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入宫前,母亲就已将压箱底的物件给她看过了,又讲了许多夫妻闺房之事。她又一心想生下孩子给家族争光,哪里能甘心今夜就这么算了。
    “嫔妾看陛下额头出了汗,想是天气还有些热,不妨将衣裳脱了,若是热得睡不好,明日精神不济却还得处理那繁杂政务。”
    说着,便伸出玉手要来解他的衣带子。
    白睢慌忙护住心口那招惹不起的三个字,万万不敢让它们糊掉,睁眼略有不悦:“这成何体统!”
    蒋氏一怔,忙咬咬嘴唇娇声劝道:“陛下,嫔妾这里不比您和皇后娘娘的屋子透气凉快,丝被和竹席都是普通的东西,自然也是不能比的,容易积热。因前方正在酣战,您又带头节俭,更没有冰块降温。嫔妾也觉得,这天气好生燥热啊……”说着便拿手给自个儿扇风,轻轻解了自己的衣带。
    天啊,这屁股送得好殷勤。
    白睢吓得心肝一颤,赶紧翻了个身:“嗯,是有些热。”呼出一口无奈的闷气,叹道,“寻常朕热了,皇后便给朕扇风,一扇便是一宿,次日手腕都酸得不能拿重物。这世上啊,皇后待朕千般万般好,她身子不爽利,你们素日里也都务必敬着,不得给她惹麻烦。”
    “是,嫔妾省的了。”
    蒋氏听得此话,听出了两层意思,一则提醒她要对皇后娘娘恭敬。二则是告诉她,你看,同样是热,皇后怎么没说脱老子衣裳,反而扇了一夜风。
    她如同被狠狠地打了脸,只得取了扇子来,老老实实给皇帝扇风。这一扇,自然要以皇后为楷模,也要扇够一夜的。
    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蒋氏心里苦。
    后来实在困了,她不知几时睡着的,次日醒来天已大亮,早不见陛下的人了。蒋氏便急忙唤了丫鬟进来,才知陛下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而她这时候才起,没能伺候更衣不说,早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
    丫鬟却一脸喜色:“陛下吩咐不要扰您睡觉,皇后娘娘那边陛下已让身边的毛总管亲自去给您告了假。这不,就在刚才娘娘身边的德清公公便拟了单子来,说是陛下见您用的物件品相都不怎的好,稍后便有好东西赏赐过来。这单子啊,奴婢瞧过了,如今打着仗连陛下的吃穿用度都十分节俭,可您瞧,给您送来的却都不是凡品呢。”
    蒋氏过目,见果然都是好物件,心道自己昨夜不过提了那么一嘴陛下便记住了,想来对自己还是有些上心的。昨夜未能侍寝成功,或许陛下是真的累了呢。
    还以为这就完了,等蒋氏梳妆打扮完,准备去给皇后娘娘谢恩,却有一道懿旨送到,竟然晋她为嫔。
    这……懿旨?
    欣喜之余,却有疑惑,便塞了银子给德清公公,询问怎不是陛下圣谕。
    那德清公公得了银子便提点了几句,道如今的后宫与前朝的后宫不同,陛下定了规矩,后宫的女人晋位都得过皇后娘娘那关。这女人看女人眼光才对,谨防君王被不安分的狐媚子给勾得走偏了路。
    也就是说,这后宫实打实的是皇后娘娘的天下?
    蒋氏当即翻箱倒柜找礼物,给愁得停不下来,也不知娘娘喜欢什么,这往后娘娘那里可得抓紧讨好。
    却道王婧如那边,早知蒋氏昨夜侍寝,今日她忍着心火来给皇后请安,却等来了毛总管代蒋氏告假。她那心里吃味得很,痛恨得很,却只得笑脸相向。
    方回了倚栏轩,又得知蒋氏得了许多赏赐,更是晋位蒋嫔,她那心里更加慌张了。先前她献画献书给陛下,陛下斥责她大手大脚,如今却将数不清的珍宝往蒋氏屋里送。这分明就是区别对待,更喜欢蒋氏嘛。
    明明她是先来的,却给垫了底,这到底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赶紧给自家去了封密信,将皇后不能生子,拟借蒋氏的肚子一事尽数交代,催族里快想想办法。
    “哈哈哈哈,当真?”苗小柔放下手中的书本,笑得弯了眉梢。
    德清乐道:“千真万确了,咱们的人亲眼瞧见王贵人对着蒋嫔的屋子翻白眼,气得脸都青了。没过多久,就放出了那只海东青,鸟爪子上肯定绑着信。”
    人在后宫却想法子给王家传递消息,她胆子也是够大,也难怪能干出通敌郭放借刀杀人的事儿来。
    苗小柔听得这番禀报,更多的是得意——想不到她一出手整人,就成效显著,看来她也不是没有资质做皇后。哎呀,以前怎没发现自己这么多心眼儿呢。
    苗妒妇!
