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时间都让他们给消磨了过去,正午刚过,外头镖师来说,司守府派人来请柳倾和去一趟。
    “说是已经集资结束,准备动工修道了!”这个年轻的镖师也是当地人,与司守府的人相识,来之前就打听好了,这会儿等着贺兰叶与柳倾和从后院出来,守在旁边一股脑儿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与了他们。
    康司守与柳倾和原本定下的,觉着三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能凑集万两白银,就可以开始修道。而如今只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前来司守府集资的人络绎不绝,万两白银居然就这么迅速的凑齐了。
    这一切都超乎了康司守与柳倾和的想象,康司守那边钱一盘出来,抵达万两,赶紧就派人来通知柳倾和与贺兰叶了。
    “这么快?”贺兰叶都吃了一惊,在她的印象中,漠北很多大商户和大家,对这种事不是那么爽利。她还计划过,过几天了一家家去登门,由她牵头引线,抛个大头,令他们也一道集资。
    柳倾和也觉着太迅速,迅速的都有些不太对劲了。
    他也不耽误,先与那司守府的小吏去看看情况。
    出去的时候,柳倾和一个人,等下午,贺兰叶还在前厅,底下人说姑爷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两个人。
    贺兰叶一听,放下手中簿子,起身出去。
    前厅外的庭院,早先被那几个妾挖了花圃出来,这会儿花开的正好,颜色娇俏,与她霞色纱裙相映成。
    绕过照壁走进庭院的,前头的是柳倾和,他身后一左一右,还跟着两个眼睛轱辘转的青年。
    “玥儿。”
    柳倾和对着站在台阶上的贺兰叶轻声喊道。
    那两个左右打量着贺兰宅的青年听见柳倾和这温柔的声音,纷纷打了个寒颤,齐刷刷抬起头来,看清了那正提裙走下来的少女,眼中恍然大悟。
    “嫂夫人!”
    两个青年拱手弓腰,一鞠到底,声音清脆响亮,绕梁不绝。
    贺兰叶有些诧异,这两个青年她不记得有见过,也不像是柳家的。
    只一迟疑,贺兰叶反应过来,含笑道:“是五郎的同僚吧,快请进。”
    能跟着柳倾和身后来的,除了柳家的,也就是他风刃的手下了。
    两个青年左一句右一句介绍着自己。
    “嫂夫人,我是尔凉,当初咱在幽鹿苑见过。”
    “嫂夫人,我是之恒,奇华公主送亲的队伍里,我做过侍卫,跟着头儿一起站在他右边的,后来咱在将军府也见过的。”
    两个相貌平平,或者说是毫无特点的青年堆着笑意,热情的给贺兰叶介绍着自己。
    贺兰叶先是反应过来这两个人分别是谁,其后微微一愣,快速看了眼柳倾和。
    这两个风刃的暗探,合着都知道她身份?
    “尔凉跟之恒是被派过来跟事情的,集资的事情他们出了点力。”柳倾和三言两语说了,对贺兰叶道,“给他们指个院子先住着,他们大概还要呆些日子。”
    “不是一些,头儿,我们可是要喝了你的喜酒才走的。”
    尔凉是个看起来寡淡,但是笑起来很甜的青年,他无比怅然道:“当初头儿你与局主成婚时我们没看到……唔!”
    之恒淡定一手捂着他的嘴,对贺兰叶赔笑:“嫂夫人,接下来就要叨扰了。”
    贺兰叶嘴角噙着笑,请了两位婆姨帮他们选了个住处。
    好在因为他们回来是准备成亲的,家中处处都是打扫的干干净净,随意挑选哪处都是直接能住人的。
    尔凉和之恒顶着新姑爷同僚的身份,在镖局被热情款待了一番。论喝酒,柳倾和都不是这边镖师们的对手,更不用说两个酒量本就一般的。
    酒过三巡,尔凉喝上了头,踉踉跄跄抱着树哭嚎,之恒眼睛发着亮,抱着酒碗蹭蹭跑到贺兰叶面前,一本正经拱了拱手:“嫂夫人,小弟有一事疑惑久已,还请嫂夫人为小弟解惑。”
    贺兰叶慢吞吞扫了眼盘在树根哭出腔调的尔凉,庆幸之恒还有理智,温和道:“你说。”
    “小弟记得当初,嫂夫人点了一排人出来,最后选了我们头儿。”之恒看起来清醒,说的话一点都不清醒,“我们头儿当时装得那么可爱 ,嫂夫人您有没有好好疼他?”
