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秦先生来信,驿使把信件递到了安山书院。
    听说是驿使送的信件,成池颇为诧异。
    驿使是古代邮递员,送公文也送私信。民间私信一般是相托友人、乡人,叫驿使送的少,多是本身是官员夹着公文一道送。
    先生是二月里离开的,七月来信,一去小半年,怕是缠身的麻烦事不小!
    展信一抖,所料不错,先生是脱不了身了。
    年前,丰州不损公家银,以一州之力修“天下第一堤”,主政的官员评级得了个上,调京,官升两级。一时地方官员纷纷效仿,以防水为要,临江临河的防洪,临海的防海浪侵袭……
    三月虽未到汛期,各地工事堵了河道几支,河水向下冲进卢陵,一时溢流千里。
    先生祖籍离卢陵不远。二月来信本是家里纷争,三月回正好赶上了灾祸。
    先生到底不能在灾祸里冷眼看着,投了钦差手下做事,救灾安民。
    现在写信告诫成池,慎独自律,勿要贪玩。又说考举不要冒进,可以多积累。在书院里,礼重先生,不要歪缠。
    书信成池看的云里雾里。一般来说,先生喜欢引发思考,注重史书政策传记时事等,分析描述一般“有头无尾”,引发思考,叫成池回话。再略两句平日山水游玩所得佳句。
    这封信似乎是先生做官无心力教导成池,告诫成池不要贪玩。实际成池稳重,先生比成池要“贪玩”些。
    越看越不对,一则,先生不是意在仕途的。他闲散浪漫的性子,也受不得拘束。要说先生水灾献策,成池信,说灾后还做官,成池不信。那先生为什么还留下来呢?
    二则,先生告诫成池不要这不要那,看着是谆谆教导的师父,成池觉得重点是后边带着的一句——叫他不要急着进京!
    成池稳重自律,倒是先生要“贪玩”些,所以先生是向来不操心这个的。成池考了童生小三试,若是连着考了秋闱,来年就是没什么把握,也会想着春闱试一场。
    还有礼重先生,成池在书院的先生最礼重的谁?
    ——林先生,林茂之。他不仅是书院先生,和师父秦先生还是好友,更是主持过成池拜师宴。对比其他先生,成池对他多一份亲近。
    秦先生的信里“礼重先生,不要歪缠”分明是说,敬着,远着,别招惹。
    三则,时间不对,送信的人也不对。先生几个月未联系,更像是有意避着,这突然来信,应该是成池给先生建书斋一事去信惊动了人,算着日子差不多一来一回。用驿使送信,防不了别人查,也不会牵连其他人。
    成池心里头为先生惴惴不安,先生小心翼翼,信里写的表面一层,内里一层,含含糊糊,若非几年师生默契,绝是猜不到的。
    事情该是不小!
    夜里一直想着,等把先生信里意思上上下下捋明白时,已过了深夜。成池心里头担着事,也睡不安稳。等天泛白时,才将将睡下。好在第二日是旬休,不会误了课。
    “今日无课,不是昼寝懈怠理由。”耳熟的声音朦胧传来,“先生,一观便是。”
    “成池!”一声大喝。
    是书院林先生质问:“得天赋如你,为何不珍惜?你是要做朽木吗?”
    林先生语气痛心,成池勉强也算他看着长的,昼寝后刚醒的惫懒模样瞧着就生气。
    林先生兼着书院的德育先生,相当教导主任,甚至更大些,管着学子的品状排行。年底岁考时,岁考成绩除了答题,就是素日的品状。
    “真是粪土之墙……”丁宁附和道。
    “丁宁!”梁山打断道,歉意看了眼成池,又说“成池如何只有先生判断,尚未禀明缘由,那有任你辱骂的道理。”
    “现在还不清楚?圣人尚且听其言观其行,其行如此,其言又何?”丁宁叫嚣着。
    林先生只问成池:“你如何说?”
    “宰予尚且昼寝,不损其贤。我从之,做当世宰予。”
    “狡辩!”丁宁破口指责。他这会做了小人,虽叫着本为好意,可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若不能把成池打压下去,不是成了笑话?
    “宰予利于辩词,善于说辞。”成池微笑回答。
    丁宁心塞,肺要气炸了。一时胡言乱语,竟批判起先贤,“宰予昼寝,是为朽木。”
    “丁兄看不上宰子?”成池一副大惊样子,话题也偏了。“宰予被称为先贤宰子,位列十二哲之一,有入祀孔庙的资格。‘佐其师衍斯世之道统’,丁兄竟是不认宰予的?”
    追究成池昼寝是彻底不成了,丁宁应着不敬,罚打扫供奉夫子洞一年。
    “是。”丁宁低头,及时认了错,言及自己一时气昏头,以致胡言乱语。
    丁宁成池原先只是互看不顺眼,这次是彻底结了梁子了。丁宁走时那泛红眼睛,成池看着有几分心惊害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机会合适,就该把他彻底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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