    今日一大早三岁就跑来拍醒她,给她看胸口完好的“苗白氏”三个字,急急忙忙又赶去上朝,把她乐得当时就醒了瞌睡。
    他还当真了,这傻子。
    “哦,对了,厨房里炖的乌鸡应当够火候了。”她起身去厨房,亲自盛进瓷碗里,莞尔笑着,“待会儿给陛下送去,你务必盯着陛下吃。日日地忙,这身子怎么熬得住。”
    德清笑曰:“这娘娘就尽管放心吧,别的陛下未必会吃,只要是娘娘送去的,必定给吃个碗底朝天。”
    苗小柔越发笑得深。
    她这里倒是春风得意甜甜蜜蜜,白睢好容易真正讨到媳妇儿了,亦做梦都要笑醒,可死敌郭放这里,却哪如他们那般舒舒坦坦。
    郭老贼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混成如今这个样子,如遭了晴天霹雳,天都快垮了。
    原本想杀白睢一个措手不及,谁知那小子浑似只老狐狸,竟早已派兵遣将专门儿对付他。虽先手得了两座城池,没占几天却又被迫吐了出来。军中几员将领倒戈相向,他才知道这几人从来都是白睢的爪牙。
    无妨,他领兵多年,这些小事何足挂齿。且观这几场仗,他手下将领神勇无敌,小皇帝新提拔上来的人虽也勇猛,却败在经验不足,打法上甚少能有白睢的快狠准,几场仗下来便偏于守势。
    又过几日,战况胶着中,仍不见郑旭归来,派人去查一番,郭放才知自己的整个虎豹卫队折在白睢手里,皇后自然也是没有抓到的。至于郑旭,尸身没有找到。
    他细想了许久,背后冷汗淋漓——只怕他最得力的心腹,居然也是白睢的人——这次举兵造反,头一个将此事提出来的就是郑旭。
    显而易见,真到了他举兵之时,小皇帝又怎会没有防备。而他,因为造反,反而给了小狐狸调转兵戈,对他动武的理由。
    许多事情得到了解释,郑旭,竟是郑旭!
    一口老血喷出来,郭放两眼发黑险晕了过去。若论打仗,小皇帝虽年轻,却未必不是他这沙场老手的对手。他起兵,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民心大失,此番根本就是中了奸计。
    且那郑旭手握他诸多机密,只怕这战况胶着,也不过是暂时的。
    自以为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反而入了圈套进退两难。郭放怒火中烧,晓得脚下的浮桥已越来越窄。他心知肚明,事态紧急,自己不得不再强硬三分。
    这强硬手段,首先针对的自然是那批拥护小皇帝的老臣。可这事儿却在他眼皮子底下黄了——那方同之抢先一步,竟留书一封,在家中悬梁自尽——那方同之德高望重,因而他的暴毙引得儒生千万篇笔墨讨伐,恒阳百姓愤怒之下放火烧了丞相府大门。
    民愤已起,郭放除了硬着头皮继续将这仗打下去,别无他法。他有一点明白奉天帝的暴虐因何而来,那纯粹是破罐子破摔了,既已有了恶名,那便恶到底。
    于是派兵镇压了百姓闹事,手中多了无辜生命百余条,再不去硬撑那所谓的好名声。而后强征壮丁,增收赋税,总之,这仗必须要给他打赢。
    至于他的对手白睢,应对战况却沉着稳当,年轻的猛兽面对年迈的孤狼,一点都不着急。他精心栽培的猛将在前厮杀,他在后头运筹帷幄,还有闲心剥橘子给媳妇儿吃。
    “啊——张嘴。”
    苗小柔:“不吃,饱了。”
    “再吃一瓣,我都剥好了。”
    苗小柔只好咬住,不耐烦地踢了踢他的脚尖:“还不去么,人蒋贵人都等烦了。”
    这几天他日日被赶去倚栏轩跟蒋氏睡觉,他给睡得惶恐不安,心悸难眠,今日说什么都不肯再去了。
    将手上的橘子搁下,白睢挑了挑浓眉,咧嘴笑道:“其实,你并没有考虑周全,大彪。”
    “嗯?”