    贺兰叶一口酒差点吐出来,一言难尽盯着之恒,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旁边的柳倾和默不作声拎起还带着好奇的之恒,拖到树根下,与鬼哭狼嚎的尔凉放在一起。
    不知道他怎么修理了自己手下一番,之恒抱着头反思过后,拔剑高歌起舞,引来镖师们热烈掌声哄捧。
    这一夜,兴奋过度的两个人撒了半晚上的酒疯,天明时分才堪堪睡下。
    经此一役,贺兰叶对风刃的暗探们都服气了。
    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尔凉和之恒做事情很麻利,不但在没有让柳倾和贺兰叶出面的情况下,解决了万两白银的筹资问题,还在走之前,顺带从临阳工部捎来了不少能人巧匠。
    这些人就没有尔凉他们好运,还有接风宴。工部的人自打脚挨着漠北,就被康司守派人接走,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给留,直接投入了紧张的修道之中。
    那边到底是公事,康司守也知道柳倾和的身份,总是派人来请他去一起商议,柳倾和也只得放下家中,每天去司守府应卯。
    与此同时,堂爷爷家的几个姊妹,堂叔伯家的姊妹,都汇聚一起,来帮贺兰叶绣嫁衣。
    嫁衣的布料,最终还是用了柳倾和定下的一匹,色泽光亮手感细腻,且轻薄丝滑,垂感极佳。
    衣服的剪裁,每一处要绣的图纹,都是活计,若是全部交由贺兰叶一个人来,只怕这个婚,没有一两年成不了。好在贺兰叶身边,这些堂姊妹们多,也知道她不善这个,大家都来你分一些我帮一截,绣花串珍珠描金线,等到嫁衣彻底完工,用了近乎二十天的时间。
    而就在贺兰叶的嫁衣缝制妥当之后,贺兰寒带着平氏的绵长车队,终于抵达了漠北。
    同行的,还有携带两个儿子同来的柳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柳倾和:乖巧坐等成婚
    第145章
    柳夫人是彻头彻尾的南方人, 活了半辈子, 第一次长途跋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来到了漠北。
    本来她的意思是索性不来了,毕竟之前已经成了一次婚。柳尚书并柳丞相却觉着他们婆家人必须要去代表一下,不然说不得让贺兰家的亲戚会误会,他们男方家不上心,慢待了人家闺女。
    这样一想也是,柳尚书身有官职走不得身,柳夫人就直接捉了长子幼子,等贺兰寒从西姜回来,与了他们一道作伴。
    柳夫人与平氏曾见过两面,除去第一次的不愉快,之后结为亲家, 她对儿子骗婚的事心虚不已, 对平氏态度也十分的温柔。而同样, 因为女儿骗婚,平氏见到柳夫人不自觉就矮了一头,两个人互相谦让,彼此态度都可以谈得上最佳。
    如今她们俩身份一转互换, 柳夫人待平氏更是亲热, 同行一个月, 年纪相仿的妇人最有的是话题,再加上各有儿女,话题源源不断, 从临阳到漠北的漫长之旅,亲家两人从抱怨丈夫夸夸儿子,一路聊到了保养皮肤穿衣打扮。
    母亲兄长的车队快抵达漠北,贺兰叶与柳倾和早早就起了,骑着马去十里外的凤竹小镇迎接长辈们。
    因为是待嫁新娘,贺兰叶这些日子穿的新衣衫,都是姊妹们给她做的,一水儿彤色丹色,鲜艳夺目。
    漠北气候干燥,且靠近沙漠,一有风尘,空气中多有黄沙。出门前贺兰叶提前就把褐色斗篷准备了,教柳倾和这个外乡人怎么把自己保护起来。
    与临阳简单的斗篷不同,漠北的斗篷,除了兜帽,领肩那儿还有一条帛锻,戴上兜帽后顺着脖子围一圈,把脸能遮挡一半。
    贺兰叶帮着柳倾和把那帛锻围在他脖颈,帛锻宽度刚好能遮到他口鼻,戴着兜帽的他额头都藏在帽檐下,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细长上挑的丹凤眼。
    “这是何意?”柳倾和有些好奇这种半遮面的打扮,手捏着脖子前的帛锻拽了拽,饶有兴趣。
    贺兰叶退后两步,见半遮着脸的柳倾和不但没有减弱帅气,反倒多出了一种神秘的气息。
    “风沙大,出了城最好把人遮起来能够保护一点。”贺兰叶浅显解释了句。
    在本地生活的人都知道这里的风沙厉害程度,如今软春不足夏,平日主城周围多少有抵御,主城中也少有围戴兜帽的。
    柳倾和来了这么些日子还不太知晓风沙的威力,如今日头起来,干辣辣的,不戴兜帽出了城去暴露在风沙艳阳之下,只怕他这种南方来的人受不住。
    贺兰叶也把自己围了起来,褐色长斗篷下露出殷红裙摆,她一张小脸围的只看得见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她长得本就小巧,若是只看眼睛,更是显得小。柳倾和看着有趣,两个手轻轻捏着她脸颊,笑吟吟道:“你这般倒是像尚未及笄的小丫头了。”
    贺兰叶也伸手去拧他脸颊,打趣道:“你这样也像。”
    柳倾和的眼睛长得很好看,粲然若星,他整个脸庞看着很明显就是男人的特征,而若是整张脸只露出那双丹凤眼,仅仅是看一眼,当真分辨不得。
    柳倾和眉眼一弯,用少女伪声说道:“喜欢么?”
