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陈原, 看着鲜血从他颈间汹涌而出, 而后又被雨水冲刷掉。良久,她下意识地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刚刚飞溅到她脸上的血迹瞬间染红了她的手指, 伏芷怔怔地看着手指上的那一抹殷红,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底涌了出来,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眼泪。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哭过了, 当年父皇驾崩的时候, 她没有哭,被皇兄强制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甚至到最后,以为伏玉被害, 南夏就此万劫不复的时候,她也没有掉下一滴泪。她好像早就可以接受这世上所有的无奈与不幸, 但是到最后,却依旧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早就注定了的结局。
    她此生的眼泪,终究还是给了这个她爱过, 却也恨过的男人。
    伏芷慢慢地蹲下来, 伸出还沾染着血迹的手覆在陈原的眼上,喃喃道:“我到现在都在想,当年如果我愿意反抗皇兄,愿意丢下我长公主的身份,丢下所谓的对南夏的责任, 跟你不顾一切的离开,那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会换了一个结局?”
    她低着头凝视着那张她曾经最为熟悉的面容,似乎要将这张脸深深地刻入自己的脑海里:“只是我终究还是要负你。当年我不能跟你离开,如今也不能丢下陶陶随你而去。”
    伏芷慢慢倾下身,在陈原唇上印下了一个吻,轻声道:“如若人生真的能够从新来过,我宁愿当日不曾在御花园里遇见你。”她抬起头,唇畔露出一抹苦笑,“只是这世上又哪有重来的事情,也只愿来生我不生在这帝王家,而你,也再莫入这朝堂。到那个时候如果我们还能碰见,就当一对寻常的夫妻吧。”
    荀成站在几丈之外,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他垂下眼眸,朝着陈原的尸首看了一眼,最终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苍临二人,摆了摆手:“虽然不是我亲自动手,但也没什么区别了,剩下的烂摊子就交给你们处理了。”
    说完,身影闪过,消失在雨幕之中。
    苍临看着荀成消失的方向发出一声轻叹,回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伏玉:“要下去吗?”
    伏玉盯着城下的伏芷看了一会,背转过身去:“她已经做了决定,就让她再陪他待上一会吧,毕竟从今以后,她与陈原再无关联,过往的种种终将消散。”伏玉扭过头看了苍临一眼,“熙平城的事还等着你处理,我先回去看看陶陶。”
    苍临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覆在他耳边轻声道:“这边我会料理好,等我回去。”
    伏玉朝他露出一丝浅笑,回过头朝着城下又看了一眼,将斗笠重新戴回自己头上,朝着城内走去。
    大概是因为几乎军中的所有人都还在守城,太守府显得格外的安静,管事认出伏玉是白日里跟着苍临的那位小公子,慌忙将人迎了进去:“哎呦公子,这外面下了这么久的雨,看看您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我让他们给您送点洗澡水,你洗个澡换身干爽的衣服,可小心着凉啊。”
    伏玉笑了笑:“多谢了。”他顺手摘掉头上的斗笠,扒掉早就湿透的蓑衣,“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还在府里吗?”
    “在的,在的。”管事急忙道,“先前晋王殿下不是吩咐了要好生照料她们母女吗,那位夫人离开之前跟我打过招呼,说要出去一趟,孩子在睡觉,让我帮忙看着点,所以我安排了人守着,公子放心吧。”
    提及伏芷,伏玉眼底有几分黯然:“那好,一会我过去看看她,劳烦了。”
    管事慌忙摆手:“公子客气了。”
    窗外雨渐止,夜重新归于宁静。
    伏玉匆匆忙忙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谢绝了管事,一个人去了先前伏芷母女暂住的那间院子。白日里守在这里的守卫在先前苍临的要求下已经退下,只有外间还有几个守夜的侍女。
    伏玉朝着里间看了一眼:“陶陶还好吧?”
