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起盖头时,新娘低眉垂眸的样子,让他想起在曾经在宝华寺那间茶室里,有个少女握盏浅笑的模样,分明有那样倾城的容貌,却偏偏不自知,睁着一双仿若洞察世事的眼睛望着他说我不愿意。
    好个我不愿意。
    偏偏,她却愿意嫁给元徵,那个吊儿郎当的元徵。
    元昀自桌上端起酒杯,一杯给新娘,一杯给自己,“夫人,喝酒。”
    秦英笑着接过,“好。”
    屋里的红烛燃了一整晚,大红的烛液流下来,像鲜血。
    ……
    匡月楼午后来给陈锦请安。
    陈锦在偏厅见了他。
    近日他常往来太子府,与吴琤童茴几人倒颇聊得来。
    匡月楼这个人有抱负,也有才华,元徵常常说陈锦有眼光,竟一早便将他拉拢了过来。
    其实真正有眼光的不是她,而是元修。
    前世,匡月楼便是元修寻来的,替他稳固江山,安坐龙椅数十载。
    “左相虽痛失爱孙,但到底还撑得住,如今与二太子府来往甚是密切。”匡月楼放下茶杯,轻声道。
    陈锦听罢,说了另外一件事,“除了二太子以外,你觉得谁更适合做皇帝?”
    匡月楼笑道:“我以为姑娘推举的是四太子殿下。”
    陈锦摇头,眼睛望着手中的茶盏,声音渲染着一层薄薄的淡然,“他没有这个野心,所以不必勉强。”
    “听姑娘的意思,若四太子殿下不做,何人能做?”
    “所以我才问你,”陈锦看着他,微微一笑,“其实将来皇位由谁来承继,我们大可不必去管,只是上位的这个人,必须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才是。否则,即使元徵主动让位,对方也会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姑娘思虑得极是。”匡月楼拱手作揖,“当今圣上儿子纵多,除了几位册立太子的皇子外,其他皇子尚且年幼。”
    陈锦道:“当年宫中有一则秘闻,皇上有位贵人生子后疯了,皇太后感其不洁,便将那贵人送去冷宫,剩下的那名皇子则送到了辛月宫住着,如今那皇子也该有十七、八岁了吧,若是好好培养一番,未必不能成大器。”
    “在下明白了。”
    匡月楼走后不久,元徵自宫中回来了。
    甫一进门便道:“锦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元徵神秘一笑,“去了便知。”
    说罢拉着陈锦便出了门,几个丫头在后面远远跟着。
    去的地方不远,就在太子府的后院里,只是这后院极大,陈锦入门到现在,还没有走个完全。
    眼前是一片荷花池,池上有凉亭,凉亭中间的桌上摆着一架古琴,陈锦见了,挑眉道:“莫非夫君要弹琴给我听?”
    元徵知她在说笑,但仍被那声夫君叫得通体舒畅,“我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弹给你听如何?”
    “好啊。”
    陈锦说着,在铺了厚垫子的石凳上坐下,一手撑在石桌上,看着元徵在对面慢慢坐下。
    陈锦对古琴不是很擅长,倒也能听出来好坏,他弹的是一首《陌上花》。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此处情深自是难以叙述,元徵低眉垂眸,俊美的容颜上一片真挚,陈锦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动人的琴声慢慢流泄出来。
    此情此景,倒真是闲情逸致。
    丫头们远远地站在亭外,凉亭中只他二人,琴声绕梁,他弹得认真,她认得也认真。
    一曲罢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元徵伸手越过半张石桌握住她的,轻声笑道:“好听吗?”
    “好听。”
    元徵微微用力,将她的手牵至唇边,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也不枉我学了好一阵。”
    陈锦被他那个不带情欲的吻弄得脸一红,便要抽回手来,哪知元徵却较上了劲,握着她的手不放,“难得看你脸红。”
    陈锦瞪他一眼,“愈发没个正经了。”
    元徵委屈的说:“讨你欢心也是要紧事。”
    陈锦说不过他,只能任他拉着手,转而说道:“元修被移至五台山后可还安分?”
    “他府里那些个谋士全部被皇上清理一空,岂有不安分的道理,”元徵说,“只是养的那群死士却是不知所踪。”
    陈锦道:“让人去查一查,万不可掉以轻心。”
    “我知道。”元徵说着,又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笑道:“等这些事了了,咱们便去游山玩水,玩够了再去若水小住一段时日,你若想再回京城,我便陪你回来。”
    这些事陈锦从未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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