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有个小混蛋问到了重点:“哥,这妞是你从哪挖来的啊?以前怎么没见过?叫什么名字啊?”高一年级漂亮的女生都是有数的,他们还曾结伴观赏过,没道理没见过这姑娘啊。
    常建安不说话。
    他闭着嘴巴,用凉凉的目光盯着这小混蛋。
    小混蛋连忙举手投降:“哥!常哥!别误会我想挖你墙角啊,真不是!我就是好奇,真的是好奇!”
    围观的几个没眼色的货也纷纷附和:“哥你告诉我们吧,这姑娘是谁啊?再说以常哥您的美色,我们几个谁能撬得动您的墙角啊?”
    “江桃。”
    常建安面无表情丢出俩字。
    石清结结巴巴问:“江……江桃?就一班那个年级第一?”他恍惚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转头跟身边的人求证:“你们听到没?常哥说今天来的那姑娘是江桃?”
    不止是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其余几个也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真是江桃?”
    “开什么玩笑?”
    “年级第一跟常哥……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吧?”
    “真是年级第一?听说她很漂亮,原来是真的啊?”
    各种声音在常建安耳边响起,跟五百只鸭子似的呱呱个不停,他都快被这帮混蛋给烦死了。
    他们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有个叫王辉的小子还拍着桌子大叫:“厉害啊,常哥拿下了年级第一,为咱们九班争光了!”
    他的话引来一众混子的附和:“对啊,常哥是咱们九班之光!”
    常建安很想糊这帮混蛋们一脸,摇着他们的肩膀骂一顿——脑子都进水了吧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推开围堵在过道里的王辉:“你是不是今天没刷牙?嘴巴好臭,赶紧给老子滚蛋!”
    王辉捂着嘴巴后退:“刷了啊。哪里没刷?”模样很是心虚。
    晚自习九班的纪律永远很差,说小话的凑一起聊天的,打情骂俏的,枕在桌上睡觉的,刷题的也没几个。
    常建安埋头装睡,同桌石清不敢扰了他睡觉,就溜到最后一排跟王辉他们打扑克,一边打扑克一边议论常建安的新恋情。
    王辉丢个王炸,结束了这一盘牌局,压低了声音跟作贼似的问:“石清,你真没看出来常哥这次的新恋情?”
    石清也很是疑惑:“前两天他还跟八班的孙玉香约会呢,年级第一是从哪冒出来的我都不知道!”
    另一个小子蒋涛黑瘦矮小,鬼主意最多,为常建安在百花丛中过出过不少力,他虽然身高不够,钱包干瘪,恋爱理论却很丰富,通过常建安的实践证明,还是很靠谱的。他把扑克牌收拢起来娴熟的洗牌,自行推测:“会不会是今天才认识的?”
    不然怎么也没跟他交流过泡妞方案?
    其余几个被他的推测给震惊到了,都惊悚的看他。
    “乖乖,别是被你猜中了吧?”
    蒋涛再行推导:“不然常哥早就逃课了,或者跑来跟咱们玩,你看他今天失常的这么明显……”剩下的话都不必再讲出来。
    几人心情复杂的去看趴着睡觉的常建安。
    晚自习下课之后,常建安也不跟他们几个打招呼,长腿几步就迈出了教室 ,别的同学都自动让路,他很快就到了隔壁教学楼下,却又侧身隐在楼下的阴影里,目光盯着一班必经的楼道口。
    正是下课的高峰期,楼道口跟个吞吐怪兽似的,一窝峰的吐出许多学生。
    常建安从小不好好读书,眼睛倒是保护的挺好,夜视能力也是一等一的,目不转睛盯了四五分钟,最密集的人群里没有她。
    他耐心站着,等到楼道口的人群渐渐的稀疏起来,才终于看见了江桃。她背着书包,跟身边同行的一个女生说说笑笑,身后撵过来一个男生,戴着厚厚的眼镜,追上来就问她题。
    隔的不远,常建安甚至能听到那男生说话的声音,虽然问的也是高一年级的物理题,可他只听出来个学科,愣是没听懂人家在讲什么。
    同在一所学校,常建安都要怀疑他们不是同一个年级了。
    江桃身形高挑,眼镜男跟她个头差不多,外加矮一点的女生一起讨论着物理题,往自行车棚走去。
    常建安悄无声息的跟上,校园里灯光昏暗,到处都是放学准备回宿舍或者回家的学生,还有悄悄相约去操场放风的小鸳鸯,倒也没人注意到常建安的异常。
    江桃推了自行车,就是撞了他的那辆,物理题也讨论明白了,他听到眼镜男结结巴巴说:“我……我送你回家吧?”
