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在做梦的时候,阗禹所处的医院场景瞬间变化,变成了晟中的建筑。
    她没有转来晟中。呆在一间普通的三流高中,每日重复着枯燥的学业。
    直至高二某一天,经过晟中的校门外,她无家可归,靠在栅栏望着接送子女的家长,一辆辆轿车停留。
    有个社团外出活动,她看见众人拥护的他,顿时移不开眼,默默地记下样貌。
    万丈光芒的人物,她多看了好几眼。
    第二次再见到他,她正因为女人不给她回家把板机砸了数次,大学校园树荫茂盛,她坐在冰凉的长椅上,见到他和女友走过,两人相谈甚欢,知性漂亮的女友挽着他的手。
    原来他跟自己同一间大学,她默默地想,弯下腰,将残破的板机捡起来,在他注意到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
    第三次,人到中年,她被送到医院,整个人被心病折磨得不成样子。
    他是她的主治医生,柔声问她的平时情况。
    她低头不答,瘦得见骨,脸上血色稀少。
    他没办法,先让她静养,开了调整情绪的药。
    场景走马观灯。最后她抑郁而死,到死也没有亲朋好友来探望她。
    “医生,我见过你几次的。”她寥寥几言,仅对他说。
    “那很巧,你也是本地人吗?”他抓紧机会,察言观色地回。
    她却不是要找归属感,缩在角落里盯地板,“可惜你结婚有孩子了。”
    他不蠢,听得出话外之意,滞了几秒。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住院这段时间来,谢谢你,让我知道受关爱的感觉。”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终是公事化地答,忍住了摸她头的冲动。
    五月栀子花开之际,他买了两束花,送了妻子一束玫瑰,另一束淡黄的栀子花递到她手上。
    她怔愣了一会,罕见地抬头看他。
    “从来没有人送过花给我。”她慢慢地收牢怀里的花束。
    “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这样心情会好点吗?”他垂眼观察她。
    她迟疑,摇头:“不喜欢。”一边摇头一边将花束抱得死紧。
    “记得我怎么说的吗?遵循自己的内心。”他开解她。
    她仍是摇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没几天,她就死在常躲的柜子里,怀中是早已枯萎的花朵。
    *
    即使在梦境,阗禹也能感受到那股仿佛针扎的心痛。
    虽然明知不可能,清楚知道是假的,心底依然恐慌她会落到那种孤寂至死的结局。
    不愿面对这么悲惨的痛苦,他挣扎着醒过来。
    “甜甜你醒啦。”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她放大的笑脸。
    几乎是反射性的,他立刻抱紧她。
    “啊咧,甜甜居然理我了。”她只愣几下,开心地回抱,满足地讲。
    他半躺在床上,下巴抵着她的软发,紧紧环抱,“我昨晚梦见你带我回来,还恢复记忆了。”
    “嗯嗯?”她煞有其事地应,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阗禹感受着她的体温,默不作声。
    良久,就在她准备给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时,他喉结滚动,开口:“我没醉,你知道吗。”
    “你跟我讲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领证。”他缓慢地一字一句说,嗓音带些哑。
    脑海里她独自一人过世的画面久久不散,心痛到需要抱紧她才能缓解。
    还想到她装傻骗他时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源自她内心的不安。
    “这样啊。”好半响,她搂紧他的腰,笑着回,“还想骗你几天玩玩来着,现在不能骗了,好可惜。”
    阗禹摁着她的头,“你总是这样,让我没有安全感,害怕某一刻你就消失了。”