    侍女从瞌睡中清醒过来,看了伏玉一眼,认出这人似乎与白日来的那位晋王有些关联,慌忙回道:“那位夫人将她哄睡了之后悄悄走的,现在还一直睡着呢。”
    伏玉点了点头:“那就好,我进去看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那侍女有些犹豫,但瞥见伏玉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竟对着这眉目如画的小公子生出几分畏惧,朝着里间看了一眼:“那公子有事一定要吩咐我们。”
    伏玉垂下眼帘算是默认,掀开门帘进到里间。房内只点了一根蜡烛,光线昏暗,陶陶正在床榻上睡得香甜,伏玉走过去,将被踢掉的薄被盖在她身上,靠着床榻坐了下来。
    陶陶睡得格外乖巧,嘴角微微上翘,好像是做到了什么美梦。伏玉看着她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翘了翘唇,其实算起来,他与陶陶也不过见了一面,或许是因为这孩子实在是乖巧,又或者是因为二人身上的血脉相连,他实在是喜欢这个孩子,也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健康快乐的长大。
    只是,从此刻开始她的人生就注定有了缺憾,她不能像人家孩子那样父母双全家庭美满。有很多东西可以弥补,但有些却注定是弥补不了的。
    这是她的宿命,从她的出生就注定了这一切。不过幸好的是,随着她父亲的去世,这所有的一切都将终结,从此以后她将告别她陈原女儿的身份,告别所有与她父亲有关的过往,开始全新的生活。
    却也不知道这对她来说,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折腾了一整晚,又淋过雨,伏玉也累的狠了,不知不觉就趴在床边睡着了,直到一只小手拍了拍他的脸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陶陶正趴在床上,瞪着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哥哥,你为什么要睡在地上啊?”
    伏玉保持着坐在地上半趴在床榻上的姿势睡了半宿,现在浑身都酸痛,他扶着床榻让自己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也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狰狞,才在床榻边坐了下来,伸手捏了捏陶陶的脸:“我本来只是坐一会,没想到就睡着了,你不要学哥哥哦。”
    陶陶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好。”她说完话,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哥哥,娘亲在哪儿?”
    伏玉勉强笑了一下:“姑母有事出去一下,待会就回来了,哥哥在这儿陪你不好吗?”
    陶陶晃了晃脑袋,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也好的,反正娘亲总是陪着我的,我也喜欢哥哥,哥哥陪我也好的。”
    伏玉拍了拍她的头:“那我去叫她们进来帮你梳头换衣服,然后陶陶陪哥哥一起吃早饭,好吗?”
    陶陶点了点头:“好!那吃完早饭,哥哥要陪陶陶玩,好不好?”
    “好。”伏玉目光温柔,“陶陶想玩什么,哥哥都陪你。正好外面雨停了,哥哥带你在城中逛一逛,好不好?”
    “好!”陶陶欢快地回道,甚至爬起来在床榻上蹦了几下,她自小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鲜少能有到外面逛的机会,当然是有些期待的。等高兴的劲头过了,她又忍不住问道,“哥哥,那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啊,她是去找爹爹了吗?陶陶也好久没见到爹爹了,爹爹说让我跟娘亲先走,过几日他就来找我们,可是过几日是要多久啊,陶陶想爹爹了。”
    伏玉看着陶陶一脸的失落,话卡在喉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陶陶早晚是要知道这些真相的,但却不能从他口中听说。伏玉微微闭了闭眼,涩声道:“陶陶乖,哥哥先去叫她们进来,等你娘亲回来,再……”
    后半句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所幸的是他面对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还不能察觉到他的情绪,伏玉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便逃一般离开了房间,看见外面已经等候了半天的侍女才松了口气:“帮她洗漱吧。”
    “是,公子。”侍女利落地进了内间,只留下伏玉一个人在外间,他给自己倒了杯隔夜的茶水,喝了一大口下去,却仍觉得烦闷不已,在房里转了一大圈,伸手拉开房门,想要透透气。
    伏玉方一露头,就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正走进院内,他下意识就回手关上了房门,几步来到院子里,看着浑身狼狈的伏芷,低低地开口:“姑母。”
    伏芷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朝着伏玉露出一点笑容:“陶陶还好吧?”
