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双不死心:“我是说,万一呢?”
    “万一那样的话……”
    不等时磊说出答案,吴双就抢先开口:“万一你遇到了她,可不可以告诉我,不要瞒着我?我宁可知道真相,也不想像个傻子一样被人骗。”
    “嗯。”
    时磊答应了。
    后来,和顾灵槐重逢的那个夜晚,即使时磊还没有把握顾灵槐会答应他,时磊还是第一时间告诉了吴双,和她分手。
    他做到了他答应过的事情,可时磊不知道,告诉她真相和瞒着她相比,究竟哪一种选择更残忍一些。
    无论如何,都是他辜负了吴双。
    时磊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自我介绍,总说他是“时间”的时,“光明磊落”的磊。长大之后,人渐渐变得世俗,功利,连“光明磊落”四个字,也不能说的像当年一样坦坦荡荡。
    他现在很富有,可也一无所有。
    打开手机,时磊一眼就在热门微博上看到了傅城铮的消息。他晒了一个娃娃的照片,看不清脸。评论下面一水儿的祝福,恭喜傅城铮喜获千金。
    时磊最恨傅城铮的那段日子,也曾经暗搓搓地在网上骂过他。时过境迁,时磊忽然觉得,是时候放下了。
    打下“恭喜”二字,发出去之后,时磊的评论很快就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番外二
    第八十五章番外二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 顾雅梅才发现,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不是她考上大学的时候,也不是她嫁入豪门的时候,而是她七岁之前, 弟弟还没出生的日子里。
    顾雅梅承认自己自私,可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她还是希望自己一个弟弟妹妹都没有,家里面只有她一个孩子的话就好了。
    三岁之前的记忆, 已经十分模糊了。但顾雅梅隐约有印象,那个时候父亲抽着烟, 摸着她的头对母亲说, 雅梅虽然乖巧,但可惜是个女孩儿。
    那个时候顾雅梅还不明白,为什么是个女孩儿就很可惜。直到她的一对双胞胎妹妹出世, 母亲在月子里哭肿了眼睛,但还是狠下心将其中一个女婴送走。
    顾雅梅当时吓坏了。母亲怀孕的时候,一直想要生个男孩儿, 所以对肚子里的孩子很重视。顾雅梅曾经特别讨厌母亲肚子里的“弟弟”。可是当她看到那一对小小的双胞胎妹妹时, 她心里忽然又舍不得了。
    她用稚嫩的声音问母亲:“为什么非要把妹妹送走呀?”
    朱丽婷摸摸她的头, 哭着告诉她说:“这么多孩子, 咱们家养不起的。”
    顾雅梅当时还小,相信了母亲的话,还觉得家里很不容易, 她以后一定要更加懂事才行。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朱丽婷明明说过家里养不起的,可是一年多之后,她的肚子竟然又鼓了起来。
    “这回一定是个男孩儿。”顾雅梅听见母亲笃定地对父亲说。
    父亲抽着烟,皱着眉头看她:“这回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可父亲终究还是失望了。
    一听说朱丽婷生的又是个女孩儿之后,顾金山转过身就走了,都没去看孩子一眼。
    顾雅梅好奇,拉着小小的顾香茉,一起去看妹妹。
    “妹妹为什么不哭呢?”顾雅梅觉得很奇怪。
    她看看顾香茉,顾香茉也呆呆地看着她,根本不明白大姐姐在说什么。
    小小的顾雅梅,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后来,朱丽婷又怀孕的时候,顾雅梅已经并不觉得奇怪了。
    她心里既盼望这一胎是妹妹,这样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就不会动摇了。她又希望这一胎是弟弟,这样父母就能别再生了。
    顾金山总共就挣那么一点钱,再生下去,他们连饭都要吃不饱了。
    可是……一旦父母有了弟弟,还会对她好吗?
    她虽然也是个姑娘,可她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朱丽婷两口子想过把二丫三丫送人,可是从来没想过要把她送出去。
    这都是建立在没有弟弟的前提下。
    如果有了弟弟……
    在这样的情绪下,顾雅梅对于新出生的小弟,一点都不喜欢不起来,甚至想要掐死他。
    可是看着欣喜若狂的顾金山和朱丽婷,顾雅梅只能挤出笑脸,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说一些违心的话。
    “弟弟生得可真壮实,爸爸妈妈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考上名牌大学,长大之后帮持弟弟。”
    朱丽婷夫妇听到大女儿这样“懂事”,心里头不知道有多高兴,连声说“好”。再看缩在一旁,唯唯诺诺、一声不吭的两个丫头,他们就一点都喜欢不起来了。
    都说小孩子单纯无辜,可小孩子也最会见风使舵。在意识到父母不喜欢两个妹妹,心里头只有弟弟之后,顾雅梅对两个妹妹的态度就完全变了。仗着自己在父母心里还有点分量,顾雅梅完全把顾香茉和顾灵槐当丫鬟使唤。
    不这么做,她还能怎么办呢?家里头的资源本来就有限,弟弟的那份她抢不着,不打压底下的几个妹妹,她可能连饭都吃不饱。
    饭吃不饱倒还是其次,顾雅梅最怕的,是家里人不让她继续念书。她听来村里支教的大学生老师说过,想要改变命运,就必须好好读书,考上大学。
    顾雅梅恨透了现在的生活,她就是死也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当顾壮壮上了学,父母想让她退学的时候,顾雅梅就把顾香茉拉出来,做了自己的替死鬼。
    顾香茉辍学打工之后,家里的开支暂时平衡。顾雅梅顺顺当当地念完高中大学,还考上了研究生。
    顾雅梅感觉得到,从她大四那年开始,父母对她的态度就有了微妙的变化。那时候顾壮壮学习成绩非常不好,顾金山夫妇意识到顾雅梅可能是他们家里最有出息的人,对她的态度里不自觉地就有了些讨好。这一丝讨好,简直令顾雅梅扬眉吐气,欣喜若狂。
    可是她并不表现出来,反而说了许多虚情假意的话,骗家里人继续供她读研究生。她从小到大受的这些委屈,只供她读到大学,她是不甘心的。只有研究生毕了业,她心里才能稍微平衡一些。
    那个时候,顾香茉和顾灵槐已经和家里脱离了关系,朱丽婷两口子已经完全指望不上她们了。正因如此,他们才肯继续在顾雅梅身上投资,或者说是不得不在顾雅梅身上下注。
    可朱丽婷心里头还是肉疼,想把那些钱省下来留给儿子。她问顾雅梅,陆敬轩既然是她的未婚夫,为什么不能帮顾雅梅给学费交了?