    常建安心想:讲题是假,吃天鹅肉是真吧?
    就凭他那副木讷的样子,常建安忽然间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在自行车棚周围装模作样转了一圈,正好看到同桌石清去取车,他走过去揪住了石清的衣领:“自行车给哥一用。”
    石清被突然冒出来的抢车贼给吓了一跳,看清是他之后几乎想跪地求饶:“哥,我不想走路回去!”走路得二十分钟呢。
    车棚极大,两人的自行车相隔足有十来米,江桃已经取了车往外走,常建安觉得她都没看到自己,在石清脑袋上拍了一记:“少废话,赶紧把车钥匙给老子!”
    石清:“……”
    石清只能屈服。
    常建安骑了自行车一路远远尾随,在此之前他跟年级第一毫无交集,被撞伤的腿隐隐有些疼,提醒着他美妙的邂逅。
    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两个人的缘份。
    江桃骑的速度并不慢,他跟着七拐八拐很快到了公安局家属院门口,她骑着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常建安脚支在马路牙子上,有点牙疼。
    永喜县派出所就在公安局院内,前几天打架幸亏他跑的快,才与公安局大院失之交臂。
    远远有人骑着自行车驮着个姑娘过来,到了跟前他听到那姑娘说:“哥,你这次英语考的怎么样?”两人都穿着一中的校服,也一路进了公安局大院,看衣服不是高二就是高三的学生。
    原来是兄妹。
    常建安没动,支着脚发了一会呆,抬头才发现对面的电线杆下的阴影里也藏着个人,那人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抬头威胁的看了他一眼,踢了两脚地上的积雪,转头走了。
    常建安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感情不止他一个人觊觎年级第一的美色啊?
    江桃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跟了一路,依旧照常生活学习,后来偶尔在校园里撞上几次常建安。
    那小子上前来搭话,她多半也客气有礼。
    仅限于客气有礼。
    再后来他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高了起来,有时候不想回家,在食堂吃晚饭也能遇见他。
    他端个饭盆子过来,一屁股坐在她对面,却不是吃饭的样子,用筷子嫌弃的把碗里的面条拨来拨去,小声嘀咕:“食堂大妈把我们当猪养啊?这哪是饭啊,明明是猪食!”
    江桃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吃上,她抱着本书边看边吃,闻言抬头诧异的看他一眼:“你这是……自比猪?”又低头吃饭了。
    常建安很是委屈——他只是想挑起江桃对食堂大妈的同仇敌忾,以寻求共同话题。
    不谈食堂大妈糟糕的厨艺,难道要跟眼镜男似的挑战物理难题吗?
    他小声试探:“要不……我请你去外面吃?”
    江桃看书不看他,倒好像书比他好看似的:“不用了,谢谢。”
    一中除了少部分县城的学生,乡缜中学的学生占的比例更高,农村的女孩子普遍生活费少,也就勉强够在学校食堂吃饭,常建安约饭,从来没有遭到拒绝过。
    约饭逛街送东西都被拒绝之后,九班的混小子们终于瞧出一点眉目了,也不敢在常建安面前起哄他是九班之光了。
    蒋涛甚至自告奋勇要为他出谋划策都被拒绝。
    常建安逃课的次数渐渐少了起来,也几乎摸清了江桃的生活规律,她从不逃课,都是准时进校门,准时回家,这对于逃课惯犯常建安来说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每隔半个月,她会跑一趟门卫室,必然会收到一封信。
    有一次他掐着日子假装是来取信的,在门卫室翻了厚厚一沓信件,终于在最下面翻到了她的来信,来自铜城市的信件。
    从信上的笔迹就能看出是男生的字体,而且下面还有年级,却没有班级,他很想偷偷拆开看看是谁给她写的信,到底忍住了。
    跟着了魔一样,想了解她的一切。
    从高一被撞之后化身为跟踪狂,一年多的时间,常建安该了解的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有些事情是他观察来的,有些事情是从侧面打听来的。
    铜城市的来信他也搞清楚了,听说那人是她的青梅竹马,后来父母调去铜城市工作,这才分开。
    他还打听到了一件事情,年级第一的爸爸不是她亲爸,她是跟着妈妈改嫁的孩子,不怪循规蹈距,学习成绩半点不敢落下来——脑补了一出江桃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大戏,同时觉得她坚强又可怜,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需要他拯救。
    后爸有几个是好东西的?
