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求他没用,他也巴不得我回云璋府呢!”沈琅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叶信芳只见沈琅说话间,就往路边的一棵树走去,边走边朝着老仆道:“你现在带着人回云璋,我就不撞了,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自己撞死自己!”
    那老仆急的都快要哭了出来,连声道:“少爷,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一。”
    老仆小跑着上前,拉扯着沈琅的衣袖。
    “二。”沈琅扯了几下,没扯开,“你别拉着我,今日你不让我跟他们走,哪怕回了云璋我也找机会寻死,看你怎么办!”
    叶信芳就看着沈琅宛如一个为了跟情郎在一起,对着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寻死觅活。
    “少爷,少爷,小人这就走,这就走!”那老仆是真的哭了,从怀中掏出一大袋银子,塞在沈琅的手中。
    银子沈琅倒是很快就接了过来。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小人都不知道,回头跟侯爷一说来,他老人家指不定多担心,就让阿大几个都跟着您吧,路上饿了渴了,也有个人给您端茶递水。”老仆简直是为这个纨绔操碎了心,打不的骂不得,还哄不住。
    “不带,叶大人他们都不带人。”沈琅也没有傻到家,老仆认识叶信芳,却不认识月奴,他觉得自己要是说漏了嘴,月奴肯定就不带他玩了。
    老仆目光看向叶信芳,那模样活似托孤一般。
    叶信芳还没有说什么,月奴却眼睛一动,开口说道:“你家少爷身娇体贵,确实需要多带几个人服侍他。”
    月奴说完这话之后,沈琅也不拒绝老仆的好意,道:“那就让阿大他们四个跟着吧。”
    老仆目光看向月奴,想要看看对方长得什么模样,却被刻意压低的斗笠遮挡了视线,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记得这嘶哑如同锯过一般的声音。
    叶信芳看向月奴,不明白他为何态度大变,不仅同意,还允许让沈琅带着一堆人跟着。
    一行人又继续上路,不过阵仗比之前要大了许多,沈琅赖在叶信芳的马车上不愿意下来,大家也只能由着他。
    “信芳,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沈琅两眼放光的问道,显然十分兴奋。
    叶信芳想到下一个目的地,只得开口说道:“济南。”
    “不错不错,趵突泉,去那作甚,查处贪官污吏吗?”沈琅低声问道。
    原本坐在叶信芳身边的宋修之,已经被沈琅挤到了一边,听他这样问话,眉头皱起。
    叶信芳还未开口,外边赶车的月奴也不知为何,耳朵如此的灵敏,抢先开口道:“沈公子,叶大人奉命巡视皖地,还请不要走漏风声。”
    叶信芳:???
    还有这个说头吗?叶信芳觉得甚是奇怪,难道就将沈琅这个拖油瓶一路都带着吗?叶信芳本以为月奴的打算是过两站,就甩掉沈琅的,没想到他竟然连目的地都告诉沈琅了。
    沈琅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兴奋,“没想到信芳你如今这般厉害了,这才进御史台多久,就能巡视一省了,你们这就跟戏文话本里说的那般吗?尚方宝剑呢?”
    叶信芳恨不得将这个小傻子扔出车,哪来的尚方宝剑,他都不知道怎么圆谎了。
    “沈公子,这次出行,还需要您帮忙。”驾着马车的月奴高声说道。
    “这么好玩的事,有要帮忙的尽管提!”沈琅站起身来,先开车帘像月奴说道。
    叶信芳只觉得月奴的态度转变很怪,前倨后恭基本就是说他了。
    等到夜间休息之时,叶信芳是终于知道了月奴打的什么小算盘。
    他们几人的行踪不能暴露,若是在遇到通州发生的那种事情,不好处理,这时候如果借着沈琅高门少爷游山玩水的名头,很多事情会方便许多。
    “可哪个大家公子出门,会带着一堆男子?”叶信芳不解的问道,按理也得带上一两个小丫头吧。
    月奴将眼睛盯上了长得眉目如画的少年宋修之,宋修之看了二人一眼,狠狠的瞪着说道:“看我作甚,想都别想!”