    “以后不会了,”她马上应,思及他等了七年的苦,学会真诚道歉:“我以后不会再让你等了,甜甜,让你接下来的日子都是真甜。”
    他深深呼吸着她身上些微的药味。
    过了一阵,她向上望,他的眼泪一瞬掉落到脸颊。
    盛静鸣怔然,摸了摸脸温热的触感,没说什么,径直去吻他的眼泪。
    “你好娇气啊,之前欺负我的劲去哪了?”她吮干他的泪水,嘲笑他。
    话虽这么说,他哭得很好看,哭得她的心都化了,同时歹念也悄然诞生。
    “哭什么,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她不怀好意地笑,戳他的酒窝位置。
    阗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只静静凝视她,含着泪水的眼眸清亮。
    之后,他才轻轻贴住她的前额,“没事,只是一个梦。”
    所幸只是一个梦。
    醒来后,我依旧能拥抱你。
    *
    不超一星期,盛静鸣就出院了,林玥作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小姐靠他肩膀一刻的温柔。
    一切都喜闻乐见,终于苦尽甘来。
    所以他们比谁都珍惜对方。
    “我有没有老?”她问着没营养的话。
    阗禹:“没,你的长相显嫩。”
    “不客观,只是你主观认为的。”她试试十指交缠,又松开,玩得不亦乐乎。
    阗禹注视着她,信手拈来一条资讯,“英国曾经有一位几十年都没笑过的女人,说不想长皱纹,坚持到四十岁,果然脸上一条皱纹都没有;你昏迷了这么久,跟她的效果应该差不多,比同龄人年轻。”
    盛静鸣停了停,“哦,暂时信你。”
    其实她只是随口说说。
    抵达他的家后,林玥不忘告诉她,“小姐,盛连出国休养了,集团内部作了大变动,我们藏起来的那间公司他没收回,财务状况一切正常。”
    “行,”跟她预料的所差无几,“我知道了,你先管理着,有问题向我汇报。”
    “嗯!小姐好好休息,那边不急。”林玥说完望一眼等候的阗禹,由衷说:“小姐好好陪陪他吧。”
    盛静鸣顺着看了看。
    阗禹发现她在偷窥,微笑一秒,认真地盯回她。
    她勾嘴竖中指,走向他,身后是林玥的无奈嘟囔:“小姐还是这样……”
    *
    午后的日光清透,照得窗格子隐隐约约,她枕在他的大腿上,闭眼假寐。
    微风轻拂,吹开书的一页,阗禹翻回去,靠着沙发看书。
    不时瞧她一眼,怎么都看不够。
    见她翻过身想换姿势,明白醒了,阗禹出声:“刚刚爸妈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去。”
    “嗯,你怎么答。”她将脸磕他的大腿肌肉。
    “明天。”
    “……订机票了?”她从他的身上爬起来,头一伸,靠他的肩膀那儿,整个人重量压他身上。
    阗禹放下书,嗯了声。
    “好吧。”她没生气,就是觉得突然,记起另一件事:“我头发还没剪。”
    “现在要出去剪吗?”他的手摸到她长了七年的发梢。
    “不用。”盛静鸣否决,抬起脸看他,“你帮我剪吧。”
    对视两三秒,他妥协下来,起身去找剪刀和毛巾。
    最后她坐在椅子上,围上一条毛巾防止头发粘衣服,拿着镜子看。
    咔嚓几声,断发掉落下来,阗禹慢而细致地剪着,神情专注。
    “要是剪丑了让你好看。”她故意恐吓。
    阗禹轻笑,指尖触到她前倾的脖子,偏凉,她稍稍缩头:“正经点。”
    “明明是你不正经,刚刚还摸我大腿。”他剪平后颈的发尾。
    盛静鸣:“哦。”
    见怪不怪的套路了,她每次讲不过人就冷淡处理。
    窗外的风继续吹拂,初夏的味道,素色的帘子飘摆不定。
    他剪着,嘴角不自觉弯起。
    ——end——
    第81章
    如果那晚回家, 阗禹没有依她的话。
    阗家装璜精雅,阳台落地窗闭紧,衣服早早收好, 台风无声地击打着。阗母在厨房忙活,听见儿子的声音:“我回来啦。”
    然后出去, 意外地瞧见他带回一位女生。
    “阗禹,这是你同学吗?”阗母颇感新奇,望着儿子身后半躲的女孩, 长发马尾, 脸蛋安静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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