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赵怀瑾说了那个皇室中人后,她就不再进宫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她现在爱惜小命。
    “罢了,”韩贵妃把茶碗放在桌上,看着熟睡的小猫笑容温柔,“我也当出来散散心了。”
    楚言看向韩贵妃,她虽然笑着,但笑容中有些忧愁,有些迷茫,这些日子圣上病重,最难过的怕就是姨母了,一旦圣上有什么不测,姨母又该何去何从?
    魏王憨厚老实,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放九子宅里的兄弟们去封地,这样的话,姨母还可以跟鄂王去封地,也就不必在宫中枯老。
    “你呀,有空还是来宫里陪陪我,近来我也烦闷,心里总没个着落。”韩贵妃叹道,想起太后交代的,她眼神微黯。
    楚言犹豫了一会儿,回道:“十五郎呢?最近也没听到他的消息。”
    “圣上病后,他也鲜少来了,上个月也就只来一次,这时候不来也好。”韩贵妃无奈的笑道。
    楚言立时明白,这个时候需要避嫌,连鄂王也不能免,她安慰道:“姨母放宽心,圣上的身体一定会康复的。”
    进宫一事她不肯给准话,韩贵妃也不好多说,往她的肚子上瞥了一眼,道:“说来,都五个多月了,你怎么还没动静?”
    楚言局促,不自觉的遮了遮小腹,低声道:“这个也得看缘分。”
    韩贵妃笑了:“是不急,你们都还年轻。”
    急还是急的,楚言看了眼挂在床帐上的符咒,希望能尽快怀上孩子。
    立冬那日,魏王代圣上去北郊祭祀迎冬,祭祀不是一般人能代替的,若有太子都由太子去,可圣上直到现在也不肯下旨,但这祭祀已经表明了。
    此去北郊随行众多,在魏王身边的是宰相李觅之和李格,吴王离得较远,赵怀瑾在后面看着只希望别出什么异常,传回去会让圣上疑心。
    “你怎么了?”江王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见他面色严肃,感到奇怪。
    赵怀瑾勉强笑了一下,道:“可能冲了冷风,有些不舒服。”
    江王疑惑的点点头,然后叮嘱身边的鄂王安分一些,别伸头四顾。
    祭祀的过程一切正常,魏王准备下台阶,赵怀瑾却蓦地有些不安,远远的盯着下台阶的人,忽然,也不知怎么了,魏王的身子晃了一下,脚步一滑滚下了台阶。
    “四大王!”
    “四大王!”
    场面登时大乱,所有人都纷纷往魏王那里跑去,赵怀瑾愣了一会儿,看向同样愣在一旁的吴王,他的表情很吃惊,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这一摔摔出了毛病,魏王的右腿断了,医官说很有可能从此成为瘸腿,这就不好了,从来没有一个身体有残疾的人做皇帝的。
    圣上大怒,第一个责问的就是吴王,吴王跪在圣上寝宫门口,见不到圣上也不敢大呼冤枉,唯恐再惹得圣上更加恼怒,他知道圣上是故意让他跪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为的就是扫平他身为大王的威严,挫他的锐气。
    因为魏王残疾,受益最大的就是他了,可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显他得利最大,但是嫌疑也最大的,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赵九翎和李觅之站在寝宫内,圣上怒火攻心之下,只能躺在床上召见他们,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看着床帐里半躺着的人,两位宰相心里暗惊,圣上见他们居然还要隔着屏障,难道病的非常严重?
    “查出结果没?究竟怎么回事?”圣上厉声问道,问完后咳了一声,确切的说是半声,他及时忍住了咳意,不欲他们知道自己的病况。
    高公公连忙过来想给他顺气,圣上不耐烦的挥挥手。
    赵九翎先劝问了圣上的身体,然后才道:“臣已经让大理寺卿张京查问过了,在场的人皆说四大王是自己失足,当时四大王身边的人离得都有距离,并无他人作祟。”
    李觅之也道:“当时微臣陪同而去,一路上四大王精神抖擞,未见不适,四大王独自登坛,在祭祀之后忽然——忽然摇晃了一下,便失足坠下,甚是奇怪。”
    圣上眯了眼,看着他问:“内医局怎么说?”