    “姑母放心,这一夜她都睡的很安稳,现在已经起了,正在梳洗。”
    “那就好。”伏芷笑了一下,跟着便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其实从来就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如若是,当年她就不会嫁给他人,后来也不会再嫁给陈原。因为生在帝王家,她其实背负了很多东西。等总算逃离那个帝王家之后,她又背负了身为人母的责任,注定不能任意妄为。
    第一百零三章
    伏玉来不及反应, 只是下意识地在伏芷倒地之前, 将她扶住, 幸好他在惊慌之间还有几分理智,记得陶陶还在房里,看见她娘亲这个样子一定会受到惊吓。匆忙之间还记得将伏芷抱进侧屋安置好, 才回身去吩咐人请大夫过来,为伏芷诊治。
    也许是因为前一夜淋了雨,但依伏玉来看, 更可能是因为亲眼目睹自己的夫君自刎于身前而无能为力, 让她一直以来紧绷着的那根弦也跟着断了,但是日子毕竟还要继续, 还有陶陶在等着她,所以她挣扎着回到了这里, 但却再也坚持不下去。
    伏玉看着床榻上的伏芷,那大概是他见过伏芷最为狼狈的样子。他们姑侄二人仔细算起来, 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接触,但伏玉却觉得自己格外地了解这位姑母,尤其是前晚, 看着她做出选择, 亲自来送陈原上路的时候。
    对于伏芷来说,陈原的死去,就意味着过去的种种全都,烟消云散,等她病愈, 就又会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所以此刻,大概是她难得软弱的时候了。
    伏玉叹了口气,守在一旁看着大夫替伏芷号过脉:“她怎么样?”
    “公子不用担心,这位夫人只是感染了风寒,老夫开上几服药,按时服用,多多休息,很快就会恢复了。”大夫一面写药方,一面道,“不过从脉象上看,这位夫人似乎有些忧思过度,还需多加注意才是。”
    伏玉勉强扯了一下唇角:“我知道了,劳先生费心了。”
    “公子客气了。”大夫把药方交给候在一旁的侍女,便先行离开了。
    伏玉看了那药方一眼:“我会跟你们管事说,让他找人去抓药。至于这里,”他看了一眼还昏睡的伏芷还有她身上沾染着泥浆血迹的衣裙,“就劳烦你们帮着她简单的梳洗一下,换掉身上的衣裙。”
    侍女知道这位小公子与现在西南的当家人晋王关系匪浅,丝毫不敢怠慢:“公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夫人的。”
    伏玉又回头朝着伏芷看了一眼,最终发出一声轻叹:“陶陶应该收拾好了,我去看看她,这里就劳烦你们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小姑娘十分的重要,又或者因为陶陶本身就讨人喜欢,侍女倒是用了些心思,帮着陶陶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裙子,也重新梳了发髻,看起来更显俏皮可爱。伏玉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专注地看着才绽放的小花,看见伏玉走过来,脸上立刻就露出笑容,迈着小短腿朝着伏玉奔去,伏玉俯身将她抱了起来,眉眼弯弯,露出笑意:“陶陶今天真漂亮。”
    陶陶笑弯了眼角,环着伏玉的脖子大大方方地回道:“谢谢哥哥。”
    伏玉抱着她一面向外走去,一面道:“折腾了这么半天,是不是饿肚子了?哥哥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陶陶长到这么大,跟自己父母之外的人鲜少有亲近的机会,现在有这么一个人哄着她,还要带她出去玩自然开怀,基本上就是伏玉说什么就是什么,连早饭都比往日多吃了小半碗,自己擦好了嘴,跑到门口等着伏玉。
    伏玉放下手里的碗,看着她脸上天真的笑容,只能希望她能一直这么无忧无虑下去。
    伏玉先前与孩子相处最多的经验就是石头,并没有接触过陶陶这么大的小孩,但是所幸陶陶被伏芷教的很好,哪怕到了府外所有的东西对她来说都很新鲜,仍一直乖乖地跟着伏玉,实在碰见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东西,只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伏玉,却不吵不闹,这倒是让伏玉安了不少的心。
    两个人在城里逛了大半圈,用过了午膳,见陶陶有了困意,伏玉才抱着她回太守府。才走到府门口,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迎了出来,伏玉先是诧异,脸上还是不由露出笑容:“你回来了?”