    月奴又将眼睛看向了叶信芳,叶信芳这些年养尊处优,几乎没有吃过苦,养的白白胖胖,看着甚是可亲。
    纵然他从前是个女子,女装大佬的事情叶信芳也不想掺和,“月统领,我是文官,名声重要。”
    月奴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扁平的胸部,没有说话。
    此时的几人也没有想到,日后皖地会因为沈琅,而流传起京中贵人好男风的传言。
    济南风景甚好,离京城也不远,沈琅却好似第一次过来一般。
    而这一次,众人竟然又遇上了卖身葬父的戏码。
    起因就是月奴打算在人市,给沈琅买个丫头。
    看着那个头戴小白花,一身孝服的美貌女子,跪在路边,身前挂着一块木板,写着斗大的四个字:卖身葬父。女子身后是一卷草席,尸体全身都被遮盖,只留下一双穿着草鞋的脚露在外面。
    叶信芳木呆呆的看着沈琅这个纨绔,如同上次见到的一般,就像是练习过千百遍,十分的熟练的上前搭话,就像上一次在西宁府人市见到的那般,沈琅装出一副怜香惜玉的少爷模样,温声细语的跟那女子搭话。
    月奴见沈琅都要付银子了,皱着眉头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此女子并非善类,不能买。”
    第118章 卖身
    沈琅却丝毫不在意, 笑着道:“卖身葬父的女子, 要价如此狠,能是什么善类?”
    月奴竟然停顿下来, 思考这个问题。
    “阿大,付钱!”沈琅十分豪爽的说道。
    月奴阻拦不得, 又道:“这买了人是来伺候你的, 我自是管不得你, 但此行十分重要, 若是出了岔, 谁来担待?”
    谁知沈琅却靠近月奴,低声说道:“我的大人哟,这个不行再换一个嘛,不就是一个小丫头吗, 何必那么较真,再说这一个小小女子, 能出多大的岔子?”
    “你既小瞧女人,若是出了问题, 我可不会帮你!”月奴面色不善的说道。
    沈琅眼中带着暧昧的看了月奴一眼, 还着重往对方下三路打量, 笑得十分猥琐,“月大人,一直跟在陛下身边,很寂寞吧,要不要在下再买个美婢伺候您?”
    月奴瞪了他一眼, 只觉得竖子不能相谋,直接转身离开。
    “哎哟,害什么羞呀,一大把年纪的男人,想女人不是很正常吗!” 沈琅高声说道。
    月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了,耳根微红,稳住身形快步向叶信芳二人走去。
    叶信芳和宋修之正看着路边那些自卖之人,其中一人头上插着根细草,双手握拳,摆出架势,一套二人叫不出名字的拳耍得虎虎生威。
    “你说,那根草怎么就不掉下来呢?”叶信芳低声问道。
    人群中还时不时传来喝彩之声,那人身前还放着一个破碗,里面零零星星的放着一些铜钱。
    “是扎在头上的吗?像细绳一般?”宋修之一边说,还一边做了一个扎头发的动作。
    月奴只觉得这二人简直不忍直视,明明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怎么净讨论些没用的事情。
    “要不要等他停下来了,我们再看看?”叶信芳问道,沈琅那边他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形,想来还是看打拳好玩。
    “看他这个架势,好像要打许久。”宋修之说道。
    “还有几式就结束了。”月奴在一旁开口道,见两人都转头盯着自己,月奴又补充道:“他打的是少林罗汉拳,但空有架势,没有少林内功加持,在正真的大家面前,不堪一击。”
    叶信芳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内功?”
    月奴看了他一眼,只见宋修之也是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开口道:“真正的高手,都是内外兼修,世言拳功,武当为内家,少林为外家,而实际上少林罗汉拳却是内家拳法,此人单单学了点皮毛架势,技止此耳。”
    “月大人可有内功?还有您的轻功如何?真的能在天上飞吗?”叶信芳继续追问。
    “出门在外,唤我名字即可。”月奴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暗卫自然都有修炼内功,我不知你理解的轻功是什么样的,若是越过这两座房子之间,那自然是没问题的。“
    叶信芳循着月奴所指,看见那两幢中间空出四五米的房子,瞪大了眼睛,指着一旁两层高的小楼问道:“那么高,能飞下来吗?”
