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哼了一声:“上树捉鸟,下水捕鱼, 还可以在溪边钓虾子。好玩的东西多了去了!”
    秦修不屑:“出身太医世家,我还以为你是个淑女, 果然是个野丫头。”
    程思对他做了个鬼脸:“野丫头又怎样?反正又不要你娶我,我以后的相公自然会疼我的。”
    秦修撇嘴,不以为然。他想起这件事他毕竟欠了她人情, 道:“你算是救了我一条性命。你想要什么,我自会尽力达成。身为骠骑将军,不说别的,物质上只要你想得到的, 我定然可以送给你。”
    “真的?”
    秦修点头。
    程思想了想,双眼陡然一亮,“我说出一样,就怕你舍不得给?”
    “你说,没有舍不得的。”他笃定。
    程思眼底浮现调皮之色,道:“我爹过些日子寿辰,我想送他礼物。他最爱奇石,我早就听闻秦家后花园灵璧石七窍玲珑异常的漂亮珍贵。”
    她挑眉看他:“若是你舍得,便将那七窍灵璧石送给我。”
    秦修一愣:“你要……大石头?”
    “你要是舍不得就早说,我可不会强人所难。虽然我救了你,也算是尽了医者的本分,别说我趁机勒索你就是了。”
    “但是,那是我爹的。我做不了主,何况那灵璧石好几百斤,很重的……”
    程思瞧他这样为难,随口道:“就当我没说吧,反正我爹也不知道,就当他命里不该有此石吧。该敷药了,你是个病患,好生休息要紧,无需为这等小事费神了。”
    她拿着药钵对门外叫道:“阿元,阿元……”
    叫了几声却没有人应,她探头望着外头,人影子也不见。
    她搁了药钵子去找,正看到兰儿在厨房煎药,“阿元上哪儿了?”
    “老爷叫他出去买东西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兰儿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
    “那可怎么办?”程思自言自语,这药刚刚捣好药性最佳,若是多放一会就差许多,岂不是浪费了这上好的野草药?
    “姑娘,怎么了?”兰儿看到她发呆。
    程思摇摇头,“没事。”
    说罢,她回到了卧房进了储藏室。
    储藏室上有个天窗,白日阳光从天窗照进来,打在帐子顶上。
    程思进来时,看到淡黄色的阳光透过白纱帐照在秦修的脸色,他本就长得白,如今阳光下,越发显得肤白如玉,隐约可以看到纤细的汗毛。那眉目如同墨画,还有鼻子嘴唇,真好像雕刻一般。
    程思看的一怔。
    他正慵懒的闭目养神,听到她进来,蓦地睁开眼,眼底精光射出,黑眸如曜石炯炯有神。
    “怎么了?”他问,“阿元呢?”
    “他出去了。”
    “哦。”秦修看着她抱着药钵子越走越近,心里“咯噔”一下,阿元不在,她要来帮他敷药?
    程思杵在他床前,看他身着素色锦衫,松散的系着带子,露出蜜色的胸膛,不由得脸上发烫,低声道:“你先把衫子脱了,阿元不在,我给你敷药。这药放久了便没有药效了。”
    秦修有些尴尬,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利落的将衫子脱了,露出劲实的胸膛。
    那胸膛肌肉虬劲,比起一般的同龄少年要结实的多。程思没见过别的少年是什么样子,自然也无从比较。只是觉得这肩宽腰窄,线条很是赏心悦目。
    秦修靠在床边,撇开了脑袋故意看向床帐上的金黄色流苏。她动作轻盈而娴熟,十三岁的稚嫩少女还梳着双环髻,乌黑的长发落在肩头,长长的发尾时不时轻轻扫过他的肩膀、胸膛,一种细细的说不出来的痒。
    “你喝牛乳了?”他突然问。
    程思诧异看他:“没有。”
    秦修尴尬的上下睨了她一眼,“我闻到一股乳香味。”
    程思一愣,低头看看自己鼓起的胸脯,顿时羞的满脸通红:“臭流氓!”
    她“砰”的一下将药钵搁在他床头,气鼓鼓的说:“剩下的你自己擦吧!”
    说罢,风一般的消失在储存室。
    他听到“啪”的一声关门声。
    秦修摸摸鼻子,他有说错什么吗?他真的闻到了一股奶香味呀。
    瞅着还未擦完的药膏,他只得自己拿起来费力的涂擦起来。
    下午那丫头没有出现在他眼前,他心里暗自嘀咕,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
    到了晚上的时候,兰儿将饭食端过来,程思这才跟着兰儿一起进了储藏室。
    程思在一边瞧着,全程没有正眼看秦修。
    秦修气闷,往日还喂药喂汤,今日倒是当个陌生人。说好的大夫是这样当的?
    吃了饭,兰儿收拾了碗筷要去,程思也跟着一起走。
    “喂!”秦修叫住,那女子还是脚步不停的往外走,“程思!”他恼火的叫。
    “干嘛?”程思转身,兰儿瞧着两人要说话,便先将碗筷收拾下去了。
    “我呆在这里闷死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白天到底哪里说错了?你倒是让我弄明白好不好?”秦修觉得很冤枉。
    想起他那句“乳香味”,程思便脸上滚烫,瞪着他:“你……你还说……别提了就是……”
    “好,不提。那你若是不陪我说话,便找书给我看。这样,就当我给你银子,跟你买本书可行了?”