    “医官未查出不适。”李觅之道。
    那就是说魏王在无缘无故的情况下坠下祭坛,然后摔断了腿,这意味着什么?祭祀时出了这等事,是在说天意?天意说魏王不能继承大统,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遭?
    圣上眼中疑怒不定,胸腔大幅度的起伏,似乎在忍耐着身体的不适,许久沉声道:“禁吴王于九子宅内,不得任何人出入,召名医为四郎医治,让诸位医者务必尽全力医治。”
    “是,圣上,臣等遵旨。”
    赵九翎与李觅之同时应道。
    圣上看着恭恭敬敬的两位宰相,又在李觅之脸上绕了一圈,道:“朝中诸事就全靠两位相公了,庆歌记得凡事要多与子息商量,慎重而为。”
    李觅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微臣谨记圣上教诲,万不敢疏忽,请圣上放心。”
    赵九翎也赶紧道:“臣与李相公定不负圣上厚望,凡事思量再三,谨慎而行。”
    圣上点头,挥手让他们退下,估摸着他们走远听不到了,才俯身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吓得高公公想去叫医官,圣上抓住他的手制止他。
    高公公知他不放心,两位相公还未走远,吴王还没出宫,他担心被人看到自己病弱的样子。
    等气顺了之后,圣上问道:“你怎么看?元一。”
    高公公给他拍抚着背,小心的说:“老奴觉得此事与五大王无关,因为这么一来,五大王的嫌疑就最大了。”
    “然后呢?”圣上冷笑,“四郎病残,五郎被我怀疑,七郎平日不参与朝政,最不会被牵扯其中,如此也可得利,所以是七郎所为?”
    高公公慌忙否认:“老奴绝无此意,只是、只是——”
    “元一,你跟随我也快四十年了,是我最信任的人。”圣上抓着他的手,眼神犀利。
    高公公一震,跪下道:“老奴绝无二心,请圣上相信老奴。”
    圣上并没有怀疑他的衷心,只是不想从他口中听到偏向哪个皇子的话。
    “起来吧!”他说,“扶我躺下。”
    高公公站起来,小心的扶着他躺下,看着面容枯黄眼窝深陷的人,心里不是滋味,他确实与吴王有接触,没想到圣上早就察觉到了,却并未斥责过他。
    走到殿外的赵九翎和李觅之看到吴王还跪在地上,吴王见他们出来,先觉得丢人,随后就想知道圣上对他的处置。
    李觅之因为刚被身上警告了一下,此刻除了问候,也没有多说话。
    赵九翎只得扶起吴王,告诉他圣上的决定。
    吴王愣住,顺势抓住赵九翎的胳膊道:“有劳两位相公彻查此事,还我清白。”
    赵九翎安抚道:“五大王放心,大理寺一定会仔细查办,绝不会诬陷任何人。”
    这么客套的说法,让吴王心里没底,他看向李觅之,李觅之对他笑笑,并不多言,颇有避嫌之感,难道阿耶说了什么?
    回到府里后,吴王奇怪不已,他还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被阿耶防备了。
    吴王妃见他回来,立刻让人把暖炉拿来给他暖膝盖,问道:“你怎么样?我听说你被罚跪,担心的不行。”
    吴王摇头,忧心道:“阿耶下旨,禁我于府中,不得任何人出入。”
    “那可怎么办?”吴王妃着急。
    一路回来,吴王已经冷静,道:“当时众目睽睽,我一直离四哥很远,把此事硬说是我做的也不容易,现在重要的是阿耶的想法。”
    圣上将他禁足,无论是不是他做的,都意味着圣上不信任他。
    看着妻子一脸苦愁的样子,吴王突然怨道:“还不都是你,做的什么事!竟然挑拨孩子之间打架,你以为阿耶好糊弄吗?”
