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你可知沈相家乡在哪儿?”这日,孟竹一如既往地躺在马车里发呆,突然听到面具男开口问道。
    孟竹愣了愣,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对沈令安的过去确实知之甚少,她竟然连他生在何方长在何方都不知道!
    面具男似是猜到了,他突然伸手将她扶起来,让她坐在窗边,掀开车窗上的帘子,道:“沈夫人,沈相的家乡到了呢!”
    孟竹一怔,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马车正驶到了一座都城的城门口,传来来往的喧闹声,而城门上写着两个大字:岩州。
    原来他竟是岩州人,听闻岩州乃是人杰地灵之地,盛产俊杰和美人……岩州之子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岩州之女美若天仙,世间难求……
    马车缓缓驶进岩州城门,孟竹看着来往的男男女女,果真大部分男女的容貌都很赏心悦目。
    她正看得发愣,眼前突然一暗,面具男已将车帘放下,孟竹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大部分重量都靠面具男撑着,她垂了垂眸,努力将自己的重量往车壁上挪了挪,平静地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过,我是送沈夫人来见沈相的。”面具男微微挑唇。
    “他真的在这里?”孟竹怔了怔,轻声问道。
    “耳闻不如目见。”面具男在她耳边说道,男性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际,让她生出一抹不适,然而她终究什么也没说,脸上表情始终是淡淡的。
    面具男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移开了距离。
    过了会儿,马车在一间客栈前面停下,面具男给孟竹戴上帷帽,伸手将她抱了下去。
    街上人来车往,孟竹纵然觉得尴尬,也并没有反抗的余地,便也不吭声,任他将她抱进了一间房,然后吩咐随行的婢女,“给沈夫人好生梳洗一番。”
    孟竹虽然一直未曾提过,确实也早就想洗漱一番,这些日子日夜奔波,她真觉得自己身上都快发臭了,只是她清楚自己阶下囚的身份,这等小事实在不值一提。
    小二很快将热水送了进来,孟竹在婢女的帮助下沐浴更衣。
    婢女给她穿的衣服与她平日里的风格不太相像,是一袭偏男式的衣裳,穿起来有些许宽松,巧妙地遮掩了她的身段,看起来有些英气。
    穿完衣裳后,婢女又扶着孟竹坐到椅子上,在她脸上折腾了一阵,待折腾完,孟竹便看到铜镜里的自己已然换了张脸,看起来半点不显娇媚,只余秀气。
    孟竹垂了垂眸,没想到这婢女竟也如此精通易容之术。
    易完容之后,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子推门进来,孟竹愣了愣,便听他开口道:“沈夫人,我们这便出发吧。”
    那是面具男的声音。
    孟竹没想到他是这般模样,与他粗嘎的嗓音倒并不相配,不过这张脸显然不是他真正的脸,也许嗓音也是变化过的。
    面具男上前,给孟竹戴上了一顶帷帽,又给她系上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这才将她抱了出去。
    孟竹又回到了马车上,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等着。
    这些时日,她什么都不去想,只是顺其自然地接受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努力不去听面具男挑拨离间的话。
    可是这一刻,她看着那面具男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她想,沈令安,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马车驶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就停了下来,面具男微微一笑,“沈夫人,我们到了。”
    孟竹的心不受控制地提了起来。
    面具男将她抱下马车,孟竹这才发现他们到的地方竟是一个风景优美的湖畔,周围还有零零散散的游人。
    湖对岸是一整片竹林。
    孟竹莫名地觉得有些眼熟。
    “此湖名为山湖,是岩州的有情人最喜欢的地方。”面具男抱着孟竹,一边走,一边说道。
    面具男这么一解释,孟竹才发现湖畔的那些游人,竟大部分都是成双成对的。
    “自然,这也是沈相曾经最喜欢的地方。”面具男继续道。
    “你为何如此不遗余力地挑拨我和沈相?”孟竹冷了神色,有些厌烦地问道。
    “在下并非有意挑拨,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面具男微微一笑,丝毫不介意孟竹的冷脸。
    走了好一会儿,面具男终于停了下来,湖边有一些木制的长凳,他将孟竹放下,扶着她在长凳上坐下。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竹屋,问道:“沈夫人不觉得有些眼熟吗?”
    孟竹抬头看去,只见见不远处的湖中心建着一座竹屋,有一道弯弯曲曲的水上长廊,从岸边一直沿到竹屋门口。
    依山傍水的竹屋,多么像京城郊区的山间小居?
    “听说沈相是长情之人,因心爱的女子喜爱山湖,便为她建了一座水上竹屋,后来在京城,更是在京郊建了一座相似的。”面具男的声音在孟竹耳边缓缓响起。
    孟竹的脸色终于微微变了。
    她的目光落到湖边,只见那长廊入口的边上,站着一群护卫模样的人,他们身上的衣服,与相府护卫的衣服一模一样。
    孟竹的心微微一颤,所以沈令安,真的在这里吗?
    第81章
    就在这时, 竹屋大门打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抱着一个白衣女子走了出来, 孟竹的目光微微闪烁, 竟有些不敢去看那男子的脸。
    “沈夫人这是怎么了?”身旁的面具男低低一笑,“沈夫人不是自认和沈相情比金坚,外人无法挑拨, 怎么如今却连看也不敢看了?”
    孟竹的双手微微握紧, 她倏地抬眸,直视了过去,只一眼,便觉得眼眶生疼, 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人,不是沈令安是谁?