    程思瞧着他无聊的这可怜劲,便坐到了圆桌边,瞧着他说:“书却没有,银子也买不来。你要是闷,便给我讲个故事。”
    秦修皱皱眉,“我不会讲故事。”
    程思歪这头,“你自然是会讲的。但凡是个人,谁还没几个故事?何况你征战沙场,走遍了大江南北,肯定有更多的故事。”
    秦修想起了他曾经经历的那些,说起来倒是都是些故事。便跟她讲了大漠黄沙、长河落日,以及沙场上敌人的残忍和狡诈,又说了自己曾经在沙漠里迷路九死一生的经历。
    程思听入了迷,他不过比自己大了三岁而已,却有这么多经历。而自己,却一直圈在一个小院子里,除了表舅公家,连西京都出的很少。
    秦修说完了,道:“我一个人说多无聊,你也说说你的故事吧。”
    听了他波澜壮阔的故事,她哪里敢提自己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摇摇头:“我过得太平静,故事会无聊。这样吧,我给你唱一首歌,你就没那么无聊了。”
    秦修很意外,又有点担心:“你若是五音不全,我劝你就还是别唱了。”
    程思瞪了他一眼,清清嗓子,便开始唱了起来。
    她的声音轻柔而甜美,秦修听着倒像是唱的吴越小调。
    “晚日照空矶,采莲承晚晖。
    风起湖难渡,莲多采未稀。
    棹动芙蓉落,船移白鹭飞。
    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
    低吟轻咏,婉转动听。少年听得呆了,仿佛沉浸在江南莲湖之上,晚风拂面好不惬意。
    程思唱完了曲子,有几分羞涩,道:“我唱完了,你也听完了,再别嚷闷了仿佛我们亏待你似的。你是伤者,早些睡吧。”
    说完她出了储藏室。
    秦修挠挠头,枕头脑袋躺下,合了眼,耳畔仿佛还是她的歌声。人说绕梁三日,她这声音要绕耳朵几时呢?
    西京东边有座高山,名叫隐华山,山上有座寺庙,时不时有香客前去上香参拜。
    田广今儿跟着殿下去隐华山,他以为殿下是去庙里上香,没成想,轿子到了庙门口,太子下了轿,让侍卫留在庙里,只带着他两个人一起往另外一座高峰剑泉峰爬去。
    田广抬头,看那剑泉峰云雾缭绕,忙道:“殿下金体,怎么能劳累爬那么高的峰?不如也坐轿子吧?”
    司徒珏看了他一眼:“莫非在你眼里孤已经七老八十老胳膊老腿了?”
    田广忙道:“不敢。可是去那山峰做什么?”
    司徒珏勾唇一笑:“你跟着孤上去,自然就知道了。”
    山路陡峭,田广想不到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太子毫不费力便能攀岩越壁,他倒是爬的气喘吁吁。
    到了剑泉峰上,竟看到一座茅草屋,只见四周林木环绕,屋前还有一个碧绿的小池,池边种着一棵高大的茶树。又有云雾缭绕,仿佛建在天上的屋子一般。真是个世外桃源!
    “这里还住着人?”田广大吃一惊。
    “叩门。”司徒珏吩咐。
    田广便上前扣动柴门上的铁环,里头果然有声音。
    出来了一个满面胡须的老叟,拄着拐杖身形佝偻,看着眼前两个身着锦衣的人,眼波却平静,问:“你们找谁?”
    田广连忙望向太子。
    司徒珏道:“找剑泉先生。”
    老叟摆摆手:“没有这个人,你们找错了。”
    老叟正要关门,田广赶紧去挡,他们好容易才爬上来的,哪能这么容易就放弃。可是他手还没到,那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田广吃了个闭门羹,无奈的对太子摊摊手:“这草民好生无礼!”
    司徒珏淡淡一笑,立在门外朗声道:“听闻,古有终南山捷径,现今,难道不是剑泉捷径?倘若不是想走捷径,何必名号叫做剑泉先生?只是名号虽响,如今名不副实的人太多太多,这位剑泉先生,想必也只是浪得虚名,不见也罢!”
    说罢他拂袖转身便走。
    “慢着,”柴门缓缓开启,老叟出现在门口,双眸定定看向眼前的年轻人,他头戴玉冠、身着天青色锦袍,容貌英俊气度清贵。
    虽然没有什么标志,但是看面相,他已经猜出来了。
    老叟眼眸微微闪光,笑道:“太子殿下此来,想必是想见见剑泉先生?”
    田广吃了一惊,他们今天微服出行,没有任何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怎么知道来的是太子?
    “你认得孤?”司徒珏微微眯眼。
    老叟笑道:“天底下,有如此面相如此气度的,恐怕也只有太子本尊了。”
    司徒珏思度这人看相倒是一流,“剑泉先生就是阁下吧。”
    老叟哈哈一笑,扔了手中的古藤杖,直起身来显得身形修长,双眸炯炯。
    他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这剑泉峰五年来,你是第一位客人,老叟自然要好生的招待!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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