一眼,魏希程感觉自己和他对上了眼神。魏希程后退一步,将窗帘拉上,不过三分钟,他的窗外响起了“笃笃”声。
    不多时,一只差不多已经是黑色的手挑起了他的窗帘,魏希程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邋遢男人。
    “你是谁。”
    由于魏希程拉上窗帘后并没有移动,此时邋遢男人站在他家外边的大水管上,显得十分滑稽,两人就隔了一道窗子的距离,乍一看到魏希程的身影,趴在窗户上的男人晃了晃身子,像是被吓到,看得人惊心动魄,好像他下一秒就要从楼上摔下去。
    “唉哟,吓死我了。”紫道人将自己整张脸都贴在玻璃上,将上边的灰都粘在了自己脸上,他对此一无所知,反而笑嘻嘻地和魏希程搭话,“小朋友,贫道紫道人,不如你先把门打开,我有话和你说。”
    “不行。”
    “为什么?”紫道人看着眼前的小少年,那双眼睛清澈透明,但隐隐有着红黑色映在眼底,一看就是天生阴阳眼的象征,这是个好苗子,紫道人不愿放过。
    “我妈不让我随便给陌生人开门。”魏希程说着就要将窗户仅有的那道缝隙关上,将他挡在外边。
    “别别别,等会。”紫道人不得已将手拿了回来,“这位小道友,你也一定知道自己的不同之处吧。看你样子也不超过十八岁,难道你不想做一番大事吗?”
    “哦,不想。”魏希程去拉帘子。
    “等会,你看这是啥。”紫道人从胸口前掏出一个小锦囊,里面放这一颗红珠子。
    魏希程缩了缩瞳孔,这颗红珠子十分像他丢掉的那颗,他一直认为是郁北晏拿走了。但此时又出现在紫道人手中,再加上郁北晏一连消失了半个月,魏希程的脑海中的猜测不停发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睛已经差不多全变成了浓墨般的全黑色。
    “唉。”紫道人轻叹一声,轻捻出一张黄符,化成几道灵光钻入魏希程的眼中,这才让那颜色慢慢褪去。
    “这珠子你哪里来的?”魏希程有点紧张。
    他对郁北晏是很有信心,可是现在他才想起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关心则乱。
    “你认得这珠子?”这回轮到紫道人一懵,他看魏希程身上有着缠绕不去的阴冷气息,还以为他备受阴阳眼折磨,却不料这孩子是个见过世面的。
    “这珠子是我在路边捡到的。”
    这话他倒没说谎,想来也是他运气好,随便一逛,就碰上了这百年难得一遇的血念珠。
    “真的?”魏希程狐疑地问道,然后慢慢将窗户上的铁链子解开,把窗户完全打开,让紫道人进来。
    “是啊。”紫道人爬进来,顾不上擦一把脸,举着这颗珠子侃侃而谈,“你可别小瞧了这颗血念珠,它必须由一位执念不散的厉鬼日日夜夜灌输本体阴气,经历上百年才得以形成。其中有一日间断,则不能成此珠。这作用更大啦,对人能压制邪气,对鬼能补精血添实力,哟也不知哪个孤魂野鬼闲成这地步……”
    紫道人本人就和他的形象一样,说起话来喋喋不休,邋里邋遢。
    而魏希程的思绪则飘到了这颗珠子上,若是郁北晏拿走了这颗珠子,他为什么不自己用掉,反而丢在路边?郁北晏现在在哪儿?
    第76章 88
    “你都不知道, 小道友, 我在路边捡到这颗珠子时候, 那上边残留的阴气简直引起了我的强烈不适。得亏我还有件宝贝, 你看看我这个……”
    紫道人说话颠三倒四, 直想卖弄他那几件不可多得的宝贝,好能吸引魏希程的注意,只可惜魏希程的注意力全都在他所说的“阴气”上。
    “你说什么阴气?”魏希程打断他的话, 径直从他手中拿过那颗红珠子仔细看。
    紫道人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点破他的秘密, 只说到,“小道友身上也有一股同样的气息, 可能小道友曾经见过珠子的主人?”