    月奴看了一眼,说道:“自然没有问题。”
    叶信芳本以为他只是弹跳力惊人,没想到人家是真的会飞,这么不科学的事,看月奴那个样子,似乎是理所当然一般。
    “好!漂亮!”人群中传来喝彩之声,将几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叶信芳只见那个打拳的汉子,此时已经打完了,他端起地上的破碗,朝着围成一圈的人们挨个走去,愿意撒钱的毕竟是少数,打了那么久的拳,那汉子不过得了数十文钱。
    叶信芳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银子,那汉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忙不迭的道:“多谢公子,愿您和您的家人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花了钱,又听了吉祥话,还看清楚了对方头上的那根细草,叶信芳心中倒很舒坦。
    “你既然有一身好武艺,为何还要自卖呢?”宋修之不解的问道。
    那汉子见宋修之和叶信芳是一起的,听他这么问,赶忙解释道:“小公子有所不知,小人家中还有个病弱的老娘,等着买药治病呢,小人虽然有一膀子力气,但是想要挣大钱却很难,故而只能看看能不能遇上好买主,拿了银钱好给母亲看病。”
    叶信芳闻言唏嘘不已,没有想到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是个至孝之人,他又拿了一小块银子,放入汉子的破碗中。
    那汉子得了银钱,立马跪了下来,朝叶信芳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公子大恩大德,小人今生无以为报,来世为公子当牛做马偿还!”
    叶信芳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赶忙道:“快快请起,回去照顾好你母亲。”
    周围的人脸上都写满了感动,月奴脸上神情却有些严肃,警觉的看着那个汉子。
    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个行商打扮的人,扬声说道:“既是孝子,陈某就助上一回!”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那行商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笑着说道:“这位孝子,你打算自卖多少银钱,陈某正好缺一两个脚力,你不妨来帮我做事。”
    那汉子顿时满脸都是感激之色,“多谢恩公大恩大德,小人除了一身力气,也没有特别的长处,只因家中老母病重,药材昂贵,故而自卖二十两银子。”
    那行商脸色微变,但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很快就稳住了,说道:“既是家中老母等着药材救命,今日我就花了这二十两,就当是日行一善。”
    “好!仗义!”围观人群纷纷喝彩。
    那行商又接着说道:“某叫陈金,是从明越府过来的行商,从家乡贩了一批裘皮过来,某就住在临泉客馆,若是诸位有需要买裘皮的,尽管去客馆寻在下,保证价格公道实惠,童叟无欺。”
    这叫陈金的行商还趁此机会宣传了一波自己的产品。
    周围人群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都叫着好,说着一定去光顾。
    月奴却悄悄的拉着叶信芳和宋修之往人群后面走,而此时沈琅也买完了人,那少女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此时正跟在两个五大三粗的仆人身边。
    “我让阿大两个先去帮忙葬了人。”沈琅顿了顿,接着说道:“人家女儿都卖给我了,总不能还让老人家暴尸街头。”
    叶信芳都不知道怎么吐槽他这个爱好,这人似乎十分偏爱卖身葬父梗,是不是就觉得卖身葬父的女子都不是良家之人?
    那女子此时脸上还挂着泪痕,眼中带着期盼,柔声道:“公子,奴家可否送父亲最后一程?”
    沈琅挑了挑眉,愣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可以,待我们先去衙门结了契书,再送你去。”
    那女子脸上神情微变,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柔柔弱弱的福身行了一礼,道:“承蒙公子大德,才令家父走的安心。”
    沈琅见她如此,神情倒是郑重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轻浮。
    “既是孝女,帮上一把又有何妨。”沈琅亲自动手扶她起身。
    叶信芳见此情景,心下十分诧异,这沈琅难道转了性子不成,怎么不见那副艹天日地的模样了,反而彬彬有礼起来。
    女子再三拜谢,沈琅也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说道:“姑娘放心,等你攒够了银钱,便可以给自己赎身,我不会欺负你的。”
    那女子眼眶瞬间就红了,说道:“多谢公子高义,小女子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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