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看守所,等在外面的李长俊连忙迎上来扶住我,问“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打开车门上了车。李长俊吩咐司机开车,我坐在车里看着床外快速向后飞奔的农田树木,泪水奔流而下。
    记得第一次见杨敏,我便觉得她不漂亮。后来,我问过她是不是喜欢子获,她说她不敢想。在我一年期满准备离开子获的时候,是她带我去看的昆曲,劝我留下。我被子获冷落的时候也是她劝我把自己喜欢的男人抢回来。我和子获分手的时候也是她不远万里飞到悉尼,把我灌醉,套取我的心里话。
    我不知道要有多深的爱才能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还要去成。她爱得那样谨慎隐忍,甚至能叫一声他的名字都觉得幸福。
    对于她,我没有一丝酸意,只有尊重。我不忍心看着她被冤屈,可是要想她配合上诉只能告诉她子获已经不在了。这对她一定比死刑还残忍,我经历过,我知道那样的痛楚。她爱得那样无私,我宁愿成她,让她守着这份高贵的爱,让她以为她保护了她爱的男人。
    李长俊问我“怎么样,她还是不同意上诉?”
    “成她吧。”我擦了擦眼泪,叹了一口气说,“她有一个儿子,叫张宁,去年刚大学毕业,你帮我找到他,以后我每年在悉尼公司的分红,你就打到他账户里吧。”
    李长俊想了想,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他又笑了笑,揽着我的肩对我说“带你去个好地方,你肯定高兴。”他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址,竟然是我之前和子获住的地方。
    “那是我之前住的地方,房子都卖了,你带我去那儿干嘛?”我问。
    “去了就知道了。”他继续笑着说。
    车子一路开到我们之前住的那个小别墅,李长俊下了车,竟然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房门。
    我有些诧异,跟着他进了房间。熟悉的一切扑面而来,和以前都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化。
    “怎么样,高兴吧?”他有些得意地说,“邢叔知道你舍不得这个房子,就提前过到我名下,让我替你保住它。还有你们郊区那个别墅。我都让人定期打扫,里面的东西一样也没动过。等风头过去了,我再过回给你。”
    我抚摸着房间里每一件家具和物件,心里温暖又苦涩。这些都承载着我和子获满满的回忆,可是人已经不在了,回忆也只能是回忆了。
    “如果可以,把这两套房子过到婷婷名下吧。邢美婷,子获的大女儿,现在在x大读书。她现在爸爸妈妈都没了,如果可以,帮我照顾一下这个孩子。”我对李长俊说。
    他点点头说“没问题,邢叔的女儿,我一定会尽心的。”
    回到齐爷那儿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我胡乱吃了几口便上床躺着了。思绪纷纷乱乱,这么多年的爱恨纠葛,子获和孟凡终于如愿以偿地离了婚,还给彼此自由。可是却那么快就都离开了。孟凡,真是个刚烈的女人,宁死也不愿意受牢狱之辱。我突然想去她的墓前看一看,跟她聊两句。算起来,我这个小三还没好好给她这个正妻说过一句话呢。
    第二天,我跟齐爷说了想去孟凡的墓地看看,齐爷拗不过我,便只能派人打听了孟凡的墓地位置,然后派小六子跟着我去。一路上,我的心里很矛盾,我不知道我能跟她说什么,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我们都是输家。
    来到墓地,让小六子在车里等我,想我自己一个人过去。顺着齐爷事先给我的图纸,慢慢地找过去,看到有人在她墓前。我慢慢走近,看到那是一个清瘦的中年女人。她也看见了我,打量了一眼,问“你也是来看她的?”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她又打量了我一阵,牵了牵嘴角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关小姐。”
    我有些意外,神情便带了一丝戒备。她笑了笑说“你不用紧张,猜出你的身份并不难。你空着手来,显然不是来祭奠她的,可你又一身黑衣,应该是有重孝在身。再看你的年龄和气度,多半就是邢子获的那个未亡人了。”
    我笑了笑,回答“您猜的不错,我是邢子获现在的妻子。您是她的朋友吗?”我说着望了一眼孟凡的墓碑。
    她淡淡地一笑,轻蔑地看了一眼墓碑说“我怎么会是这个贱人的朋友。我叫朱英,是霍成的结发妻子。”
    我的心突地一下,霍成的妻子,在这场热闹的恩怨情仇里被完忽略的女人!
    “她终于死了!”朱英的声音充满怨毒。
    “是啊,她死了。”我的心里一阵痛楚,可是我的子获也不在了。
    “她把墓地买在霍成的墓地旁边,想守着他。我不会让她如愿的,我这次来就是把霍成的骨灰带回老家祖坟安葬。”她的唇角噙着快意的微笑。
    我心中叹息,躺在地下的这个女人压了我那么多年,在她面前我始终是个抬不起头的小三,可原来她也不过是个小三!她为霍成守丧,以霍成的遗孀自居,却忘了人家霍成有妻子,人家至死也没有离婚!她甚至没有资格拥有霍成的骨灰和遗物,更没有资格和他葬在一起,就连在他旁边安葬的愿望都无法达成。
    我内心一阵欣慰,子获已经是自由身了,是完完属于我的。虽然我和他生不能同衾,但死必能同穴。
    “她该死。她就是个贱人,毒妇!她害死了霍成,害死了霍宪,也害死了你的邢子获。她为什么不早点死?她要是早死二十年,霍成就不会死,霍宪也不会这样,邢子获应该也不会死。”朱英的眼眸中有刻骨的恨。
    是啊,好像一切都是由她而起,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她,就不会有这一连串的恩怨情仇。
    “我和霍成为什么会去非洲,不过就是为了躲避孟凡的纠缠。其实即使孟家不阻止,霍成也不会和孟凡在一起,因为他知道了当年害死他父亲的人就是孟庆舟。”朱英冷笑一声说,“有多少爱能跨得过这样的血海深仇?霍成已经拒绝的很明确了,可是她还是纠缠不清。”
    两辈人的血海深仇,难怪霍宪要跟孟家玉石俱焚。
    她看了我一眼,有些恶意地一笑说“她就是个毒妇,不但害死了邢子获,还让他帮她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她和霍成的女儿。”
    我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子获疼爱了十八年的孩子竟然不是他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忍不住替子获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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