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遍了吗?可是他还没醒。”叶宵一边在心里和诺亚对话,一边拿棉球浸湿水,仔细地擦了擦凌辰干燥的嘴唇。
    诺亚:“根据我的数据库,这样的情况,多在病人的耳边说话,苏醒的几率会更大。”
    叶宵放下棉球,“真的吗?那我试试。”他又强调,“你不准听。”
    诺亚:“好的,人类的这种行为是叫害羞?我明白了,三秒后我会屏蔽你。”
    病房是个单间,很安静,空气里弥散有很浓郁的药味儿,以及淡淡的血腥气。
    叶宵手指在凌辰掌心里画圈,隔了好久才开口,“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思来想去,“我对孤儿院的记忆不多,除了记得不哭不闹可以拿到糖以外,我还记得,以前曾经养过一条鱼,那种红色的,很小但尾巴很长很漂亮的鱼。只不过没养多久它就死了,我躲在被子里,悄悄难过了一晚上。”
    他停顿了两秒,“我好像没有多少开心的事情,遇见你,找到你,是最开心的。”
    叶宵发现,诺亚的这个方法在自己身上,完全行不通。他放轻力道,将凌辰的手掌心朝上摊开,然后把自己的眼睛埋了进去。
    许久,病房里忽然冒出一点低声的抽噎,像受了伤的小兽。
    “队长……你怎么还不醒过来,我好害怕……”他弓着背,因为太过清瘦,能够看清衣服下背脊撑起的弧度。
    “……我有好好吃饭,也有好好睡觉,很听话,”他吸吸鼻子,喉咙哽得难受,发出两个不连续的音,说不出话了。
    眼泪流出来,沾湿了凌辰的手心。
    “叶——”
    虚弱的气音,却像是惊雷一样在叶宵耳边炸开。他手指抓着床沿,用力到发疼,想抬头确定凌辰是不是醒了,又不敢——
    这几天已经失望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他总是听见凌辰在叫他,叫他叶宵,叫他小毛毛。但每次在他应了之后,都会发现是幻觉而已,凌辰还是紧闭着眼睛。
    这一刻,他没有半分勇气。
    “你哭的老子……心都疼了。”
    这不是幻觉?
    叶宵僵住,几秒后,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就对上了凌辰深色的眸子,张张嘴,“你……你醒了?”
    凌辰也看着叶宵,他的小毛毛哭地有一点惨,睫毛湿漉漉的,眼眶泛红,鼻尖也是红的,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非常要命。
    他还没来得及再出声,就发现叶宵伸了手过来,像触碰易损坏的蝉翼一样,摸了摸他的眼皮,一边掉眼泪一边笑,“你醒了。”
    凌辰恢复意识时,只觉得全身上下真他妈疼,估计自己现在应该跟个破布娃娃差不了多少。但现在,身上的疼劲儿完全被心口的盖过去了。
    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害不害怕?嗯?”
    叶宵拿手背擦了眼泪,“怕。”
    心里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恐惧、无措、惊惶,全都从那个黑漆漆的洞里跑了出来。特别是晚上,他总是不敢睡觉,一旦入睡,就会不断梦见凌辰死去的情景。
    他好害怕醒来睁开眼睛时,有了第二天的黎明,却没了凌辰。
    凌辰眼前一阵一阵的眩晕,身体在发出抗议,想让他昏睡过去。他知道要是放任自己再次昏睡,他的小毛毛不知道会有多害怕。
    没有犹豫,凌辰放在被子下的手动了动,狠狠按在了大腿的伤口上——真他妈疼!
    这一下是疼狠了,也让他一个激灵疼清醒了。
    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他看着叶宵的眼睛,“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叶宵点头,“有,我中午一盘炒饭都吃完了的。”
    “乖了。”伤口疼得暗暗抽了口凉气,凌辰调整呼吸,笑道,“我们小毛毛眼睛里,是不是悄悄安了两个水龙头?怎么眼泪又出来了?”
    叶宵否认,“没有水龙头。”
    “真的?”凌辰逗他,“啧,鼻尖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像个小姑娘。”
    叶宵凑凌辰近了一点,让他看自己的眼睛,“不是小姑娘,你看,我没哭了,真的。”
    凌辰挑眉,“真的不是小姑娘?那让队长检查一下?”
