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希望你以后每一天都像今天下午这样有干劲。”
    晏紫表情微微放松,点了点头。
    而旁边的路逍言看到这一幕,那筷子的手顿在半空,跟见了鬼一样。
    厉远像是如释重负,欣慰地笑了。
    这顿饭吃得异常平静和谐。
    晚上的时候,黎末坐在床上看书,听到院里有野猫的叫声,依稀还有人讲话的声音,推开窗,那个人影有些熟悉。
    入秋的夜晚渐凉,她披上针织外套,给睡着的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看看。
    月色下,晏紫穿着白色的睡衣,捧着一个大碗,碗里装着他们吃剩的鱼,在耐心地喂野猫。
    黎末坐在长廊的椅子上,看着她,笑了。
    “你现在比你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好看多了。”
    晏紫看到她,先是一惊,然后笑着问她:“我就只能是任性的坏女人,不能有善良的时候了?”
    黎末摇头。
    “这样挺好的,没人愿意当坏人。”
    听到她这话,晏紫站在原地片刻滞愣,而后,无奈地摇摇头,坐在她身侧。
    两人望着明净的月色,一时无言。
    “其实…黎末,我很羡慕你和金巧巧,因为羡慕,所以嫉妒,所以总想和你们对着干。”
    “你们有自己热爱的事业,有自己真心喜欢的爱人,我却什么都没有。”
    “混娱乐圈没混出什么水花,总想傍着谁蹭热度,参加这个节目也是想火一把。”
    “还有个嗜赌成性的妈,总处心积虑地帮我介绍有钱的男人,盼着我嫁入豪门,养她一辈子。”
    “我幸好是遇到了厉远,他是真心对我好的,我意外怀孕了,他就不顾家人反对娶我入门,结果我身体太差,孩子没保住,在婆家那边抬不起头,是他一直护着我。”
    “这次参加节目…他是想陪我来散散心的,结果,我还做了很多让他头疼的事。”
    “因为我的任性,给你们造成了很多的伤害,我在这里,再跟你说句抱歉。”
    “虽然我的话可能在你心中不可信,但我还想说,我是真心的。”
    黎末转头,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隐于夜色中,低着头,低落的样子,小小的肩膀很是瘦弱。
    心里涌上几分不忍,她拍了拍她肩膀。
    “能想明白就好,你不坏,只是缺乏安全感,迫切地想得到所有人的关注,不想别人分走属于你的关心,所以你才会像个失宠的小孩子,针对那些你以为比你过得好的人。”
    “但我想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生活不是用来哭诉的,你该往前看,多去看看你拥有的,不能一直认为这世界欠你的,并以这个理由逃避长大。”
    “如果可以,多为了拥有的努力吧,珍惜一直对你好的人,想要幸福是需要努力的,努力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耐心地说完,身旁的人重重点头,细小的声音在夜里响起。
    “黎末,谢谢你。”
    依稀,月光映照下,她的眼角划过一行清泪。
    我们都这样跌跌撞撞地长大,你走在路前头,有时,应该拉一把身后跌倒的人,拍拍她沾了灰的膝盖,耐心地对她说:“好了,不哭了。”
    “好了,该长大了。”
    ***
    一晃,已经是在水乡的第六天了,明天晚上,他们就要启程回家了。
    这段日子,大家越来越像亲密无间的一家人,每天,过得充实而美好。
    金巧巧不熟时显得很文静,熟起来了就是个话痨,还是个贪吃的话痨,时不时掏出一些小零食,分给他们。
    晏紫是变化最大的,她不像以前总怨苦怨累,服装店的工作能胜任了,老板还夸她业绩好,下班回来还会主动找黎末学做饭,说以后要做给厉远吃,平时她和金巧巧的晚间私话会,她也会乐意地参加,告诉她们很多实用的美妆知识,分享她觉得好用的面膜水乳。
    而路逍言,黎末是有些看不懂的,他最近就跟掉钱眼里一样了,有时间的时候抱着吉他去游客较多的地方卖唱去了,她问他拍节目就七天,那么努力地存钱干什么?
    他捧着装钱的盒子笑得像个傻子,捏捏她的鼻子,故作玄虚地说:“现在保密!”