    苍临顺手从他怀里结果已经睡着的陶陶,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见她又没有被惊动,才回道:“刚回,看你不在府里,正准备去找你。”
    伏玉看了一眼趴在苍临肩头睡得正香甜的陶陶,压低了声音道:“我带她在城里转了转,姑母生了病,大夫说她最近忧思过度,需要休养。”
    “刚刚管事与我说了,说人已经醒了,我还准备接你回来一起去瞧瞧。”二人说着话,一路向里面走去,一路将陶陶送回了房间,吩咐侍女照看,才出了门。
    伏玉回过头看了苍临一眼,这人身上还穿着前一晚二人出门时的衣袍,整夜未眠,眼底已经泛起了淡青色。伏玉有些心疼地在他脸上摸了摸,又伸手扯了扯他身上还微微发潮的衣袍:“先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吧?我再让他们煮些粥送进来,这段时日你就一直为战事劳心劳力,整个人都瘦了。”
    “不过是处理了一些琐事罢了,前线打仗的事情,可都是各位将军代劳的。”苍临将伏玉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战事好歹结束了,最后能兵不血刃的拿下熙平城,我也算是松了口气,可以就地休整一阵,等都城的消息了。”
    伏玉点了点头,又朝着苍临看了一眼,抿了抿唇:“陈原的尸首……”
    “我已经派人处理了。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一代枭雄,况且,熙平城之中还有不少是他的亲信,厚葬陈原的尸首也算是安抚这些人的一个方法,所以,你放心吧,我就算再恨他,他人已经没了,总不会做那些挫骨扬灰的事情。”苍临伸手勾了一下伏玉的下颌,“从见到他们开始,你脸上连笑都少了,等过两日军中没什么事了我带你四处去转转,”说到这,他突然笑了起来,“你还记得当年咱们两个从都城逃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心往西南而来吗?”
    伏玉眨了眨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记得,结果刚出都城就被陈原抓了回来,却没想到,到最后也是因为陈原,我们还是来了这西南。”
    苍临顺手揽过伏玉,将下颌压在他肩上,在他耳畔低叹了一声:“这大半年的时间你一直在这儿陪着我,也该我陪陪你了。我还记得呢,你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游山玩水,肆意逍遥。等我把朝中的这些事都了了,会慢慢地补给你。”
    温热的呼吸扑在伏玉耳侧,让他下意识想起两人此刻是在院中,耳根登时就红了起来,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难得有几分羞赧,伸手轻轻地推了苍临一下:“好了,现在还在院子里呢,你先回房间换衣服,我吩咐人来给你送粥,之后去看看姑母。”说到这儿,他补充了一句,“她现在大概并不怎么想见别人。”
    苍临了然地挑了挑眉:“也罢,那等她恢复了一些,我再去看她吧。”
    伏芷穿着一身素色襦裙,正站在窗外朝着远方眺望。伏玉进门的时候看到这副画面,不由挑眉:“姑母,您还病着呢,大夫说了需要好生调养。”
    伏芷转过头,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眼睛还是肿着,眼底却无一丝情绪:“他的尸首……”
    “苍临已经命人处理了,会寻一处风水好的地方厚葬的,姑母放心。”
    伏芷盯着伏玉看了一会,轻叹道:“这个苍临倒是跟他那个爹不太一样,帮我多谢他一声。”说完,她的目光在伏玉脸上多停留了一会,“那一日我便想问,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在西南虽然地处偏远,不过也听到不少关于都城的传闻,都说这个晋王,好男风,尤其对已故的淳熙帝深情不移,是这样吗?”
