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简直太无耻……”陆钧诺哀嚎不已。
    “嗯?”陆离皱了皱眉。
    陆钧诺欲哭无泪:“我的意思是说,皇兄简直太英明太伟大了!”
    “嗯,这还差不多。”陆离板起面孔,一本正经。
    苏轻鸢不乐意了:“喂,你为什么又欺负我的儿子!”
    陆离站定,转过身来,瞪着她:“你,再说一遍?你的什么?”
    “我的儿子!”苏轻鸢梗着脖子,毫不畏惧。
    陆离泄了气:“阿鸢——”
    苏轻鸢“哼”了一声,背转身去:“别叫我!你还没有钧儿乖呢!”
    陆钧诺趁机把自己的小脸贴在苏轻鸢的手上蹭了蹭,向陆离递过一个挑衅的眼神。
    段然牵着和靖公主从阁中出来,看见这一幕,拍手大笑:“妙极!这才叫一报还一报!”
    陆离白了他一眼,低下头来,重新拉起了苏轻鸢的手:“阿鸢,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给段然预备的贺礼还是太简薄了些?”
    苏轻鸢重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太简薄了!凭着段然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只给他一座宅子、万两黄金,这简直就是打发叫花子嘛!我就更不用说了,那琉璃架屏和羊脂玉瓶,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唉,再添点什么呢?”陆离揉揉鬓角,作冥思苦想状。
    苏轻鸢抿嘴笑道:“不如再赏赐几个美貌宫女给他吧?段然不是最喜欢这个了嘛?”
    陆离点头:“朕正有此意。尚仪监里有两三个小宫女,段然打前年就惦记着了,我一直没工夫理会这些,这一次顺便再叫小路子多挑两个给他,也算是不枉我们这些年的情分……”
    “陆离,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你可真够绝的!”段然咬牙切齿。
    陆离皱眉:“怎么?嫌少?”
    “不不不!”段然慌忙高举双手,“太多了!说真的,陆离,如今南越甫经战乱,国库空虚,你的手头也不宽裕,所以这贺礼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太厚重了我怕消受不起啊!宅子和金玉之物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这美人嘛——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自家兄弟,何必这样客气?”陆离一脸惊诧。
    段然一揖到地:“自家兄弟,也该泾渭分明。宫中女子都是皇上的,段某岂敢肖想!”
    第159章 属于臭不要脸的范畴了
    陆离是皇帝,金口玉言,没有收回的道理。
    所以,不管段然怎么跳脚,这几位美人他都是非收下不可的。
    这份特殊的礼物,让段然一整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和靖公主忽然悔婚不嫁他了。
    直到晚间婚礼之上,小路子当众念出陆离的赏赐,段然才知道自己又被他给耍了。
    原来,陆离的赏赐是“黄金万两、府邸一座并婢仆三十六人”,并没有额外赠送什么宫娥彩女给他。
    这样一来,便是真有美人,也应该一并放在“婢仆”之中了。
    既然名分是“婢仆”,那就好办,到时候嫁了卖了,都不算他抗旨。
    段然松了口气,谢恩过后,又在心底暗暗抱怨陆离不厚道。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哇!被陆离这么一搅和,闹得他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谁见过这么混账的皇帝?
    陆离欣赏着段然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暗暗得意。
    没办法,他也是近墨者黑,被某些人给带坏了嘛!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地低头向身边看了一眼——嗯,带坏了他的那个女人正在桌旁埋头啃肘子,很愉快。
    今日这场婚礼,除了新郎官喜忧参半之外,旁人应该都是很愉快的。尤其是白天园子里搞了几场挺文雅的活动,据说撮合成了好几对佳偶,于是晚宴上青年男女眉目传情,老头子们找到未来的亲家翁把酒言欢,其乐融融。
    借着这场盛筵,战乱的阴霾终于被一扫而空。从明日起,京城里的空气应该会轻松不少了。
    闹罢洞房之后,陆离拉着苏轻鸢避开人群,从园子角门出去,坐上了马车。
    两人在车内换下盛装,扮作寻常宾客模样,相视一笑。
    程昱牵着陆钧诺的小手走过来,忧心忡忡:“真的要走吗?”