    常建安在江桃面前出现的频率已经高到令人发指了,他跨过九班学渣的心理鸿沟,终于跑去一班门口堵人了。
    江桃困的要死。
    犯困令她脾气不好。
    她在常建安脚上狠狠踩下去,等他抱着脚跳起来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说:“一边玩儿去啊,别再来找我。”然后扬长而去。
    天气冷,常建安穿的又是单鞋,总觉得脚骨都要被这丫头给踩断了,不甘不愿瞪着她的背影放出一句话:“你给我等着。”
    对方也不知道没听到,还是听到了也不在意,头都没回。
    第一百零九章
    江桃到底没上晚自习, 跟班主任请了个假,谎称身上发冷,可能感冒了, 想要回家休息。
    高二一班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浓眉大眼粗粗壮壮,看起来是个糙汉子, 班上学生犯在他手上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但是对江桃却温柔有加:“要不去医院看看?衣服穿厚点, 这两天降温。”
    江桃接受了班主任的好意,适时的打了个哆嗦:“高老师,我家里有药,回去吃了发发汗应该会好。”
    她出了老师办公室, 骑了自行车急急往家赶,寒冷的冬日温暖被窝的诱惑无与伦比, 视睡如归。
    哪知道进门才发现, 中午来的客人还没走, 外面路灯都亮起来了, 看这动静难道是要住下来?
    江诚还没回来,吴英玉正在家里陪着, 来的是她的娘家二嫂陈秋霞, 带着小儿子吴宏。
    吴宏比江杏大一岁,初中毕业就辍学了, 跟着同村的人去外地打工三四年, 不但没攒下钱, 回来反而要跟父母伸手要钱花。
    他的年纪,不读书在农村都可以说亲了,可是去年吴英杰才刚为大儿子盖了新房娶了媳妇,把家底都掏空了,轮到小儿子估计还得缓两年。
    陈秋霞思来想去,就想到把儿子塞进吴英玉的食品厂,在家里跟丈夫商量:“英玉发了大财,总也要照顾一下娘家子侄吧,咱们家小二子都娶不起媳妇了,在他姑厂里上几年班,给他姑帮忙管点事儿,亲侄儿工资可也不能少了吧?再过两年讨媳妇也不迟。”
    吴英杰从来都是个没主意的,家里陈秋霞作主,指东不敢往西,让打狗不敢撵鸡,老实听话埋头干活。
    他坐在小板凳上吧嗒吧嗒抽旱烟,好半天才说:“随你,反正我是没脸找妹子。”
    吴英玉这些年在城里的日子过的不错,却鲜少回娘家,跟娘家人的情份都淡淡的,家里几个哥嫂都心知肚明,这是离了心。
    大家都淡淡的处着,除了大事,平日来往极少。
    陈秋霞坐在炕沿上纳鞋底,恨不得用锥子在男人身上扎出几个洞来,她挖了男人一眼:“指望你?谁敢指望你!反正我是个没脸的,就算被小姑子扫地出门也要去求一求。皇帝家还有三门穷亲戚呢,她不能不认亲侄儿吧?”
    大儿媳妇娶进来之后就分开另过了,现在家里就老两口跟小儿子,攒点钱起个新屋才能娶媳妇,小儿子又比不得大儿子踏实肯干。
    吴英杰不吭声不反对,陈秋霞背着俩妯娌带着吴宏来到了县上,先去的英玉饭店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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