    他原本只是想逗叶宵,转移转移他的注意力,没想到叶宵红着耳根,一双像是被清泉洗过的眸子看过来,“好。”
    深刻明白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凌辰人是真的有点不好了,他闭了闭眼睛,飞速换话题,“小毛毛。”
    “嗯?”叶宵手撑着下巴,专心地看凌辰。
    “发生爆炸的时候,有没有听见我说的什么?”
    叶宵小声回答,“听见了的。”
    见他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凌辰心软得像云絮一样。
    这一刻,根本不需要预演,也不需要写几百字小作文,他听见自己对叶宵说,“那从现在开始,叶宵,和凌辰正式谈个恋爱好不好?”
    发生爆炸的那一瞬间,他才惊觉,人命太过脆弱,如果他不曾明白地告诉叶宵自己的感情,那就算死了,他也得托个梦跟叶宵说清楚了才甘心。
    见叶宵嘴唇动了动,却一直没有回话,凌辰心开始有点哇凉哇凉的——难道他昏迷这段时间,小毛毛发现了他的缺点,不准备跟他过了?
    凌辰反思,自己脾气不太好,工作也不行,工资低,没保障,不稳定,没有时间顾家,总是险进险出玩儿心跳,现在还上了叛逃名单。人长得也不算特别帅,好像唯一的优点就是力气大,能把小毛毛扛肩上,但扛过两次,小毛毛都不太喜欢……
    叶宵亲了上来。
    柔软的嘴唇,呼吸交错在一起,还没感觉出什么滋味就分开了。
    患得患失的情绪全散了个干净,凌辰舔了舔嘴唇,懂了,“这是答应了?”
    叶宵垂着脑袋,点了点,翘起来的发梢跟着晃。
    凌辰嘴角泛起笑意,看着叶宵低头时露出的一截白皙的后颈,“宝贝儿,抬头。”
    叶宵抬起头。
    凌辰眼神带着烫人的热意,“叫声老公——算了,这称呼太肉麻了,叫声哥哥来听?可以吗?”
    叶宵对上他的眼神,自己的心脏也像是被烫了一下,酥酥麻麻的。他磕磕绊绊地出声,“哥……哥哥。”
    凌辰长叹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笑道,“听你叫这一声哥哥,我的伤都好了一半。”
    叶宵盯着凌辰看,忽然问,“那我叫你……那个,你的伤能全好吗?”
    凌辰脑子罕见地卡了一瞬。
    叶宵已经认真开了口,叫他,“老公。”
    凌辰闭上眼睛,一字一顿,“艹,老子命都给你!”
    第63章 第六十三条小尾巴
    如果他没有重伤躺着不能动,这个时候, 就可以把他的小毛毛压在床上亲, 亲到呜咽求饶,亲到喘着呼吸叫他哥哥, 叫他老公。
    但现实总是无比残忍,凌辰现在就是一个重伤患, 他只能想想,什么也不能做。
    就在他准备默念叶宵的名字冷静冷静的时候, 忽然听见叶宵犹犹豫豫地问他, “哥哥,我现在……可以再亲你吗?”
    凌辰被这一声“哥哥”喊得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全都酥软了, 好在他还存着一丝理智,“小毛毛可以先把漱口水递给我吗?”