    顾雅梅假装生气地告诉朱丽婷,他们还没结婚,她不能花陆敬轩的钱,不然是会被陆敬轩看不起的。
    不过事实上,她读研期间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陆敬轩出的。家里给她的那些钱,顾雅梅全都攒着,给自己做嫁妆。该是她的,她一分钱都不会留给顾壮壮。
    可是,花了陆敬轩的钱,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敬轩和男人不清不楚的事情,其实顾雅梅早就知道,在收到那封匿名信之前就知道。
    可她当时已经无路可走。除了孤注一掷,嫁入陆家,顾雅梅想不出更好的选择。
    她那时候甚至想,反正夫妻关系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只要陆敬轩能给她体面,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入豪门,就算守活寡又怎么样,只要有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就足够了。
    可是她没想到,就陆敬轩这样的男人,他父母还对她挑三拣四的,嫌她家里条件不好,又嫌她的肚子没动静。顾雅梅没办法,只能想尽了浑身的解数,怀上了一个孩子,如愿地嫁进了陆家。
    可顾雅梅没想到的是,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当她得知自己生的是个女孩儿的时候,顾雅梅的心都要碎了。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朱丽婷当年差点把眼睛哭瞎的感受。
    顾雅梅不是讨厌女孩儿,她只是讨厌这个孩子给自己带来的命运。她知道,陆家人不会让她好过了。
    果然,孩子出生之后,公婆对她的态度降到了冰点。偶尔和陆敬轩见面的时候,陆敬轩也是一脸的厌恶,却不得不遵从父母的意思,扒掉她的衣服。
    顾雅梅心里清楚,他只是想要一个儿子罢了。
    做了全职太太之后,除了带孩子之外,顾雅梅无事可做,也喜欢经常上上网。
    得知“同妻”的危害之后,顾雅梅忽然很慌张。她拒绝再跟陆敬轩同房,逼着他给自己一份最新的体检报告,结果被陆敬轩狠狠地打了一顿。
    “你他妈还嫌弃老子脏?老子还不想睡你呢!”
    丢下这句话之后,陆敬轩就扬长而去。
    顾雅梅愣住了。
    她忽然想起当年,顾香茉被家暴入院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嘲笑她的。
    她觉得是顾香茉没本事,所以才没能应付好婆婆,管住自己的男人。
    风水轮流转,现在顾香茉婚姻幸福,婆媳关系和睦,还生了一对漂亮的龙凤胎……
    她呢?
    她怎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呢?
    报应,都是报应啊!
    伤好之后,顾雅梅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门。
    婆婆嫌弃她把孙女养傻了,逼她每天带孙子出去散散步,认认人。
    看现在这个样子,陆敬轩是很难再有孩子了。孙女虽然不如孙子,但她身上好歹也流着陆家的血。
    毕业之后几年都没工作,顾雅梅现在也没什么指望了,只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她现在不用担心父母偏心弟弟,不给她钱花了。可她现在又要开始担心,陆家的那些亲戚会不会来打秋风,陆敬轩会不会过继一个侄子,抢走她女儿的资源。
    顾雅梅有时候看着熟睡中的女儿,就会觉得很痛苦。
    这孩子和她一样,这一辈子,一开始就错了。
    生而为女,就是她们最大的错误。
    顾雅梅一直都是这样想的,直到有一天出门散步时,她遇到了顾灵槐,那个已经许久不见的三妹。
    她现在可是顾家最风光的人了,嫁了一个大明星不说,还被傅家承认,做了傅家的儿媳妇。
    陆家现在败落成这个样子,傅家却仍是如日中天。顾雅梅虽然嫉妒,却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不过,顾雅梅心里也有安慰自己的方式。她看着顾灵槐手里牵着的小姑娘,露出一丝冷笑。
    顾灵槐嫁得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生了一个赔钱货?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嘛。
    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突然从旁边的超市小跑出来,手上还拿着两个甜筒,像献宝一样地送到顾灵槐母女跟前。
    顾灵槐伸手接过一个,那小姑娘却不接:“爸爸喂!”
    换做陆敬轩,不把她女儿一脚踢开才怪。可顾雅梅惊奇地发现,傅城铮还真的蹲在地上,耐心地喂她。
    小姑娘伸出舌头,像小猫儿一样地舔了舔。
    才舔了几口,顾灵槐就说:“太凉了,不许吃了。”
    傅城铮连忙收回手,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甜筒吞下了肚。
    小姑娘愣了愣,气得张开嘴巴,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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