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瑆沉默了,终究是瞒不住了吗?
    “此生有你相伴,哪怕少活二十载又如何?”永瑆微笑着道。
    看着他这幅笑容,盈玥哭得更加厉害了,眼泪鼻涕横流,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永瑆有些惊慌失措,他连忙道:“你放心,朕不至于立刻驾崩了,再活个一两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旁边的太子绵悫彻底惊呆了,再活一两年?!汗阿玛的龙体竟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汗阿玛……”绵悫忍不住快步前,跪倒在了龙榻跟前,“您千万别说这种丧气话,您还正当盛年呢!”
    永瑆摆了摆手:“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悫儿,你监国以来,处处都做得很好,朕……可以放心了。”
    “汗阿玛……”绵悫鼻子一酸,泪水也涌了出来。
    永瑆又叹了口气,“唯独遗憾的是……朕还没看到嫡孙降生。”
    盈玥眼睛肿若樱桃,哽咽着道:“懋儿已经有三个嫡子,不都是你的嫡孙吗?”
    永瑆深深看了太子绵悫一眼:“朕缺是长子嫡孙。”
    绵悫垂下了头,“让汗阿玛失望了。”谷沃贺月前刚刚诞下一女。此刻绵悫是真羡慕二弟啊,多拉尔氏真是个宜子宜孙的,迄今为止已经给三弟生了三子一女,如今又怀第五胎了。
    “但愿朕死前能够看到长子嫡孙。”永瑆幽幽道。
    绵悫低声道:“儿子……会尽力的。还请汗阿玛保重龙体。”
    永瑆“嗯”了一声,他摆了摆手:“回紫禁城去吧,莫耽误了正事。朕……暂且不碍事。”
    绵悫没有太过坚持,便磕头跪安,匆匆赶回紫禁城了,至于这正事……指的是朝堂军国大事,还是诞育嫡子之事?——好吧,后者暂且还急不得,谷沃贺才刚出个月子呢,还需要将养。
    圆明园。
    永瑆这场风寒,缠绵了近一个月,方才渐渐恢复,恢复之后他,身体的状况也下滑一大截子。若是天气不好,盈玥甚至都不敢让他出门。
    至于折损元寿的原因,永瑆虽然执意不肯说,但盈玥不是傻子,岂会猜不到?
    因为改变了太多历史,所以天道法则降下惩罚了吗?
    “都是因为我……”盈玥忍不住垂泪,说到底永瑆那个写改革,都是参照小世界里的那些后世书籍推展开来的。
    “即使没有你,朕也会改变历史。所以月娘不必自责,朕……也从不后悔这么做。”永瑆岁如此说,眼终究还是眷恋不舍的,“只可惜,朕余生不多,能陪伴你的日子也不多了。在这段不多的日子里,朕只希望月娘能开开心心陪在朕身边,这样,朕即使走了,也不遗憾了。”
    “永瑆……”盈玥鼻子酸得厉害。
    她咬了咬嘴唇,道:“你可愿意,来生再与我做夫妻?”
    听到这话,永瑆没有品读其的深意,只因为是情话吐露,他笑着点头:“自然是愿意的。”
    “那与我——签订三生契吧!”盈玥擦干眼泪,正色道。
    永瑆一瞬间懵住了,“什么??”
    “三生契约!三生三世,皆为夫妻!一旦签下此契约,谁都不能负了谁!”盈玥板着脸道。
    永瑆一瞬间狂喜,“还要这种契约?!”
    盈玥点头,“但这种契约,必须双方绝对情愿,否则是不能成契的,永瑆——你可真心愿意,与我结下三生契?”
    永瑆眼晃动着欢喜的泪水,“朕……不,我愿意。”他含着泪,低头将干燥的嘴唇印在盈玥唇。
    此刻,永瑆是心是无欢喜的,本因为和月娘的姻缘只剩下余生短短的时光,不成想,竟还能有来世……不,是三世夫妻。
    巨大的结印仿佛自九霄降临,繁复的纹路,炫彩迷离,美得令人迷醉。
    盈玥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水,她勉力一点点将三生契印完美结出,其实她早有这个念头了,只是想着永瑆寿命还很长,不必着急。而结三生契需要消耗极大的法力,她只需要等永瑆垂暮之年再与他结三生契不迟!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盈玥全身心汇聚,那结印一点点缩小,最终,结印将二人笼罩其,没入了灵魂。
    转瞬间,光华散尽。
    永瑆迫不及待问:“怎么样?成了吗?”
    盈玥擦了擦汗水,指着永瑆左手手腕之侧。
    永瑆低头一瞧,那里赫然浮现出一枚小小的月牙儿,宛若天生的胎记的一般,朱红色的月牙儿,那般鲜明。
    永瑆又急忙问:“那你呢?”他急忙撩开盈玥的左手手腕,然而,他看到的只有皓腕如雪,丁点印记也没有。
    盈玥疲惫地道:“男左女右。“她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原本无暇的皓腕的多出来一枚湛蓝色的星辰。
    永瑆大喜,他低头在盈玥额头落下一个吻痕:“那……我们来生再见?”