    她无奈,怎样也问不出口,只好由着他去。
    晚上,他在桥头唱着歌,她坐在河边的石墩上静静看着,他的声音一向低哑好听,伴着轻柔的晚风和天边水彩晕染般灵动明丽的云彩,他的小情歌,像软甜的白糖糕,化在她心里,浓稠的甜度。
    他望向她时,笑弯了眉眼,她挥手,对他回以笑容,守着彼此的时光,那样美好。
    第六天的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她收到白老师发来的短信,让她去裁缝店,她有事找她。
    奇怪的是,今天唯一一次路逍言说自己有事,不能接她回家。
    她心里存了些疑惑,自己走到白老师的裁缝店,白老师看到她笑得一脸灿烂,拉着她连忙进了里屋。
    里屋里有个头发花白的大娘,穿着蓝底白花的旗袍,看到黎末笑得和蔼,五官看得出年轻时也是风韵上佳的美人。
    “侬和照片一样好看,合我做的衣服的气质。”
    黎末依旧不解,看了看屋里摆放着一些精美的绣品,还有做好的袄裙、旗袍,上面都绣有精美的图样。
    “这是我常跟你说的,有名的苏绣传人瑶娘。”白老师笑着介绍。
    黎末反应过来,连忙问好。
    瑶娘看了她笑了,手中的剪刀不停,最后一个线头修完,她对黎末招招手。
    “阿妹,侬过来。”
    “侬的衣服做好了,快来换上。”
    黎末过去,看到案台上摆着的一套红色袄裙,鲜艳明丽的红色,流苏布扣,绸缎裙摆,锦织精秀,还有上面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典雅不失鲜活,艳丽却不入俗,精致素雅的苏绣,让这一袭红衣,越发美得让人惊艳。
    见黎末看呆了,白老师拍拍她肩膀,笑着提醒她:“那个傻小子存了老久的钱,拜托瑶娘做身衣服给你,想给你个惊喜,你快换上,他还站在桥上等你,吹着冷风,别让他等久了呀。”
    ***
    黎末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换上了那红色的袄裙,像改良后的嫁衣,有古代袄裙的样式。她本来是秀雅温婉的长相,长发一绾,瑶娘用朱钗一盘,青丝乌亮。红纱盖头盖住她的面容,依稀,倾城秀美。
    巧巧和晏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两人在身侧扶住她,笑嘻嘻地扶着她往前走,好像,是要走到一座桥上。
    她们在耳边跟她说,她现在真的很美,保证路逍言看了移不开眼睛。
    她们还说,袄裙很大,把肚子刚刚好遮住,她是最美的新娘子。
    临近上桥的时候,她们告诉她,这是当地有名的子归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古老的诗经,朴素的文字,是对新婚的新人最美好的祝愿。
    水乡的每一对夫妻,新婚那天都会经过这里,路逍言,在他们即将要离开水乡的前一天,在这里等她,给她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
    她一步步走着,脚上的布鞋绣着精致可爱的鸳鸯,随着她的脚步,像活了一样,胸前的平安锁轻摇,清脆的铃响,伴着她心跳的频率,一点一点。
    隐约,她看到桥中央的他,一袭红衣,长林玉立。
    她心跳的速度渐渐加快,方才的疑惑不解慢慢消失,现在,更多的是滚烫的感动。
    还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周围好像围了许多的本地人,一张张淳朴可爱的笑脸,他们站在河岸两边,自发唱起了水乡的小调,没有听过的音调,江南独有的软糯,唱出的是对新人美好的祝歌。
    终于,她走到他面前,隔着红纱,看他笑着,嘴唇却有些颤抖,是激动,也是紧张。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握,然后另一只手,颤抖着,掀开了她的红纱。
    她望着他的眼,面容如玉,红唇明艳,慢慢笑着。
    看到她一身红衣的样子,惊艳过后,他的心就像被什么填满了。
    果然,他就知道,他的黎小末穿上嫁衣一定好看。
    这是,他的新娘。
    “你今天很好看。”他温柔地摸摸她的脸,眼中印满她的样子,是痴迷。
    黎末捏捏她的手心,笑容更盛,看到他,仿佛那些紧张烟消云散。
    “你今天也很好看。”
    他穿的是跟她相配的红衣,从来不知,总喜欢潮服,打扮乖张的他,今天,穿上红衣,也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路逍言,你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大的惊喜?”她问他,眼里带着笑意。
    他勾唇,深深望着她的眼,笑了。
    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饱含所有的情深。
    “黎小末,你说你很喜欢这里。”
    “而我,一直欠你一场求婚和一场盛大的婚礼。”
    “你是我生命中的宝,你给了我一个家,还给了我做爸爸的机会。”
    “这一次,准备仓促,但我想在这里,让你穿上最美的嫁衣,还你一次永世难忘的求婚。”
    说到这里,他单膝跪下,掏出一个精致的戒指盒,打开,是一枚精美的专属定制戒指,钻石的形状,被刻成一个“m”。
    他笑着,慢慢说出他藏了很久的真心话。
    “黎小末,路家的男人都是铁骨铮铮的爷们,只让自家的老婆欺负,小时候你这个凶丫头欺负我,惹我不痛快,好了,你注定是我老婆,逃不掉了。”
    “读书的时候,我看过你穿着校服认真看书的样子。”
    “我也见过你穿上军装,在大学的操场挥汗如雨。”
    “还有你实习时,穿上白大褂,我去偷偷看你,看你变成自信又受人崇敬的黎医生。”
    “但我没和你说过,我最想看到的就是你身穿嫁衣,成为我新娘的样子。”
    “今天,我终于等到了。”
    “黎小末,我是路逍言,是小时候想引起你注意却只会欺负你的小霸王,是中学天天故意经过你窗前,送你礼物不敢告诉你的别扭少年,是大学爱给你唱歌,不爱学习却喜欢在图书馆赖着你,每天晚上送你回宿舍会看你背影很久很久的笨蛋男朋友。”
    “我不够成熟,有些幼稚,对你很依赖,喜欢黏着你,有时候很霸道,看到别人男的接近你就会吃醋,我没有你那么多厉害的本事,学习不好,我只会写歌,演戏,还有…每天喜欢你。”
    “黎小末,你愿意嫁给这样的我吗?”
    跪在地上的他,笑着看着她,说着说着,却红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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