    魏希程点点头,朝着紫道人说道:“我知道你找我什么目的,但是我体内有一道禁制。”
    “我看看。”说时迟那时快, 魏希程还没看到紫道人动作, 紫道人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手腕。
    魏希程这才正视起眼前的邋遢男人, 出于他细微的感知能力, 他能很清楚地察觉到紫道人对他并没有恶意,所以任由紫道人捏着他的手腕。
    手腕处传来刺刺的疼痛感,随着这股痛感加强, 魏希程看到紫道人的眉头越皱越深, 然后他放下了手,对着魏希程说道:“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师弟?不对啊……”
    魏希程揉揉手腕,看着紫道人陷入自己的自言自语中。
    “你能不能找到这珠子和我身上上气息的主人?”
    “能啊……”紫道人随口答道, 然后立即回神,瞪大眼睛看着魏希程,“你一个人找个鬼干啥?这鬼不用见,我都能知道是个实力很强的家伙,你去不是找死呢麽?”
    “刚才你也说了,我见过了,我没死。”魏希程平静地说出事实,这下倒是轮到紫道人收起了不正经的神色,表情严肃。
    “小家伙,你告诉我,你和那鬼什么关系?”
    “朋友。”魏希程斟酌了下,这才说道。
    “那你这个朋友别要了,人鬼殊途,长久相处下去,不是你死就是他亡。”紫道人将包袱放在地上打开,散落出一堆瓶瓶罐罐和乱七八糟的不知名东西。
    他伸手在里面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了一瓶灰蒙蒙的水,两根手指轻捻,两张黄符不知道从哪里出现,迅速燃烧起来。紫道人将那两张符往水里一压,火苗奇怪的没熄灭。
    “给,喝了。”紫道人将瓶子往魏希程眼前一递。
    魏希程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
    “诶嘿,你这小家伙,我这是救你你知道不?”紫道人眉毛一挑,将瓶子往地上一放,也不说再劝,只一件件地往包袱里收拾东西。
    “你这小道友胚不识抬举,算了算了,我走了。”紫道人将包袱一背,转身就走,看起来毫不留恋。
    ……
    “得。”紫道人将已经迈出的一条腿收回来,“难得见一个有天分的,你说吧,你怎么才喝?你可得知道,我用武力也能逼着你喝了。”
    魏希程将本已经张开的嘴合上,翕动两下,“我说了,带我去找郁……那个鬼。”
    “你先喝。”
    “你先找。”魏希程毫不退让,他身上必定有紫道人需要的东西,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让紫道人不会太过逼迫他。只是找一个鬼而已,看过紫道人的手段,魏希程自然不觉得这是在难为他。
    “行行行,现在的小孩儿真是……”
    紫道人从怀里摸出一个破旧的罗盘,从那珠子上好似牵引出一股气,直直飞向那罗盘中心,一阵蜂鸣声响起,紫道人喃喃道:“嗯?”
    “怎么?”魏希程上前一步,被紫道人止住了他的动作。
    “这股气息太弱,只能面前分辨出他在正西方向,大约……五十里?”
    “气息太弱?”魏希程想看看罗盘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之前也学过一些道术,但每个世界的规则都有所不同,他也不敢妄加评论。
    “你不是说他气息很强吗?”
    “是,这正是奇怪的地方。”紫道人仔细看着罗盘,试图推演其中的细节,“这股气息时强时弱,看来他不知正在做什么,好像在和人抢夺他自己身上的……你干什么?!”
    魏希程端起地上的水一饮而尽,揪着紫道人的衣袖就往窗外走,“你先下去,我马上去找你。”
    紫道人任凭魏希程将他推出窗外,看着魏希程关好窗户,然后急忙出门。
    紫道人叹口气,随即顺着来时的路往下几次跳跃,完好地落在地上。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魏希程就气喘吁吁地跑下楼,“走,走吧。”
    “去哪?”