    盈玥疲惫的脸露出无甜美的笑容:“嗯,来生再见。”
    (正完)
    后记一:父凭子贵
    嘉成二十二年十月初十,爱新觉罗·奕纾降生。
    听闻此讯,嘉成皇帝大喜,当即下旨,复奕纾之父、三阿哥绵悠固山贝子爵位。
    听闻此讯,东宫太子绵悫忍不住调侃:“人常言,母凭子贵,三弟你倒是‘父凭子贵’了。”
    太子绵悫心想,三弟这不为尘世所拘的性子,汗阿玛都不免担心三弟会一辈子不肯娶妻生子。如今一朝有子,汗阿玛也算是老怀安慰了。
    自奕纾降生之日起,绵悠便讨厌极了这个小鬼。
    一个整日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小东西,到底是哪里可爱了?
    原本还指望着这小鬼降生后,能够以此为由,把颜儿扶正为嫡福晋呢!
    结果,汗阿玛把他狠狠喷了一通。
    “朕已经复了你贝子爵位、还准你不娶嫡福晋,你难道还不知足吗?!”
    “侧福晋又怎么了?你那府,除了她之外,你连个侍妾都不肯纳!要不是看在她是你皇额娘亲侄女的份儿,朕才不会如此容她一个蘸夫再嫁之妇一人独宠!”
    “如今你也为人父了,好歹也该稳重些,不要再做出离家出走这等不像样的事儿!好好留在京,办好差事才是正经!”
    要不是汗阿玛寿数无几,他才不会留下呢。
    绵悠心嘀咕,却也不得不暂时熄了扶正舒颜的心思,暂且留居京。
    嘉成二十四年秋,年仅五十二岁的嘉成皇帝病逝于圆明园九州清晏殿。
    太子绵悫登基,以明年为慧丰元年。
    新的纪年,此开启。
    慧丰元年的春天,宫嫡子降生,年已三十五岁的慧丰帝绵悫大感欣喜之余,又不免悲怆,汗阿玛终究是未能看到长子嫡孙降生,依照皇考遗愿,六阿哥取名奕绥,绥靖的绥。
    “奕纾也三岁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是贝子也委实丢脸,朕索性越级封你个郡王吧,封号……选‘逸’吧。”
    慧丰元年,新登基的慧丰帝便一股脑加封了所有兄弟,慧郡王绵懋晋和硕纯亲王,贝子绵悠封为多罗逸郡王,贝勒绵偲亦加封多罗郡王,赐号显。
    新鲜出炉的逸郡王极为不爽,看着自家那奶香一团儿的儿子十分不喜。
    于是,那个念头再度浮现心头。
    “颜儿,咱们出海吧。”
    正享受为人母亲欢愉的舒颜一时竟愣住了,转瞬,她也明白自己丈夫的是何等秉性,若非先帝龙体不豫,他是断断不可能在京呆了近三年之久。
    “可是……”舒颜看着小榻酣睡的儿子奕纾,“纾儿还小,怕是经不得海的风浪。”
    绵悠毫无丁点儿身为人父的觉悟,大手一挥道:“把他送进宫,请皇兄代为照看便是了!反正宫里于他年岁相若的阿哥公主也不少!”——多添一只包子,反而还热闹些呢。
    听到这话,舒颜心里又酸又怨,眼圈都红了,“你那么不待见纾儿?!”
    绵悠最是招架不住舒颜含泪欲泣的样子,连忙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你太娇惯纾儿,才想着送她进宫的教养,何况能入宫读书,可不是哪家王府都有的福气。”
    说着,绵悠瓮声道:“反正,我是憋不住了。”
    舒颜咬了咬嘴唇,这几年,她也看出来了,她这个丈夫是个拘不住的性子,曾经还一度嫌弃家眷是负累,多年不肯娶妻,若非是她用了手段,如何能有今日?
    可孩子还不满三周岁啊!便要离开父母,实在是太可怜了些。
    然而,此刻,在丈夫和儿子之间,她势必要做个选择。
    “不能再等等吗?”舒颜面带哀求,“纾儿还太小,离不开我。何况如今皇才刚登基,皇后又刚刚诞下六阿哥,我冷眼瞧着,宫里怕是也不太平。这个时候送纾儿进宫,我不放心。”
    绵悠直截了当问:“那你要等多久?”
    舒颜紧紧咬着嘴唇,她当然想等纾儿长大……但想也知道,绵悠不可能等那么久。
    “三年,再等三年!等纾儿六岁入读。”舒颜忍痛做出这个决定。
    绵悠揉了揉眉心,“好,那我再三年。”
    啊……有了孩子,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他天生不会做父亲。
    甚至也没想过要做父亲。
    奕纾到来,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绵悠不禁想起了在多瑙河畔山庄的那个夜晚……
    明明是西芙给阿雪的葡萄酒下药,没想到……竟被他和舒颜给误饮了。
    事情发生之后,其实绵悠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颜儿已经是他的侧福晋,也不算逾礼。颜儿的性子于他那般相投,日后一起相伴着满世界周游,似乎也挺不错的。
    唯独没想到,颜儿竟然有喜了。
    又逢大哥封太子之喜,绵悠便索性回了大清,让颜儿好生安胎。
    一朝分娩,他有个儿子。
    人人都恭喜他得子,绵悠脑子里却不断的回想着颜儿临盆之日的挣扎与痛苦,回想着那一盆盆的血水……
    生孩子,到底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那么痛、那么煎熬,命都去了半条。
    这个给颜儿如此痛楚折磨的孩子,舒颜却那般捧在手心,只恨不得日夜呵护。
    这让绵悠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没有这个孩子之前,颜儿所有的心思都在他身,他们俩在一块儿的日子,明明才是最逍遥快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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