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板!嫂子!都要喊!”应小二脑子转得快,怕贺情说出口,退凳子站起来,“以后我每天下班!专门抽时间陪嫂子飙车!飙极速车!市里一二三四环哪里我都去!嫂子喜欢哪条道就飙哪条道!赴汤蹈火我再所不辞!无视市内所有交警!”
    封路凛:“……”
    贺情笑趴在桌上,又快滑到桌底去,应与将掐他腰把人拎起来,盯着自己的傻弟弟:“小二,你和你凛哥打过招呼了么?”
    应小二傻愣愣地:“打了啊。”
    封路凛望着他:“小二,你驾照领了吗?”
    “领了啊。”
    “拿出来,”封路凛做了个假装掏警务通的动作,“我查查你有什么违章记录,我们年终结算一下。”
    应小二:“……等,等一下。”
    他回头看向风堂,“堂哥……”
    风堂心软,看小二被哥哥们玩儿成这样,笑着说:“他是交警。市里公安局交警分局第四支队队长,专门管你们这一片儿的。”
    应小二气瘫了,仰着头吃不下饭,“装死”在自己座位上:“哥……我要回家……”
    这饭没法吃了!
    年关近了,交警支队也开始举行运输企业约谈会,地铁口摩的扎堆,第四支队区域内隐患频出,还得二十四小时不断巡查。第四支队被市民司机泄私愤造谣,上边又派了几个人去处理这件事,听说还拘留罚款,并且删除恶意中伤的微信视频。
    交警支队里,封路凛正望着满地的车牌发愁。
    这还是上次暴雨过后一直留在洪水里没被车主领走的。
    话说回来,那段微信视频,风堂也在朋友圈里看到了,就是说交警扣了闯红灯的电动车,外卖人员对交警又咬又打,最后第四支队的队员实在看不过,过来拉拽,场面一时变成了三名交警对垒一名外卖人员。有好事者将视频上传微信,只留了中后期,外卖人员顿时处于弱势。
    另外来拉架的还有一个就是封路凛,正满脸无奈,摁着执法记录仪,让围观群众让一让,不要挡路。
    风堂看着视频里的男子一外卖盒甩上封路凛脸的时候,气得差点儿没扔了手机。
    红油和菜顺着他头部流下来,警服领口全被油渍浸润湿透。封路凛当即就被送去了眼科和皮肤科,医生开了一堆药,洗过眼后给他上了纱布,说最近眼睛千万别沾水。
    风堂只知道,那天封路凛回家的时候,半边脸都是红的。
    烫伤膏涂了半边脸颊,封路凛怕他心疼,还缓解气氛,说自己像女孩儿在用睡眠面膜,清清凉凉的。
    风堂说,你他妈这是凄凄凉凉。
    连着睡前两天滴了眼药水,纱布也把封路凛包成了“独眼龙”。风堂气得发抖,又看他无所谓的样子想踹人,说你别以为这样就能玩儿蒙眼play了!
    封路凛吹一声口哨,用能睁开的那只眼瞧他,我这样不就是真的眼里只有你了吗。
    风堂快心疼死了。
    风堂把封路凛的备注改成“冷酷直男”,又搂他胳膊,问他今晚下班之后要不要去骑一圈摩托车?
    本来封路凛没当回事儿。
    结果他晚八点下班,风堂还真在寒冬腊月的夜里,把他自己那辆川崎小忍者骑过来了。
    他刚换过警服,正在支队门口扶正歪倒的垃圾桶。
    封路凛抬头便看见风堂在交警支队大门口,逆路灯的光,正骑在一辆摩托车上。
    他拿了两个头盔自己抱着,特别乖。
    就像……即将接他去遥远的地方。
    封路凛没再多话,接过风堂递到手上的头盔戴好,直接上了后座。风堂转过身来,小声说:“凛哥,你来开呗。我最近骑不稳,怕一不留神又把你摔了……”
    想起有一次两个人一起摔在小路上,封路凛点点头,“那你乖乖抱紧我。”
    “好。”风堂听话,上了座就把他搂紧,认真道:“我们走内环线,再上桥,往城东的方向走……”
    “怎么想着去城东?”
    “哪儿不是有个城市最高点么,有座小山。我们就不爬楼征服天空了,我怕我一激动又想往下跳,我们搞个自然的。”风堂举起手臂,一拍他的肩膀,高喊一声:“出发!”
    封路凛踩油门,开得无比慢。
    风堂:“……我们宛如两只蜗牛要搬家。”
    “吹吹风,”封路凛笑了,“等出了市区,我们再快点儿。”
    摩托车骑到一半,也出了市区,行驶进环山公路。他们的速度渐渐快起来,压着限速,“飙”得风堂无比地爽。他太了解封路凛这身警服下藏着的是什么了,也太想把这种火花四溅感给珍藏好。
    他们太合得来。
    风声过耳,犹如尖锐的响箭冲破身畔的防线——
    “啊!”
    风堂一声叫喊蹿入空气,随周身气流逐渐跑远,他又深深埋在封路凛背上,双手抓心肝儿似的挠,“封路凛!”
    封路凛回应他:“在!”