    “你想,要保留你写的三个字不是没有法子。当年那个册子我虽没有细看,但还是琢磨出来丁点儿有用的。总之,你写在胸口绝对不是万全之策。”
    苗小柔也没多想,随口就问了句:“那写在哪里?”
    白睢站起来,把累赘的外袍脱下,一连脱下几层,脱到只留了里衣。而后走到她的妆台前取了胭脂盒过来,郑重其事地放在她手里。
    再然后,把裤带一抽。
    光滑的裤子整个滑到底。
    苗小柔已来不及偏头,只得立即把眼一闭,那脸蛋顿时烧起火来。尽管反应迅速,只怕这针眼也是注定要长的了。
    “来,你在这里做记号。”
    作者有话要说:  白睢:“都不要想偏,爷说的是大腿。”
    ——
    要开学了。
    第69章
    苗小柔惹不起他, 丢开胭脂盒就奔往净房去了。她要沐浴,她要洗眼睛!
    就是这样,靠上不得台面的流氓手法,白睢成功得以在媳妇儿这里留宿。
    “你手拿开,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就喜欢抱着你睡。”
    “我不喜欢,我热。”
    “那帮你把衣服脱了。”
    “滚!”
    白睢听话一滚,滚到她这边来,顺势将她压进了床角。
    “别怪小爷跟你纠缠,要怪就怪你自己, 竟将我赶去别人床上,你可知我也是有尊严的。今日若不犒劳我,这事儿没完——这么久了, 我就想听你叫一声‘夫君’,你叫了我就放过你。”
    苗小柔的脑瓜子被迫抵在床板雕花上, 被他压得动弹不得,愤而骂道:“你信不信奶奶一脚踹你下去。”
    白睢鼓起胳膊上的筋肉, 一脸欠抽地炫耀给她看:“来,你踹一脚试试。”
    她踹了,小脚丫子踹过去,反踢得自己脚痛。
    “还‘奶奶’呢,今夜你男人就不爱听这俩字。”他得意得很, 又往前挤了挤,见媳妇儿美似鲜花儿一朵,彪悍倒是彪悍, 就是彪得好似只爪子都还没长利的小猫崽子。
    自己以前究竟什么眼神儿啊,这样娇美的小娘子,“奶奶”俩字他竟也叫得出口。
    一时没忍住,不等她认怂就一口亲上去。
    苗小柔推不动他这大块头,起先恼了他的放浪,与之推搡挣扎一阵却就软了骨头,环抱着男人的脖子与他痴缠起来。
    三四日不曾挨在一起睡了,她心里何尝不空荡荡的。被他蓄意一撩拨,便自拆了防线,跟他两个在榻上滚了几滚,弄得床褥皱巴巴一片。
    她原打算一点点接受白睢的,却是不曾想到自己竟接受得这般快。这混账每日都来撩她的心,大半月下来她早已不排斥与他亲热。若非大夫叮嘱调养期间切勿行房,白睢扯她腰带的时候她是不会拦的。
    结束这场痛快的亲吻时,她已衣衫半褪,领口露了大片肌肤出来。她那位好容易才收敛住的丈夫,则趴在她胸口喘起来,嘴里念叨着羞人的话。
    “原想……原想马革裹尸,死得荣光万丈……而今,只想死在你身上。”
    呸,没出息的东西!
    她脸上烧得慌,将这混账推开:“滚开,满脑子的脏东西。你还是马革裹尸吧,喏,前线总无捷报传来,你不亲自去指挥,还想着、想着这些玩意儿。”
    说到战况,白睢稍稍清醒了脑子,扯开汗渍渍的衣襟大喘口气:“你慌什么,因一时胜负便影响心情,我这做皇帝的整日焦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想睡媳妇儿。”
    苗小柔:“……”
    “再说了,我若亲自去指挥,那真金何时才冒得出头?凡事亲力亲为,那不是能人,那是蠢人。以后咱们有了孩子,或有了养子,你切不可日日替之操心,须得放手他才能成长,知道么。”
    咦?她的家长地位何时翻转了,轮到白三岁来说教。
    可他说的的确有十二分的道理。金凤银凤那俩丫头叫她养得拈轻怕重,性情虽好,却无担当,没主意。
    白睢嫌热,扒了自己衣裳扔下床去,又一次欺身上来:“不说这个了,我还没听你叫‘夫君’,你亲糊涂了,我可没糊涂。”
    苗小柔方才正感叹,他这番说教已有了家中顶梁柱的模样,浓浓的男人气味将“孙子”这一角色扫去角落。她而今颇有些依赖这个男人,越发将他视作丈夫,于是脑子一热便小声唤了句:“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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