    陆离紧攥着苏轻鸢的手,沉声道:“朕和阿鸢别无选择。”
    “母后,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陆钧诺钻进苏轻鸢的怀里,眨着大眼睛问。
    苏轻鸢揉揉他的小脑瓜,微笑:“很快的。”
    “孩子是很较真的,不要骗他。”陆离正色道。
    苏轻鸢皱了皱眉。
    陆离伸手把陆钧诺抓了过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钧儿,如果我们不回来,你要好好听定国公和你师傅的话,认真读书,将来……做个好皇帝。”
    “钧儿不做皇帝!”陆钧诺对这个话题很敏感。
    陆离微笑,学着苏轻鸢的样子,把小家伙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责任压到你肩上的时候,由不得你推脱。好在如今的朝堂还算安定,定国公、崇政使、六部尚书……这些人都忠心可用,不至于让你抓瞎。”
    陆钧诺认真地听着,似懂非懂。
    陆离把两人换下来的宫装和一幅明黄的卷轴塞到程昱的手里,正色道:“明日早朝,可以将这道旨意昭告天下。南越的朝堂和江山,今后还要请定国公多多照应了。”
    程昱叹道:“父亲不会答应的。你们一定要尽快回来。”
    陆离微笑着摆摆手,拉上了车帘。
    马车缓缓驶出巷子,融入夜色,离那座欢乐的园子越来越远了。
    街上也有不少马车是从同一个方向来的,车里乘坐的都是从婚礼上回来的宾客,陆离二人乘坐的这辆马车一点都不起眼。
    今夜没有宵禁,街上可以随便走,只待清早城门开后,便可出城。
    南下。
    苏轻鸢往陆离的怀里靠了靠,低声道:“你若是后悔,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后悔?”陆离反问。
    苏轻鸢闷闷地道:“这一走,你放弃的很可能是整个天下。只要明日一早定国公在朝堂上宣读了那道旨,你就不再是南越的皇帝了。”
    陆离微笑,拥着她的肩:“我不做皇帝,你也就没有当皇后的机会了,你觉得痛惜吗?”
    苏轻鸢点了点头:“很心痛。全天下的女人都想要的那份荣耀,我差一点就要得到了,现在我却不得不与它失之交臂。”
    “你若后悔,现在我便带你回去。”陆离柔声道。
    苏轻鸢苦笑摇头:“孩子比较重要。”
    陆离在她的肩上重重地捏了一把:“你既然知道孩子比较重要,又何必拿同样的问题来试探我?”
    “那不一样的。”苏轻鸢闷闷的,不敢抬头。
    她知道陆离为了那个位置隐忍了多久、筹谋了多久,也知道那个位置对他有多重要。
    所以,当陆离提出要陪她南下的时候,苏轻鸢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那个孩子,对她而言几乎是一切。——那孩子陪着她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几乎已经成了她的执念。这样特殊的存在,绝非“再生一个”就可以弥补的。
    可是陆离不一样,他是男人,他还是皇帝。
    他不需要十月怀胎,那孩子并没有在他的肚子里一点点生长,他对那个孩子的情分应该远远达不到她那样的程度。只要他肯,随时会有无数聪明漂亮的女人上赶着来替他生孩子。
    所以,他何必像她一样,为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孩子,放弃自己苦心筹谋十余年才得来的一切?
    苏轻鸢不懂。又或许是懂一点,却不敢相信。
    陆离长长地叹了一声,攥住苏轻鸢微凉的手,叹道:“你自己都舍不下那个孩子,难道我就舍得下?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可是……我认为你总该权衡一下利弊。”苏轻鸢闷声道。
    陆离笑了:“可是我认为,人一生之中,总该有一两次是随心而行的。我可不希望多年之后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生都在权衡利弊。”
    “难道做皇帝不都是那样的吗?”苏轻鸢反问。
    陆离点头:“确实是那样的。所以,做皇帝其实也没什么趣味,不做就不做了。”
    苏轻鸢忽然发现了一个新的思路:“所以,你决定陪我南下,是不是因为你不想做皇帝了,找孩子只是一个借口?”
    陆离大笑:“你当然可以这样想。”
    苏轻鸢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傻子呐?”
    很多人都说当皇帝不是个好差事:苦、累、烦心事多、不得自由……可是真有一个当皇帝的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十万个人里头也未必有一个肯放弃的。
    为了哄她,还真是费尽了心思呢。
    陆离看到苏轻鸢仍嘟着嘴,便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唇角,笑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总是不信!你细想想——当皇帝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一道菜连续吃两口它就会永远消失在你的餐桌上,夏天穿衣服热得要死也不能撸袖子,媳妇还没娶进门先有满朝文武给你把她的祖宗八代查个遍……这个差事送给你,你愿不愿意做?”
    苏轻鸢答不上来。
    陆离叹道:“如今回想起来,我简直不知道前面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只想想咱们两个人的事被那帮老东西翻来覆去盘算过多少遍吧!好好的人都要被他们给逼疯了!”
    这一点,苏轻鸢倒是无法否认。
    在宫里生活过的她,当然知道处处被人盯着的滋味有多难受。
    可是——
    苏轻鸢忽然瞪大了眼睛:“你自己觉得当皇帝是个苦差事,所以就把这差事推给了钧儿?”
    陆离脸上一僵,随后板起了面孔:“你心疼钧儿还是心疼我?”
    苏轻鸢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当然是心疼钧儿啊!”
    说完这句话,她便闭上了眼睛,双手捂住耳朵,等着陆离大发雷霆。
    奇怪的是,预料之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降临。
    陆离抓住苏轻鸢的两只手腕,将她的双手从耳朵上挪开,叹了口气。
    苏轻鸢有些慌张,惊恐地看着他。
    陆离无奈,柔声道:“阿鸢,你处处偏帮着钧儿,我会吃醋。”
    “钧儿是我的儿子!”苏轻鸢瞪他。
    陆离无奈:“咱能不能别提‘儿子’这茬了?你总说他是你的儿子,闹得我都想认他做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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