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个婢女敲门,细声道:“少爷,阅姨娘说您该去入宴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陈之晋回声道。
    既然差人来叫了,不管多不愿意陈之晋都是该出房门了。
    明年二月,陈去舟就满二十岁了,这是男子加冠的最后期岁,所以陈去舟不论如何都要在那时候回归嫡脉,做回陈修。
    因此,陈父陈宁修开始盯着陈之晋学习管理家族事务。在其看来,陈之晋天赋在剑道,可光会剑术容易成个大头兵。
    陈宁修可不想自己儿子光做个带兵的先锋,他还想着让自己儿子领个军司马当呢。
    军司马就是个将军了,日常统领的都是一万二千五百人的一军兵士。这种层次光有武是不成的,还得会计谋会管人。
    这种事情哪有天生就会的人,都是要慢慢磨练的。陈宁修原本不太在意,这回陈去舟要走,他就临时交了件杂事给陈之晋去办。
    本来只是缺人手拿陈之晋凑个人数,可陈宁修转眼一看,怎一个混账可以概括啊。
    再想及陈去舟要走,正好让陈之晋给他打下手,就当磨练本事了。可陈之晋懒了十几年,最勤快的时候还数当捕员那两年,拔剑追贼好不快活。辞了捕员职务后他就一直闲在家里,偶尔出门和朱邑一帮闲客斗蟋蟀抓鹰犬,突然要忙碌起来,陈之晋立即感到吃不消。
    陈之晋满以为自己父亲是一心要把自己留在族里继承陈宁修的族老位置,对父亲安排的活计都以应付为主,决不肯多出半分力气。
    两人心连不到一起,就这样过了几个月。这段时间里,陈宁修天天愁闷自己儿子不会理事,寻思要找个老师给儿子补补课。而陈之晋呢,每天又要完成任务,又要注意分寸不让自己父亲完全满意,累是真的累。
    从上月开始,陈宁修每天在晚食时都要训斥陈之晋一番,想要陈之晋怒而奋起。陈之晋则觉得日渐烦恼,甚至有了不吃晚食的打算。
    不过今日,他还是要去的。他计划着今晚就离家出走,晚宴上既要见见父母,还要找陈去舟借些银钱。
    宴会总须有个主人。婚宴的主人自然就是新娘子和新郎君。家宴的主人自然就是家里的男女主人。应在陈之晋家里,自然就是陈宁修和朱蕙。
    作为主人,总要压轴出场的。所以陈之晋换了衣服又简单洁面洗手后就去了主堂,也就是吃晚食的地方。
    此时那堂里,已摆好了桌椅。不是平凡家里的那种大圆桌,大族人总有大族人的气度,连吃饭也显得不同。陈府的晚宴是一人一桌,这样才会吃得舒服,少却抢食的勾心斗角。
    “诶,找到花了?”陈去舟看见陈之晋,头句话就是询问采花一事。
    二月他就要离开,陈之晋的生日则在正月初四。这次给陈之晋的生日礼,陈去舟是准备下血本的。今日他进城的主要目的也正是买个好礼物给陈之晋。
    恰好陈之晋寻机避开陈宁修,所以非要跟着陈去舟入城。这礼物当然要偷偷买,到时候拿出来才能达到喜人的目的。陈去舟就把陈之晋支去林子里采芷归花,用来做个福瓶,为朱蕙祈福。
    “根本就没看到,我都把那破林走穿了。”陈之晋一想起这事就气。虽然避开父亲的目的达成了,可他也的确是想要给母亲做个福瓶的啊。
    “不会啊,王家老四昨天跟我说的,他弟在那林子里采了几十枝呢。莫不是被采光了?”陈去舟诧异道。
    “可能吧。明天你去找王老七拿些回来,我估计他顶多做三个福瓶,会有剩余的。”陈之晋道。
    “算了吧,那小子忒墨迹,懒得与他打交道。”陈去舟想了想道,“找不到芷归花,明日我再去城里买些清汀叶就是。”
    “不成,凭啥王家的用芷归花这种佳品,我们母亲只能用清汀叶,你做了福瓶母亲也不会高兴的。”陈之晋否绝,“你找王老四嘛,他去跟王老七要花肯定能拿到。”
    “行吧。”陈去舟略一考虑,是没有平白让朱蕙低人一等的道理,心里决定明日早早地去王家,免得被人把花先拿走了。
    “嗯……”陈之晋想把话题引到银钱上来,“你给阿爹阿娘的年礼准备好了?”
    “问这个作甚?”陈去舟一脸的警惕。只要兄弟两谈话说到银钱的事上,绝对就是陈之晋要借钱,借个几年都不会还那种。
    “就问问而已,参考下,免得咱俩买了一样的东西。”陈之晋道。
    “这样啊,这几天市上好东西不多,过几天年市摆开了,我准备买根盖州狼毫笔给阿爹。至于阿娘,听阅姨说母亲近来喜欢寿方画师方镜的工笔,我已托人去相亭买了。”陈去舟回忆道。
    “盖州狼毫,寿方画师?你下这么大血本?”陈之晋惊了。
    盖州笔是王贡啊,其中的狼毫笔算是上佳了,一根盖州狼毫笔要一百至两百银钱不等。
    那画师的工笔画更贵。陈之晋虽不知道方镜是何等人,但有个王都寿方画师的名头,想来就不便宜。按常例,寿方画师的画作在相亭的市价肯定要在二百两以上。
    当然,能流传到相亭的画作,肯定对得起这价位就是了。
    “毕竟二月我就要走了。以后年初一都不能上门,要初三往后才能来拜见阿爹阿娘。今年自然要置办些好东西了。”陈去舟乐呵道。
    他今日进城里,只买了陈之晋的生日礼,没有买年礼。到了年初一,他就随便丢本书给陈之晋就是了,毕竟那生日礼实在太贵重了。
    那生日礼是把剑,楚山第一铸剑师毛重的作品。市价七百两,不知何故没人买所以在各地流卖。陈去舟上个月得了消息就有了心思,故而今日入城花了五百多两买了下来。
    “说的是,我也准备送你个好些的礼物。”说完,陈之晋笑吟吟看着陈去舟,面上的意思陈去舟很熟悉。
    “又要借钱?”陈去舟无奈道,“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和我聊年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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