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顾原泓也是悄悄退下,爹娘融合许多,于他而言,便是最好的消息。
    直直奔了后院顾今朝的闺房,来宝还在床边规劝,今朝就那么睁着眼睛,茫然地仰脸看着帐顶,顾原泓快步上前,摆手让来宝下去。
    来宝一走,他才是抬眼:“你的身世,我都听说了,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些伤心……”
    话未说完,今朝已是回眸。
    她眸色通红,从来未见过哭成这个样子的今朝,一时间顾原泓也怔住了。
    今朝吸着鼻子,定定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说话,豆大的泪珠掉落下来,若是平时,打他骂他还好些,此时一见她的泪珠,真个是不知如何是好,顾原泓忙是入袖去拿帕子,可平时没有带帕子的习惯,只得起身在屋子里找了一找,才拿了手巾过来送了她的面前,笨拙地劝着她:“有什么好哭的,今个刘总管来了,说是要册封你为长公主呢,高兴还来不及,怎的哭起来没完了。”
    顾今朝拿过手巾,在脸上擦了一擦,瞪他:“我才不稀罕什么长公主,你若喜欢你去,我在这院子里住着,我叫顾原泓,你去叫今朝,你去当长公主。”
    顾原泓看着她,点头:“行,我去。”
    说着顿了下,又道:“那顾原泓,你能不能不哭了?嗯?”
    一本正经的模样,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本还一肚子气愤委屈,此时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笑了又觉心酸,手中的手巾就摔了他手上,笑过,被他气的又是落泪,这副模样还十分不愿别人看见,只得别开了眼去,不愿回头:“你能不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坐一回儿……”
    话音未落,他人已欺近。
    顾今朝下意识回头,顾原泓一手扳住她的肩头,一手给她擦着泪,那柔软的手巾在她脸上轻柔擦拭,他目光浅浅,注意力似都在她眼底的泪珠上面一样。
    她惊觉不妥,可靠后一靠,他却是用力按住了她的肩头。
    擦了一擦,他略显嫌弃地将将手巾塞了她手里:“哭得眼睛通红,真丑。”
    她直接躺倒,背对了他去。
    他站了起来,在她的闺房当中走来走去的,不知怎的,想起了那把牛角匕首来,临走之前,今朝将匕首扔给了谢聿,她二人之间的暧昧似是真的。
    从前,他察觉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梗住了心口。
    不知如何开口,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她。
    早上才送了她一把小弯刀,此时想起,当即问起:“我送你的弯刀呢?”
    顾今朝登时回头,茫然地看着他:“我昏过去了,不知谁收起了没有,回头我问问……问问别人。”
    顾原泓并未开口问及谢聿,光只瞥着她:“嗯,价值不菲,丢了怪可惜的,能找就找回来。”
    今朝点头应下,看着他的神色,总觉得自己是在他面前无理取闹。
    来宝打了水来,她说要洗脸,将人撵走了才是好些。
    顾原泓念及世子府诸事,又回去找顾瑾了,他不愿隐瞒,将今朝同谢聿那等事婉转地说了,倒叫顾瑾吃了一惊。
    温热的水流捧到脸上,顾今朝使劲揉了下脸,来宝在旁看着她,是一脸的担忧:“小姐,我可还从未见过你这么哭过,这到底是怎么了,天大的事情掉下来,也不过是过眼浮云,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
    今朝擦了脸,将手巾扔了水盆里,走回梳妆台前,这就坐了下来。
    镜中人双眼通红,看了自己半晌,伸手勾着眼皮对着自己做鬼脸,她实在笑不出,长长吁了口气,来宝在后面瞧见,跟了过来:“小姐这是怎么了?”