    他用女声,总是那种犹如清泉琴弦似的,有种高冷凛然的感觉。
    贺兰叶幻想了一下女装柳倾和时的模样,拍手称赞:“五娘美若天仙,自然喜欢。”
    柳倾和又压了压声音,手指头勾了勾她脸颊,轻飘飘道:“既然喜欢,今晚让五娘服侍你,如何?”
    贺兰叶居然有些心痒痒,却还是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拍开他的手,故作淡定:“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接娘亲她们了。”
    柳倾和收回手,看着他家小姑娘按捺着自己,眼睛晶晶亮的模样,但笑不语。
    两个人打扮好,外头同行的镖头们也都是如此装扮候在外庭,一行十几人骑着马顶着风尘,在黄沙漫天中抵达了凤竹小镇。
    马队驶过,铺天盖地的黄沙蔓扬,柳倾和忍不住抬手捂着鼻息,翻身下马时,抬头看了眼天空中挂着的一轮骄阳,与临阳全然不同的威力。
    这身斗篷围帛,果真十分必要了。
    凤竹小镇外就是一小片沙漠,沙漠边都是种植的一片树林。贺兰叶等人就是在树林中歇脚,铺了一片布,坐在那儿等候。
    镖头们围成一圈打骨牌打发时间,贺兰叶好久没有在这种烈日黄沙的环境行走,一时倒也怀念,倚着树眺望远方,口中哼着小调儿。
    柳倾和没有多坐,他起身四处看了看,回来找到贺兰叶。
    他站在贺兰叶身后听了会儿她哼的小调儿,摘了一片叶子来,拨下帛锻,咝咝啦啦吹出了声。
    贺兰叶听见尖锐的破裂的声儿,一回头,就看见柳倾和手中捏着一片叶子,鼓着劲吹。
    “别吹了,叶子都要破了。”贺兰叶都看得于心不忍,指点着他,“漠北这边的叶子,吹不来你们那种调儿。”
    她曾走过不少地方,吹叶成曲也见到了,自己也学会了哼哼,可唯独吹,还欠缺火候。
    柳倾和本来是想露一手,这会儿捏着叶子,正想给自己辩解,谁知听了贺兰叶的话,他却忽地露出了一个略带色气的笑,意味深长:“也不见得,要看什么叶子,怎么吹了。我平日吹的就不错。”
    贺兰叶还没有反应过来:“都给你说了叶子不同了。”
    “我知道。”柳倾和迅速看了眼周围,镖头们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打着牌,这边他们身边并没有人来。
    他迅速靠过去,凑在贺兰叶耳畔含笑小声低语了几句。
    贺兰叶藏在帛锻下的脸迅速发烫,恶狠狠瞪了柳倾和一眼,随地捡起一截树枝就抽了上去。
    “哎哎哎娘子手下留情啊!”柳倾和边躲边笑,充满享受,“是为夫不好,为夫说错了话,夫人饶命!”
    贺兰叶眸中含水波涟涟,羞恼爬满脸颊,悄悄烧红了粉腮。
    两个人正玩闹,远处黄沙蔓起,一列长长的车队伴随着驼铃慢慢出现。
    贺兰叶精神一震,不与柳倾和玩闹,骑了马去接。
    “哥哥!”
    贺兰叶一眼就看见在马车队伍最前面,骑着马裹着黑色斗篷的贺兰寒,笑着抬手招了招。
    她骑马轻快上前,风一吹,褐色斗篷飞扬,露出殷红裙摆,在这一片黄沙之中,艳丽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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