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之前行了合卺之礼,掀了盖头,婚礼便已经算是走完了,她也没必要这样等着他。
    明珞就摇了摇头,笑道:“不必,王爷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还不若我先沐浴了,一会儿才好服侍王爷,嬷嬷你去外面小厨房看看,让人准备些解酒汤,一会儿给王爷喝。”
    明珞本生得冰雪之姿,但每每一笑,便犹如晨花初绽,冰雪尽融,娇嫩鲜活,研丽非常,今日可能是大婚之故,烛光下更显娇媚,看得自小看着她长大的曹嬷嬷心都跟着晃了晃,再听明珞话中之意,便立时想多了去,乐呵呵的应下出去了。
    最初明珞不愿意这桩婚事,那肃王传说中又是杀人如麻,冷血粗蛮,原先她还总担心自家姑娘会过得不如意,这一日一日的,现如今可总算放下心了。
    曹嬷嬷出去了,明珞便又唤了冬芙给自己卸妆换装。
    冬芙小心翼翼的拆下明珞头上的凤冠,再拿梳子帮她慢慢梳着乌黑顺亮的长发,心道,她们家姑娘真是好福气了,这满京城勋贵世家,姑娘就是嫁到哪家也不能这般自在的。
    她知道,这新房中的家俬摆设,院中的一花一草,都是自家姑娘亲自画图然后肃王爷再命人安排的,还有这院中服侍的人手,除了先前那位王府的旧人林嬷嬷,还有外院的那些下人,这房中所有人竟然都是姑娘自己带过来的。
    这却是因为赵铖原本并不住在内院,内院不过只有几位老嬷嬷和一些粗使丫鬟,而在外院服侍赵铖的都是一些內监侍卫,这院子本就是全新布置,宗室府那边倒是拨过来一批內监宫女,赵铖自然不会用,便全部让明珞自己安排了。
    反正明珞身边的青叶,叶影和书影几个大丫鬟都是他的人。
    原先冬芙还只当嫁到皇家规矩大,却不想姑娘一嫁过来就能全部自己做主,又上无公婆,家中亦无难缠的小姑妯娌,就是宫中,那也是待姑娘如亲生女儿般的太后娘娘,真是再好没有的婚事,就是相较嫁去做皇后的二姑娘,也不知好过了多少。
    明珞太过困倦,沐浴着差点就在浴桶中睡着,还是冬芙发现明珞许久未有动静,在帐幔外唤了明珞,明珞才醒过来,起了身,着了衣裳,由冬芙服侍着回房的。
    明珞先前所谓的“不若我先沐浴了,一会儿好服侍王爷”不过是哄曹嬷嬷的托辞,她沐浴完,由着冬芙帮自己擦干头发,便睡下了  想到赵铖回房之后她可能再没有什么好觉可睡,不说她现在困倦异常,就是喝药明珞也定是要逼着自己先好生睡上一番的。
    她想到这晚的洞房花烛夜简直是绷紧了神经,用了应对打仗般的心态来准备的。
    所以一个多近两个时辰后,待赵铖总算是应付完那般文臣武将,尤其是他的旧部,迫不及待地赶回新房之时,便看到房间已经静悄悄地无甚动静。
    帷帐低垂,红烛慢燃,房间外是叶影和书影守着,房间内则是冬芙和青叶侍立着。
    赵铖进入房间,冬芙和青叶忙向他行礼,冬芙行礼后看向帷帐,神情有点紧张,道:“王爷,王妃娘娘刚刚躺下,且容奴婢”
    “你们下去吧。”赵铖摆手,他看着帷帐内隐隐绰绰的人影,淡道。
    又吩咐道,“帮我备水。”
    “是。”冬芙和青叶忙应下退去。
    待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赵铖才行到龙凤床前,掀开了帷帐。
    此时明珞已经睡得香甜  唔,也不能算是香甜,此时她小脸和眉毛都是微皱着,红唇微微的翘起,睡梦中都像是在跟什么人赌气撒娇似的。
    这什么人,自然只能是他了。赵铖眼中闪过笑意,心道,原来她在梦中,也都喜欢这般跟自己撒娇。
    在赵铖眼中,明珞就是这副样子,总喜欢自作镇定冷静的样子,但实际不过是时时刻刻都在口是心非的拧着,非要跟他撒娇上一番,让他哄上一哄,明了了他的心意她才肯心满意足。
    当然他一点也不介意,她这般在意他,他乐得哄着她。
    他坐到床前,她的一只手露出被外,就在他身侧,纤巧玲珑,莹白剔透,他心里一痒,就伸手握住了,仍是入手清凉,如同要化在他的手心,化进他的心里。
    他今晚喝了很多酒,虽然他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但此时他这般坐着,就这样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竟似真的有些醉了。
    “王爷。”
    明珞对赵铖的心理阴影甚重,对洞房花烛夜的心理阴影更重,所以其实她睡得并不算熟,尤其是已经睡过了前面特别困倦的一段时间,精神恢复了些,睡眠便也浅了。
    赵铖的气势太过强大,他身上的酒味又浓郁,他这般坐到床前,再烙铁般握住了她的手,她便受了惊吓醒了。
    她皱眉抽手欲爬起来,道,“王爷,您回来了。”
    赵铖却不答话,只紧握着她的手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明珞抽了两下也没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来,再被他这样看着,睡眠终于彻底醒了来。
    她忍着砰砰的心跳,见他身上仍然是大红礼服,知他未曾沐浴,便有些紧张道,“王爷,您,您先让我起身,我唤人服侍你先更衣沐浴可好?”