    顾今朝休息了片刻,恢复了点力气:“没事,没有过不去的山海,你去拿笔墨,我要写一封书信。”
    来宝连忙回身去拿,片刻之后,将笔墨取回。
    今朝一手抓着袖子,提笔写字。
    她仍旧称呼周帝为皇帝,回想这十几年光景,不禁唏嘘太多,如今她的命运已是要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最先开始的,便是失去了阿娘,这令她伤心又气恼。
    这些都不能说,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争取自由。
    以后,应当怎么活,应当怎么过,她必须坚持自己的想法,书信一气呵成,今朝折好了,当即起身。她将书信密封严实,出了后院直奔前堂。
    堂前虚掩着门,顾今朝推门而入,顾瑾夫妻二人正在桌前喝茶,见是她起来了,都看了过来。
    今朝已是打起精神来了,走了舅舅面前,将书信双手呈了上去。
    叫了两年的爹,一时还改不过来口了:“劳烦爹爹走一趟,这封书信交到皇上手里,可能这也是今朝最后任性一回了,请您跟皇上说,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都在书信当中,若他真有心疼爱,必当答应我的请求,长公主册封大典,今朝一定前往。”
    顾瑾接过书信,轻点着头:“好,那我这就走一趟。”
    说着叮嘱原夫人,让她顾看好家中,匆忙出去了。
    今朝心软,想起顾容华来,跟着他又出了屋里:“若是有机会,也对姑姑说一声,让她不要再哭,没什么好哭的,我好得很。”
    顾瑾嗯了声,算是应下。
    他才下石阶,一个小厮匆忙跑了进来,抬眼看见他了,急急道:“世子在门口,与咱们家大公子打起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顾瑾回眸瞥着今朝:“人都追到家里来了,你们之间,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此时已无需隐瞒,只不过,她也不愿多说。
    听着是谢聿来了,顾今朝转身就走:“没有,告诉门口守门的,不许他进门,不见!”
    第138章 反了天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百姓当中兴起了传言, 说是长乐公主再次救驾以后,皇帝调查她的身份才得知, 她原本就是失落在民间的真公主, 皇帝喜极而泣,要册封她为长公主呢。传言传得很快,都畅谈开来,为这出巧合的意外感到喜意。
    周帝本来儿女甚少, 这么一来, 多了个女儿呢!
    老百姓不懂,但是权臣贵族却是人心惶惶。
    私下里四处奔走私论, 大周国的长公主还在呢,太子还未登位, 哪里又封什么长公主,简直太妄为,当然了,这些话只敢私下里说。有人说长公主长公主,别有深意, 她能长谁都公主,必然是小皇子的,说到此处谁也不敢再论下去了。
    东宫更是惶恐。
    一早起来,太子长跪了后宫当中。
    在遇刺之后, 周帝急召他进宫觐见, 龙颜大怒, 他对东宫私下的小动作并非一无所知,更令他惊的是,这道要册封长公主的旨意,如若有心,封为公主已是极限,为何要册封长公主。
    历代以来,只有最宠爱的嫡皇女或者有功之皇姑才能称为长公主。
    其深意令人不寒而栗。
    紧接着,周帝不再见他。
    当年支持太子的旧臣已经所剩无几,这也是他近两年的担忧,此时他态度越大的谦卑,心底便越是悔恨。
    小皇子这两日受了凉,周帝传太医进了德轩殿之后,一直没有出来。
    李煜跪在大殿前,刘世春自殿中走出,停了他面前,伸手来扶他:“诶呀我的太子殿下呀,小皇子这会病着正闹着,您就别跟着添乱了,皇上不想见您必然还是有恼着的事,过了两天他消消气就好了,可快起来吧!”