    紧跟在沈令安身后的是拎着两把竹椅的沈缺, 只见沈令安抱着那白衣女子走到长廊中间, 沈缺忙将竹椅递了过去,沈令安将那女子放下,扶着她坐到竹椅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那女子脸上戴着白色面纱,看不出容貌,但身姿窈窕,一看便知是个美人。
    沈令安和那女子说了一会儿话, 然后就见沈缺回到竹屋, 端了一个碗出来。
    沈令安接过那个碗, 跟那女子说了什么, 那女子掀开面纱,然后就见沈令安用勺子舀了一口汤,递到那女子嘴边。
    孟竹只隐约看到那女子的半边脸,娇美绝伦,比秋善公主还要更甚一筹。
    孟竹怔怔地看着,沈令安的神色前所未有地温柔,连他的动作,也带了丝小心翼翼,似乎生怕眼前的女子会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原来他这么匆匆忙忙离开,将她一个人丢在山间小居,便是为了那女子吗?
    明明说好要给她过生辰的,不是吗?
    那一晚,他心急如焚地奔向旁人,却留她和小殊儿面临生死危机,被人所掳……
    “沈夫人怎么哭了?”面前的帷帽被微微掀开,一条干净的手帕擦上她的脸颊,为她拭去眼泪。
    孟竹倏然回神,这才发觉眼眶里竟有泪水源源不绝地滚落下来。
    “这便是你想要的吗?”孟竹微弱的嗓音带着抹沙哑,“亲手打破我所以为的幸福,于你来说,有任何好处吗?还是说,看到有人不幸福,你便会高兴?”
    面具男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孟竹突然站起身,往沈令安的方向跑去,可她四肢软绵无力,才刚跨出两步,就狠狠地跌到了地上,好在这一片都是草地,并未伤到。
    这一点小小的动静,令沈令安抬了头,朝这边扫了一眼。
    “夫君……”孟竹泪如雨下,带着哭音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可惜却那般微弱,根本无法被他听到。
    她的头上还戴着帷帽,就算帷帽脱落了,他也认不出她这张脸。
    可是,她还是想要提醒他,她在这儿!
    面具男的话真真假假,她半点也不想相信,就算眼前这一幕令她觉得刺眼,她也要亲口听他承认!
    更何况,就算他真的负她,她也不愿落在别人的手里,她还有小殊儿,她要回去……
    面具男蹲下身,作出要扶她的架势,在她耳边道:“沈夫人明知自己无力逃脱,这又是何必?”
    孟竹不管不顾地朝沈令安的方向爬了一步,可下一刻,她就被面具男拦腰抱起。
    孟竹想挣扎,却丝毫无能为力,只是身子却因为挣扎和哭泣而微微颤抖。
    而面具男已经抱着她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沈令安鲜少对外人上心,这次不知为何,却对那对男女多看了两眼,只觉得那女子身子微微颤抖,似是在哭。
    不过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继续给面前的女子喂药,只是他的心里却莫名生出一丝异样。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跑上前来,面色忐忑地道:“主子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她怎么了?”沈令安神情一凛,问道。
    “绿袖传来消息,我们离开当晚,夫人受到袭击,护卫尽数折损,夫人为保小公子,令绿袖和明俏带小公子先走,孤身留下……”
    “你说什么?!”沈令安猛地站了起来,手中药碗应声落到地上,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铁青。
    沈缺面色也是一变。
    “绿袖后来带人回去,并无发现夫人踪迹,应当是被人掳走了……”护卫硬着头皮继续禀报。
    “令隐卫尽在京中,何以不发信号求救?”沈令安的脸色变得无比吓人,厉声问道。
    “绿袖说,对方有备而来,信号均被拦截……”
    “即刻回京!”沈令安冷声吩咐道。
    “弟妹出事了?”一道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嗓音响起,坐在竹椅上的女子微微抬头,被火烧毁的半张脸露了出来。
    “阿姐,你伤势未愈,暂且在这里养伤,我会让人留在这里保护你。”沈令安说道:“待你伤势痊愈,我再来接你回京。”
    说着,沈令安便不再停留,即刻转身走到湖边,飞身上马。
    一队人马跟着沈令安扬长而去。
    道路上,有一马车在慢慢悠悠地驶着,突然,马蹄声阵阵,尘土飞扬,一队人马从这辆马车旁边飞驰而过。
    马车里,有人微微掀开车帘,看着那扬长而去的人马,微微一笑,“终于知道了。”
    说完,他看向那无力地缩在软垫上的女子,她背对着他,双拳紧握,虽然不曾发出声音,但瘦弱的肩膀微微颤动,他知道,她在哭。
    沈令安的人马一路骑了两个时辰后,,一直箭矢突然朝沈令安破空飞来,沈令安眼底冷光一闪,微微偏头,在那箭矢即将飞越自己的时候,伸手将其一把握住。
    他的目光落到那箭矢上绑着的布条上。
    他拆开布条,看了一眼,突然勒住缰绳,“停。”
    只见布条上写着:今晚子时,岩州羊角峰,在下携令夫人和令姐,恭候沈相。
    沈令安的眸子越发幽深了,他将手中布条扔给沈缺,道:“回岩州!”
    沈缺看到那布条后,拧了拧眉:“主子,此人城府极深,先是掳走夫人,如今趁我们离开之际又掳走大小姐,还派人在此等候给我们送信,分明是算计好一切,摆了鸿门宴等着主子,主子如果直接前去,只怕会落到此人的陷阱当中!”
    “本相知道。”沈令安冷声回道,“那人若是以为本相会就此束手就擒,便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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