    只是她话未完就被赵铖一把捞到了胸前,伸手将她整个抱在了怀中,低头沉声问她道:“唤人,王妃,你要唤谁,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不是该你服侍本王吗?”
    明珞吓了一跳,她闻着他身上浓浓的酒味,还有热得发烫的身体,还有就像要剥开她的目光,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就算她之前尝试着和他亲热过很多次,但她知道那都是不一样的,以往的他哪怕是再动情的时候,她也能感觉到他的冷静自持,他的冷峻和自制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可现在,他喝了酒,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像是要烧起来。
    她真是怕他会像前世那般粗蛮
    她的身子有些发起抖来,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恐惧的。
    “阿珞,你在害怕?”
    赵铖搂着她,自然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和紧绷的情绪。
    他微微笑了出来,伸手抚着她,低头在她的额角吻了吻,克制了粗哑的声音柔声问她道,“你在怕什么,我们不是在一起很多次了吗?”
    明知故问,那能一样吗?
    明珞吐了两口气,手抵住了赵铖的胸,不再让他贴近自己,闭了眼再睁开,让自己冷静,再冷静,然后终于出声道:“王爷,您先放开我,您忙了一天,也该累了,还有,你饮了很多酒”
    明珞想说,你饮了很多酒,我已经命人准备了醒酒汤,不过她后面的话根本没有说出口,话已经尽数被他吞了进去。
    他是想克制,可是她那样吐息,身体在他怀中起伏着,说话时微翘的嘴唇,他根本再听不进她后面的话,只本能的压了上去,然后一点点吮咬着,再抵入,汲取着更多。
    明珞只觉得不仅仅是自己的气息,灵魂都似乎被吸走。
    她想转开头避开,可是却已经被他钳制住,根本就动弹不得,她又惊又惧,早已喘不过气来,尚算自由的双手拼命的推着他,可是却也是徒劳的挣扎。
    反是他觉得不够,撤了开来,再一路向下。
    明珞本就是只着了中衣,很快便是衣裳尽去,阵阵的凉意和滚烫的身体对比强烈,空荡和沉重的对比,让明珞犹如被压在了悬崖上,这种完全不能自已,无法平衡的感觉太可怕,她的惊恐升级,终于呜咽出声,哭着唤着“王爷”。
    她的声音里是真的恐惧,身体也颤抖得厉害,赵铖喘着气,终于还是强忍着抬起身将身子撤了开来,额上,身上都有汗珠滚出来,黏答答的在身上,甚是难受,而且身体发烫得像是肌肤都要爆裂一般。
    他坐起身,伸手拽过一侧的被子,裹住明珞,这才转头看她,此时的明珞小脸满是绯红,被子上面的肤色像是被桃花瓣汁染过,还有先前他咬过的痕迹,他喉咙吞咽了一下,咬了咬牙才没重新覆过去,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水,粗哑着声音道:“怎么会怕成这样?好了,你歇息会儿,我先去沐浴。”
    他欲起身离开,明珞尚未从刚才的心惧中晃过神来,迷糊之中却不知为何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身体贴了过去,赵铖一愣,随即眼神更是幽深得像是黑洞,他伸手替她将被子往上拽了拽,道:“做什么?你不舍得我离开,却又怕成那样,你是想要怎样?”
    他是强忍着才没倾身去亲吻她,他要是这么做,是真的不愿先去沐浴了,不是自制力不够,而是不愿。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乖,你先歇一会儿,我一会儿就过来陪你,或者,”
    他笑道,“你是想服侍我沐浴?”