    李煜已是跪了一早上了,当然不肯离开。
    他依旧求见周帝,又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刘世春才出来请他进去,德轩殿本来就是云贵妃所在,本不该走进,可此时已顾不上那么多了,进了殿内,早早听见周帝哄孩子的声音。
    再往前,殿中一道人影抱着个幼童,走来走去,口中还念念有词的。
    正是周帝抱着小儿子九儿,李煜上前见礼:“父皇。”
    小九儿眼泪汪汪,正伏身在他肩头,怯生生地看着李煜,周帝回眸:“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
    李煜更是惶恐:“父皇何出此言呢,刺客至今毫无下落,东宫已奋力追查了。”
    周帝似不以为意:“查吧,看看东宫能查出什么来。”
    他还晃着小皇子,一手拍着他,走一步哼一哼,同普通家的男人一个模样,李煜看着出神,竟有些恍惚。
    不过很快,他便清醒过来:“父皇明察,此事略有蹊跷,禁卫军没能拿下刺客,各大街巷立即封锁之后,也无下落,想必此人对京中街道甚为熟悉,怎么偏就这么巧,父皇才出宫就有刺客了,还有皇妹……”
    他用了皇妹这样的字眼,周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就在此时小九儿鼻子不通气又哭了起来,周帝哄了又哄,怎么也哄不好,云贵妃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比之从前丰腴许多,美貌更盛从前。
    李煜看着她,忙是低下了眉眼。
    周帝将儿子交给了顾容华,小家伙不舍得放手,抓着他的衣袖不叫他走,他再三哄着,耐心十足,叫刘世春带着太子去往御书房等候。
    刘世春忙是带着李煜走了,一路上他不停劝慰着太子,只说皇帝这两日实在是恼怒,眼看着春祭要到了,长公主的册封大典要在春祭之前完成,朝中还有不少反对的声音,他一意孤行主意已定。
    李煜不由皱眉,走了御书房门口,刘世春连忙告退,只让他进。
    平常也不是没来过,李煜不以为意,大步走进,门口立着两个侍卫,他走了御书房批示公文的案前,本就是无意间看了一眼,当即愣住了。
    案上摆着一物,眼熟得很。
    几乎是抖着手将那东西拿了在手里,他一下跌坐在旁。
    传国玉玺为何突然出现,又为何丝毫不顾忌他,让他来御书房,心知不妙,转身就走,可到了门口立即被人拦了下来。
    顾今朝养了几日精神,总算恢复了平日生龙活虎,她一早去翰林院继续修书,可是惊得黄大人不轻,什么都不让她做不说,还亲自拿了果儿过来。
    没办法,她身后多了个跟屁虫,她不愿理会,只想躲着。
    真是走哪跟到哪里,谢聿这两日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她不见他,也不许他去顾家府上,怎么去接,也并不来世子府。
    景岚过府探望两次,今朝只说无事,提及谢聿了,她不让说。
    今早起来时候,顾今朝一出府就看见了,世子府的马车跟了后面,她不理会,一头扎进了翰林院。就这么百般无聊在翰林院过了半日,晌午一过,黄大人就催着她走,她一在翰林院大家都不自在,也没法自在。
    没办法,皇帝早有旨意,不许忤逆公主。
    此时对于这公主是失而复得的喜,皇帝的疼爱溢于言表,哪个敢冲撞简直不要命了,今朝不愿为难他们,早早出了翰林院。
    车上车夫抱着马鞭靠在车厢前面,头脸上盖着斗笠,今朝上车,伸手抓着车帘叫了他一声。
    她进了车厢,车夫才动,他拿着斗笠立即戴了头顶,露出了他已不年轻的脸来。
    马车稍一动颠簸,车厢当中,今朝差点坐不稳。
    谢聿一身锦衣,端端坐在里侧,此时微扬着眉,看着她是目光灼灼。
    她冷冷看着他,并不开口。
    车夫已换成了他的人,自然放心,谢聿上下瞥着她:“身子大好了?”
    今朝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车夫赶车已往长街世子府去了,她坐回原处,目光在谢聿的腰间一扫而过:“世子现在是越来越没趣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现在该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腰间挂着两个匕首,谢聿目光也沉,未动:“井水不犯河水?亏你说得出。”
    说着,解下了腰间的匕首,身形一动,就欺了她身边来,他伸手来勾今朝的腰带,她自然是不从,侧身躲开。
    “谢聿!你干什么!”
    “过来……”
    再躲就要掉下去了,今朝转身坐了对面,不想人又追了过来,生生把她逼到车内的角落里。她不愿依从,自然挣扎,不管不顾打了他一通,混乱当中还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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