    叶宵有些失望,但还是起身,把薄荷味儿的漱口水拿了过来。
    两分钟后,在连漱了七次口腔,确定嘴里全是清新的薄荷味儿之后,凌辰回答了叶宵之前的问题,“当然可以,你想怎么亲都可以, 随意发挥,哥哥任凭你处置。”
    叶宵眼神亮了一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太敢对上凌辰的眼睛, 就这么垂着浓密的眼睫,慢慢亲了上去。
    凌辰的嘴唇有些凉,但又很烫,热意顺着双唇相贴的位置,一路蔓延到了心脏,皮肤下的每一处神经末梢纷纷被唤醒,让他整个人都微微发起热来。
    拿嘴唇蹭了好一会儿,叶宵才伸出舌尖,舔了两下凌辰的嘴唇,像是觉得味道还不错,就又舔了几下。
    凌辰又爽又难受——被叶宵主动亲当然爽,但折磨啊!他发现他的嘴唇可能味道确实还行,叶宵蹭了又舔舔了又蹭,就是没有进一步动作。
    凌辰等了一会儿,实在等不了了,主动张了嘴,果然,叶宵的舌尖不小心就滑了进去。接下来,再想轻易撤出是不可能的。
    清凉的薄荷味儿在两人的唇齿间炸开,顺着舌尖到了喉口,叶宵只能发出轻微的抽气声,一只手撑在凌辰身侧,五指将床单都抓出了褶皱。
    虽然是他主动亲的凌辰,但不知不觉中,主导权已经完全转移到了对方手上。他被吸卷着舌尖,牙齿上颚被扫过,舌根被吮地发麻,每一次相触,都像是火花在敏感的神经末梢炸开。他逐渐沉迷其中,触觉、嗅觉、听觉、味觉,全都被凌辰占满,无一例外。
    到凌辰松开唇齿时,叶宵都还反应不过来,他嘴唇被吸咬地发红发烫,一双含着水的眼睛看着凌辰,像是在疑惑为什么不亲了。
    凌辰的嗓音沙哑到不能听,他扬起线条利落的下巴,露出凸起的喉结,献祭一般,诱哄道,“来,咬我这里。”
    叶宵眼皮颤了颤,他不能再明白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了。喉结和脖子脆弱而致命,但现在,凌辰却对他发出了邀请。
    浑身的血液刹那间挤压进心脏,像是要撑爆了一样。叶宵再次靠近,偏过头,一口咬在了凌辰的喉结上,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鼻尖充斥着凌辰皮肤的味道,他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大动脉的搏动,甚至是血液在血管中“噗哧”的流动声。
    喉间微颤,低哑的笑声响起,凌辰轻声道,“以后我的命,就给你了。”
    得知凌辰醒过来,不到五分钟,病房就被挤了个满满当当。
    江灿灿眼睛通红,又哭又笑地,就差抱着凌辰的大腿嚎了。他献宝一样,把做的会议记录递给凌辰,“辰哥,快看快看!”
    凌辰双手都有伤,动不了,就着江灿灿的手看了一眼,嗤笑,“你这狗爬字,真是十年如一日,出去了千万别说是老子手下的人。”
    减兰将自己做的会议记录往身后藏了藏——她的也是狗爬字,真要论起高下来,她的狗爬的比江灿灿的狗还要疯癫不少。
    等接受了众人的亲切慰问,凌辰清了清嗓子,“哦对了,我和叶宵在一起了。”
    和他预期的反应不同,包括他妈白女士和他还坐在轮椅上的爸凌先生在内,都拿惊奇的眼神看着他。
    凌辰挑眉:“有问题?”
    江灿灿疑惑,“不是啊辰哥,你和小朋友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凌辰没说之前那是自己在教叶宵谈恋爱,只说到,“之前是预演,”他扬扬下巴,“现在,诸位可以准备份子钱了。”
    他说这句话时表情十分欠揍,游龙的队长吴子彦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告辞!这狗粮老子拒绝食用!”
    猎豹的队长秦岭表情不多,话也不多,做了个和吴子彦一样的动作,表达的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意思,跟着就出去了。
    凌辰看向叶宵,得意地解释,“他们两个都是母胎solo,嫉妒老子先一步有了上缴工资卡的对象。“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问他妈,“白教授,我们这里给发工资吗?要不,我把工资卡的卡号提供给您?”
    白横云:“先欠着,以后一起发。”说完,就和无良的剥削资本家一样,推着凌定南的轮椅出了病房门。
    到最后,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了江灿灿三个。
    凌辰闭闭眼睛,缓了缓精神,问江木,“你伤的怎么样?”
    “伤了后背,但不影响活动,过几天就长好了。”接着,江木几句话就讲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以及之前会议的大致内容,又补充,“游龙和猎豹都没剩多少人了,预备队一组二组折损要稍微少些。减老将军的意思是,抓紧时间把人员补进去,展开训练。临时基地的布防也出了新的方案,我看过,就算敌方真的打过来了,也撑得住。”
    凌辰知道,他妈跑路的时候,还十分有先见之明地从工程院忽悠走了两个军械专家,搞武器发明和改进十分厉害。想来真对上了,对面也讨不了几分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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