    风堂夸他:“牛逼!”
    封路凛喊:“风堂牛逼!”
    风堂大笑,声音在头盔里震得耳朵疼:“我威风堂堂!”
    “我威风凛凛!”
    “威风组合要去哪里!”
    封路凛吼出来:“不知道!”
    “去远方!”
    “远方在哪里!”
    风堂深吸一口气,忽然红了眼眶。他的回答几乎是下意识地随之带出——
    “你!”
    他喊完,猛地抱紧正在飞速行驶的人。
    封路凛没有回答了。
    但风堂明显感觉到,封路凛的速度又快了些。
    摩托车行驶进环山公路的尾段,偶尔几次路面塌陷震得风堂叫着喊刺激。最后,他嗓子哑了,安安静静地趴在封路凛背上,努力睁开眼,看越来越高的山,看入目辉煌繁华的都市夜景……在这样一座有千万人的城市里,能有一个人和自己相爱,并且拥有一个家,那是多美好的事。
    想要月亮,就去爱人的眼中捞。
    封路凛的眼睛也好看。
    深邃,且神秘。
    风堂总想起没怎么见过的碧海蓝天。
    “停车,”风堂突然说,“我们就在这里先坐下来吧。”
    封路凛速度变慢,渐渐停下来。他刚停好车,手机就响了。他到树下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在黑夜里牵起风堂的手,“大池给我打的。”
    “怎么了?”风堂仰头看头顶不太亮的路灯,还有三两只蚊虫围绕着灯泡转。
    看来今年的冬天还不是特别冷。
    “四件事,”封路凛说,“一是加油站变压器着火了,不过是在第二支队的区域,他们已经及时出警了……二是风准有消息了。他在隔壁省,我们正在请求命令。”
    “好啊,”风堂显得异常平静,“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你转过去。”封路凛深吸一口气,握住他的手。
    他从背后抱着风堂,让他面朝城市的夜景。接着,封路凛牵住他的手慢慢松开了。
    “风叔的墓,柳姨带我去拜过了。带了他最喜欢的郎酒,还有他最喜欢的冬瓜糖。柳姨说,风叔生前偶尔写家书,会写你是小风同志,他是老风同志……柳姨那天给风叔说,从此以后,风家就有两个’小风同志’了。”封路凛平静地说出那些风家的小秘密,“这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第三件事。”
    风堂一时间怔住了。
    他背对着,艰难道:“那么,第四件事呢?”
    “你看,你身前是你的城市,你身后是你的人,”风堂听见封路凛说,“所以,你愿意从今以后,把我用这么一个圆环,套牢在这座城市里么?”
    风堂几乎是瞬间被封路凛牵着手转过身来。
    他甚至,看到了封路凛单膝跪地时的动作。
    他甚至,感受到了戒指所带给自己的冰凉触感……和那日他偷偷去给封路凛选钻戒的时候,摸到的触感相同。他还记得那一天,贺情还笑他要形婚。
    低下头,他看见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下,封路凛正跪着抬自己的手,并套上了一枚戒指。
    中指。
    刚好套在那个“f”上。
    风堂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红着脸也红着眼,从兜里掏出自己给封路凛准备的那一枚。
    他看着封路凛也怔愣的表情,咬住嘴唇,“我哪儿知道,你,你也准备了啊……”
    封路凛看那在夜色里仍旧璀璨的光,哭笑不得:“宝贝,你怎么买个带钻的。”
    “贵嘛。真的……我看你都不怎么用贵东西,特别低调。”风堂说着,心想自己也不能输,迅速道:“凛哥,以后你跟我一块儿,想怎么高调怎么高调,我才不怕呢。不过……工作我就不怂恿你换了,你愿意做这个就做这个,我陪着你也开心,就是觉得危险。”
    他语气说得软,没了平素的傲,浑然成了只毛茸茸的猫。封路凛心痒,低头用鼻尖蹭他眼角,“我得好好保存起来,戒指戴着容易掉。”
    叨叨完,封路凛牵起他的手,看手指根部那五个青黑文字,“你看看你的纹身,以后想洗也洗不掉了。”
    风堂拿食指往他喉结处一点,“你想甩我也甩不掉啊。”
    他转过手,摊开掌心往上挑封路凛下巴,眼底泛光:“从纹了这个的那一天起,我就没后悔过。包括后来我发现你瞒着我、你早就’设计’我……我心痛得难受,我疼得在床上打滚,我想伸手掐死你,但我依旧绝望地发现,我还是那么喜欢你。”
    他想在这一瞬间坚持自己的决定。
    坚持地说,这就是我,这就是我和我的爱情。那么这一瞬间,就是生命中值得纪念的时刻。
    “我说过的关于你的话,关于爱的话,”封路凛嗓子被风吹哑了,“都是真的。”
    风堂站得腿软,“关于’爱你’的呢?”
    “全都是真的,”他重复一遍,“全都是。”
    风堂哑然。
    他慢慢地,靠近他怀里。
    封路凛牵他,用手指摩挲那一处冰凉,“所以,你给不给我?”
    “给给给,”风堂连忙点头,“你也要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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