    伏玉微微抿了抿唇,却还是回视伏芷的眼睛:“是。传闻总是有根据的。”
    伏芷没有半分惊诧:“那你呢?”
    “我也一样钟情于他。”提及苍临的时候,伏玉的心情总会是好一点的,唇畔忍不住带了几分笑意,“不然我好不容易从那个牢笼逃了出来,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回去?”
    伏芷微微眯着眼:“你不怕将来会后悔吗?”
    “我不会后悔。”伏玉声音很轻,却意外的坚定,“姑母,我与你是不一样的,你自出生起,就是帝女,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你享受了荣华富贵,却也承受着这些带来的责任与义务。”可我不是,我生来就是一个人的,我从来没因为皇子的身份得到过什么,除了麻烦,所以也不觉得自己应该为那个皇室做什么样的牺牲。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我不想做委屈自己的事情,也就不会让自己在将来后悔。因为今日的种种,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第一百零四章
    历时半年之久的西南战事终于告一段落, 晋王贺苍临尚未及冠为行军元帅的首次出征便大获全胜, 从汉阳城最初的一战到最后兵不血刃地拿下熙平城, 不管是上阵杀敌还是坐镇军中运筹帷幄,他都得心应手,远远地超脱了他这个年纪, 让全军上下对他心服口服。
    收复西南消息传回朝堂惹起了满朝上下的热议,这个先前因为出身也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不被看好的晋王可以说的上只用了半年时间就让朝廷上下对他刮目相看。
    尤其是贺鸿仪本人,自从汉阳城一战之后, 他便不断收到武英、孙乾等人的奏报, 其中有大半都是对晋王贺苍临这个行军元帅的夸赞,尤其是武英, 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苍临的欣赏。
    贺鸿仪与自己这两个老手下相处多年,最是了解他们的脾气秉性。武英这人, 素来是有一说一,先前的这些年里, 贺鸿仪可是从未从他口中听过对任何人如此高的评价。能让武英这种人如此欣赏,那就说明苍临在军中的表现的确很亮眼。
    尽管先前对苍临并没有投入太多的心思,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 提起来贺鸿仪也觉得面上有光, 还未等苍临返朝,各种各样的封赏就已经源源不断地送入了晋王府。
    贺鸿仪的态度对朝中的局势影响自然不小,很多先前并不看好苍临,或者站了队或者一直在观望的朝臣都开始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盘。大周毕竟是以武立国,人人都知道, 此战之后,原本处于劣势甚至是可以说的上是没有存在的晋王在军中就扎下了根,若是等他再回都城,在太子与楚王的斗争之中,也有了立足之地。只是不知道这位晋王到底是他先前表现的那般对于皇位权势并不在乎,还是又会有新的打算。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晋王返朝,但苍临本人却根本不急着回去。贺鸿仪的旨意是要他将军务料理清楚之后便回朝受封赏,却并未定下归期,所以对苍临来说,时间还充裕的很。西南战事终了之后,剩下的大多就是一下后续的处理、安置等各种问题,而这些根本不需要苍临这个行军元帅亲自过问,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将军就能把一切料理的妥妥当当,丝毫不需要苍临担忧。
    苍临得到了来到西南半年之久难得空闲的时间,索性真的按照自己先前跟伏玉许诺的那样,带着伏玉开始四处游玩。
    起初的时候二人还只是在汉阳城周边转转,晨起的时候骑马出去,傍晚的时候便能赶回来,还能顺便跟伏芷母女一起吃个晚饭。后来随着伏芷身体的痊愈,加上苍临的空闲时间越发多了起来,两个人便真的潜心在游山玩水之上,离开汉阳城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一月之后,西南所有城镇的事务全部处理妥当,新的太守也已经走马上任,整个西南终于从战事的阴影之中走出来,像大周的其他地方一样,偃革倒戈,放牛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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