    “找鬼!”魏希程不多说,抓着人就打了辆出租车,推搡紫道人一下,“地点。”
    “哦哦,只管往西开。”
    这话说完,他看着魏希程有些着急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真有意思。
    等道魏希程和紫道人赶到罗盘最终显示的地点时,只见是一片荒凉的废地。
    入眼处不是杂乱的石头就是花花绿绿的垃圾残积,魏希程刚要踏进这块荒地,就被紫道人一把拉住。
    “等一下,这里不太对。”紫道人收起了之前一直轻松的脸色。
    魏希程被他啦在原地,刚才他找郁北晏的心情太过急切,现在被一阻挠,也发现了这块地方的不对劲。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就连风吹过都带着一股阴凉,但现在正处在六月,对这个城市来说,温度并没有下降。
    他们从魏希程家出来时,还感受到那让人难以忍受的热浪,而短短的距离,不可能出现温度相差太大的情况。
    “这里……”魏希程扫视一周,看到了更可怕的情况。
    在他目光勉强所及的地方,一片黑红,那颜色就像锈掉的血迹,浸染了大片的土地。
    由于他体内的禁制已经解开,在他静下心来之后,他发现他能看到以前不能看到的东西,比如说奇怪的气流。
    魏希程敢肯定,那不是风的轨迹。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是某种能量。魏希程认为,厉鬼身上的阴气,既然能给人造成伤害,那么也算作是一种能量,而对于他和郁北晏来说,凡是无形的能量,那么都可以通过某种介质关联到系统,转换成系统所需要的能量。
    在经历和郁北晏相遇的“网游世界”之后,魏希程看待系统的角度也发生了许多变化,他不再认为系统是无法操控的,而他现在,也正和郁北晏想着办法,让系统完全的为他们所用。
    “你看到了吗。”紫道人没错过魏希程的眼神,这句话虽是问句,但生生让他说成了肯定句。
    “嗯。”魏希程点点头,原身从未接触过这类事情,剧本中也从未提及。魏希程不好贸然揣测这个世界的规则,只好跟着紫道人的思路走。
    “去这些气流的来处。”紫道人表情严肃,看起来终于能让人信服几分。
    魏希程点点头,踏进了被石头围成的怪圈里,紫道人的说法应该没有错,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气流虽然满天乱飞,但很容易就能看清,他们全都是从那片黑红色的地方流出来。
    很明显,那里就是事情的源头。
    魏希程一开始走得十分谨慎,紫道人慢慢跟上,站在他的身边,半个身子微微靠前,很明显是不想让魏希程受到伤害。
    魏希程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在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之后,两人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那片奇怪的土地前。
    “这里?”紫道人将已经迈出一步的脚收回,看着身边突然停下的魏希程。
    “嗯。”魏希程看着贴在自己脚边的红色土壤。他没踩,但刚才紫道人却一不留神踩了一脚。现在他能看得见,从紫道人的鞋子下边,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出那些气流。
    魏希程抿抿嘴唇,将本已经快出口的提示压在心底。他还是不能完全信任紫道人,哪怕从见面到现在,紫道人都竭力释放着自己的好意。
    但不知怎么,魏希程总觉得不能完全不防,经历太多危险又恶心的世界,魏希程早就对这种无缘无故的示好不感冒了。
    紫道人掏出罗盘,罗盘上的指针不再像之前那样稳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而是开始旋转起来,越来越快。
    “不好。”紫道人惊呼一声,迅速将罗盘止住,放进了自己怀里,若不是他动作迅速,只怕现在这罗盘已经被毁掉了。
    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这地方竟然有这么强的力量。
    绵延不绝的红色土壤在紫道人的眼中和平常土地没什么两样,但在魏希程眼里却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向前看去,这暗红色竟像没有边界一般。
    第77章 89
    一阵微风吹来, 魏希程耸耸鼻子, 他闻见了血腥味。他这具身体的五感并不强, 身体素质极大地限制了他。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紫道人一眼, 他能闻得见血腥味, 但紫道人却无动于衷。
    魏希程淡淡开口,故意吸了两口鼻子,“道长, 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紫道人眼睛一眯, 从中射出两道犀利的光, 这是之前他一直所掩盖的性格中强势霸道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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