    吴王妃愣住,看着他脸上的恼怒,忍不住反驳道:“什么因为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魏王妃的事情?”
    吴王立马斥道:“闭嘴!”他往外看了看,幸好没人,他担心别人知道,但没有半点羞臊愧疚之意,只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吴王妃一肚子的气,“我只当是你要利用她,当做不知道而已。”
    吴王哑口无言,他确实是想利用魏王妃,虽然效果不大,但还是有一定作用。
    “好了,不说这些了,”吴王安慰她道,“阿耶虽然将我禁足,但未有其他命令,只要四哥一直未痊愈,就不会有什么事。”
    魏王若真成了瘸子,他身为五子,就有资格继承皇位了,何况还有李觅之,只希望与魏王妃的事情,阿耶不知。
    李觅之心里忐忑,他与赵九翎是一样的,都是支持魏王的,但如今魏王受伤,嫌疑最大的是吴王,这如何是好?如果两位大王都不行,那就接下来就只能是江王了。
    当年圣上忌惮太子,是他揣摩到了圣意,去找二皇子诬陷的太子,才有了当初的事情,连六王都被牵扯其中,流放至蓝田时失踪。
    魏王那样耳根子软,即便将来有人要为太子平反,他求饶一番,魏王至多革职让他出京,但江王就不会了,江王一定会彻查严办的。
    李晔看着眉头紧蹙的父亲,问道:“阿耶要怎么办?”
    李觅之良久无语,许久叹道:“吴王是李家最合适的选择。”圣上不相信吴王,没有证据证明是吴王做的,但也不能说就不是他做的,有些棘手呐!
    李晔也不意外,道:“儿子知道了。”
    “让你大哥注意着皇宫里的动静,一有异常,立刻派人回来通知。”他说。
    “是。”李晔应道,看着父亲思索的神情,眼里闪过微光。
    **
    赵怀瑾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那么奇怪,好端端的从台上滚了下来,就是魏王不受伤,这也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江王看着对面的人,也是无奈,四哥这一摔,他也有了嫌疑。
    “你在想什么?”他问。
    赵怀瑾道:“我在想有什么可以让魏王精神恍惚,但医官又查不到的药物。”
    江王愣住,想了一会儿道:“我去过那么多地方,也没有听说过这种药,你是否多心了?”
    “那七大王认为此事是巧合?”他问。
    江王犹豫了一会儿才回道:“我不知道。”
    赵怀瑾不信这是巧合,一定有人在作祟,吴王绝对不可,如果圣上真有意传位于吴王,他得赶在那之前把击败吴王的最后一击呈于圣上。
    与江王拜别后,赵怀瑾出了柳家酒楼,没走多久,就看到宫阑夕在街道转角处,似乎是在等他。
    第84章
    两人到了偏僻的巷子里, 一时无语,许久宫阑夕才道:“四大王一事,赵御史可有查到什么?”
    “尚无。”赵怀瑾简短回道。
    “那么你有何看法?”他问。
    “宫长史呢?”赵怀瑾不答反问。
    他们都不肯先说自己的见解, 于是小巷子里, 又陷入寂静之中,这是在宫阑夕与楚言成亲之后, 两人的第一次单独见面, 其实以前二人也很少见面。
    宫阑夕不喜欢赵怀瑾, 去年明知楚言与他已经情定, 眼前这位名誉京城的宪台青郎, 居然敢——敢强迫楚言,当时为了楚言的名声,他忍了下来,但即便到现在,一想起那时楚言无声的哭泣与自责,他都怒气丛生。
    身边的马打了鼻嗤,在阴冷的天气里形成一团雾气,宫阑夕抚了抚自己的坐骑, 对他说:“也许, 你可以从弋阳郡公着手。”
    赵怀瑾一怔:“大公子?”
    宫阑夕颔首:“我只是猜测, 大公子懂得调香, 而香与药理有相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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