    明珞终于有些醒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不过此时她抬眼看赵铖,见他此刻神色,虽仍是让人胆战心惊的,但明显中间有自制力在支撑,虽然明珞的心还没从刚刚的事情中缓过来,还有些急跳着,但这样的赵铖总算让她的心也莫名地放下了些。
    他只要不是盲目失控不管不顾她的感受就好。
    她放开他的胳膊,拿被子把自己更裹紧了些,一直裹到了下巴,然后往后退了退,道:“王爷,您去吧,顺便把醒酒汤也喝了。”
    第62章
    她的泪痕还没干,眼睫毛湿湿的,远远的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还要故作镇定的说什么“醒酒汤”。
    赵铖看着她这副样子,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爱怜不已,腹下那勉强压下去的那团火差点又窜开。
    他没再逗弄她,怕没逗成她,自己控制不住,现在不管不顾要了他,真吓坏了她。
    他是想要她,但已经等了这么久,也并不愿意这样急躁行事,他的性子向来都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制到极致,如此在最后,才能尽入掌中,全由自己掌控  虽然此处这么形容不太妥当,但心情却是一样的,他也不舍得她因着自己的冲动受半点委屈,沐浴完,再好好哄着她,总好过她怕成这样行事。
    他走到桌前,那里果然有一碗醒酒汤,他本就口干舌燥,不,是全身都燥,伸手取过,一饮而尽,酸酸甜甜,并不是自己以前饮过的方子,想来是明珞自己调的。她自对那古嬷嬷不怎么放心,现在也开始学习药理,偶尔也会调些简单的方子,煎来让别人服用,自己却最多只肯试上一小口,道只辨味即可。
    赵铖嘴角滑过笑意,回头又看向龙凤床榻,此时帷帐又已垂下,只能看到她隐隐绰绰的身影,但他却能感觉到她正在帐后小心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热,想到她刚刚不舍得自己离开,心道,这丫头总是好像怕得不行,可偏偏又依恋他依恋得不行。
    明明刚刚才喝了那一碗醒酒汤,仍是觉得口干舌燥。
    他伸手取过桌上的茶壶,直接倒在了刚刚的汤碗里,又是一饮而尽,这才转身快步去了隔间沐浴。
    他并没有唤人来服侍他沐浴,他自幼就在军中,很多事情早就习惯了亲力亲为,并没有像一般王孙或世家公子那般,穿个衣梳个发都需要侍女来服侍。
    这一点明珞也知道,所以只是看着他去了隔壁洗浴而没有多此一举的唤人去服侍他。
    赵铖又只当她是吃醋罢了。
    他再回来时,明珞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赵铖掀开帷帐,就看到明珞已经坐起身,抿着唇,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下定了决心,视死如归般地看着自己。
    赵铖先是微讶,随即就是又感动又好笑。
    他坐到她面前,看着她,道:“阿珞,你不必这么紧张,像,往常那般即可。”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虽然身上还有些酒味,但平日里他多是冷峻肃然的,此时大约是因着这些酒意,半点不影响神志,但整个人却像温暖随和了许多,不那么难以靠近。
    往常,在他们婚前,他已经常去看她,亲亲抱抱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他必定会在失控之前停下,绝不会逾矩,所以她已经可以比较放松,且回应于他。
    他今日才知道她竟然对行夫妻之礼竟然这般害怕。
    他道:“像往常那般即可。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们就停下,可好?”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宠溺,道,“你还小,如果不想这么早圆房,我们可以再等等。”
    他真是温柔得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明珞定定看着他,心情复杂,也揣摩他这话有几分真意  但他真的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此刻的他看着她的目光纹丝不动,坚定得让明珞的心都慢慢定了下来。
    她放松下来,倾了身伸手搂住他的胳膊,很想问他,他前世和今生待她为何如此不同,难道就因为这一世她更愿意配合他吗?可是他又不知道前世任何事情,问他他也不会懂。
    明珞觉得,这真是让人心怄的事情,她很想拿前世的事情指责他一番,可他什么也不知道,也就没有了指责的意义。
    这真是一件寂寞如雪的事情。
    明珞道:“王爷,如果我没有发现大伯父大伯母他们做的事情,如果我没有怀疑他们任何人,将明家的养育之恩看得大如天,视太后娘娘为母,还要因为他们的事情经常来烦王爷,求着王爷不要和姑母还有皇帝作对,或许还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对不起王爷的事。王爷,您会怎样对我,是不是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般”
    像现在这般爱我。
    不过说到这里她没再说下去,饶是她脸皮厚,他又没有说过他爱她,她以前也没有深思过,刚刚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这句,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若是他并不爱自己,自己这般说,岂不是很自作多情。
    赵铖皱了皱眉。
    若是往常,他必会觉得她说着这些不存在的假设,不过又是在寻机跟自己撒娇,变着法子想确定自己对她的心意,可是此刻他听着她的话,心却不知为何就像被什么压住似的,沉重还有些闷痛。
    好像她说的那些话都曾经发生过似的。
    他又想起他脑中闪过的那个片段,她自尽身亡,他痛苦和愤怒到无法自抑的心情,好像那也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只要一想起,心就像被人直直刺了一刀。
    如果她真是那样?
    他道:“你不是。”语气冰冷,斩钉截铁。
    明珞抬头看他,他也低头看她。
    他道:“阿珞,以后不要再想这样无稽的事情,不要有犹豫,也不要有彷徨,你要一直记住,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王妃。”
    他又恢复了往常的冷峻,明珞突然想起自己初初答应嫁他时自己曾经应诺过的,“王爷,我不会背叛你,但你可以相信我吗?”
    他相信了她,可她却开始用前世的事情来反复纠缠。
    这大概就是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明珞叹了口气,她抬手攀住他的脖子,第一次主动去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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