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见秦雪容的脸色好看了点,轻轻“咳”了一下,准备了一下措辞,然后才小心道:“雪容,你可知道你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秦雪容还在思索其他事情,闻言有些微微一愣,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林清和秦雪容毕竟已经夫妻两年多,两人之间对彼此的脾气性格还是非常了解的,所以林清只看秦雪容的面部表情就知道她对她自己怀孕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的。
    林清何等聪慧,将前因后果稍微一想,就猜的个八九不离十了,顿时脸色也有点不好了:“雪容,你在出发前,就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是不是?”
    想到大夫说她旅途辛劳、忧思过度,后面最好要好好保养,以免动了胎气。林清一听到秦雪容晕倒是因为这个原因,心中真是又怕又喜。真到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对他和秦雪容的孩子是如此地充满了期待,又很是自责自己的不小心,怎么就一点都没有发现秦雪容的异常,万一孩子有个好歹那该如何是好?
    原本林清以为秦雪容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可是看秦雪容现在的表情,林清才恍然大悟——她为了和他一起去铜城,竟然对家里所有人都瞒下了这个事情!否则的话,不管是张氏、林三牛他们,还是林清自己,都不会让她跟着一起去铜城的。
    “不是的夫君,我,我也只是怀疑,之前也没有肯定。所以”秦雪容知道林清的聪明,在他面前最好还是实话实说的好,看到林清第一次对她板脸,她心里说实话还是有些怕的。
    “所以你就在府上的时候,也不请大夫过来把一下脉,想着先和我一起走了再说是吗?”
    “嗯”秦雪容声音很小,都不敢抬头再看林清的脸色。
    “那你这两个月没有感觉到身上有什么难受的吗?”女人怀孕前三个月是最要紧的时候,往往此时孕吐也最厉害,可是林清却没有看到秦雪容有什么异常。
    “有时候想吐、吃不下东西,都让绿云遮掩了”秦雪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都几乎微不可闻了。
    林清听完真是脸色铁青,这主仆两个也真是配合的够好的!一个帮着遮掩,一个忍耐力也好,平日里她们女眷多半待在马车里,而他有时候会出去和禁军们一起骑马。下了马车,秦雪容有时早早吃过饭就睡了,推说自己累了,林清倒也不曾起疑心,原来是怕被他看出端倪!
    “你,你们呀!你们!真让我说你们什么好?简直就是胡闹!绿云这丫头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这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林清想说说秦雪容,可是看到她尚有些苍白的面颊和低垂的头颅,生气的话怎么也对秦雪容说不出来,只能说两句绿云,以示他内心的焦灼和怒意。
    在林清眼中,秦雪容一向是做事妥帖的,可是这次她明明在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情况下,还是要和他一起跋山涉水去铜城,这是林清万万没想到的。要知道,这两年林清觉得秦雪容年纪还小,不敢让她还未成年就受孕,生怕她到时候身体损伤了,所以和她亲密的频率也不高。林清有和秦雪容解释原因,只是他的母亲张氏一直明里暗里为着这个事情揪心着,催的很急。曾经秦雪容也和他吐露过些许她内心深处的担忧,生怕她和云氏一般,是难以受孕的体质。如今怀孕了,照理应该好好调养,将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可是秦雪容的选择却是瞒下自己怀孕的事情,也要跟着林清一起走。
    思绪到这里的时候,林清心中也不由得有些酸涩。
    古代的女子甚至比男人还要重视子嗣传承,因为这个时代压迫着她们必须要给夫家诞下血脉,这样她们才能在夫家站的住脚跟,才能老有所依。所以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一般都是将孩子放在第一位,因为这,就是她以后可以在夫家安身立命的保障,同时也可以说是出于做母亲的天性和使命感。可是秦雪容却抛下了那些固有的观念,也要选择和他一起走,不想和他分开,这意味着什么,其实不言而喻。
    秦雪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心里也有一阵委屈,她只是想要和林清在一起罢了。这次外调一去就是几年,她又如何忍得了几年的相思之苦?然后一个人孤零零在林家村生下孩子,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作为父亲的林清也不能看一眼吗?甚至不自信地想,两三年时间里,林清独自一人在外边,难道不会有别的女人在跟前伺候吗?一想到这些,她就感觉到呼吸停滞,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明智的,可是她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跟林清一起走。绿云其实暗地里也劝了秦雪容好几次,只是秦雪容一旦下定了决心,那也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主,绿云也就只好一路上处处小心秦雪容的身体,又要帮她向男主人隐瞒,真的是格外辛苦。
    秦雪容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双颊却被林清轻轻捧起。
    女人怀孕,荷尔蒙本就不稳定,此刻虽然知道自己没理,可是心里一委屈,眼泪还是刷刷地往下掉。林清见了心疼不已,秦雪容一向坚强,从不轻易示弱和落泪,一见她如此,他便有些手忙脚乱地替秦雪容擦拭脸颊上的泪珠。见实在擦不过来,林清笨拙地凑了上去,吻住了秦雪容的双眼,温热的舌头一卷,就将那苦涩的泪珠给卷进了自己的口中。
    秦雪容被林清这般亲昵的动作惊住了,一时间脸色红霞,美艳不可方物,可是又有些呆呆怔怔的娇憨,让林清心中简直又怜又爱。
    “雪容,我这人有时候不善表达,可能也过分关注于朝堂的事情,对你有所轻忽。可是你我是夫妻,你但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敞开心扉和我说。我们彼此之间,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挚友,也是我的伙伴,更是我将来孩子的母亲。像这么大的事情,你真的不该独自一人承受,连绿云都知道了,却独独将我撇在外面。这让我心中,着实不好受。”
    秦雪容听着林清第一次类似告白的话语,感觉目眩神迷、小鹿乱撞,两人成婚两年多,虽然朝夕相处,可是秦雪容越是和林清相处,越是感觉到这个人的魅力,也越发的担心将来会有别的女人和她分享林清。原本秦雪容以为初婚时候已经是爱的顶点,可是谁知道那根本就只是一个起点罢了。如今她对林清是满心满眼的爱意,而爱越浓烈,就越害怕失去。
    此刻,她静静地依偎在林清的怀中,可能是受了林清话语的蛊惑,她忍不住将她心头萦绕了千万次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夫君,你以后,还会对别的人说一般的话吗?美人迟暮是早晚的事情,是否以后也会如我爹、如其他男子般,有几个妾室?或是”秦雪容知道自己不该问,不该说,这就是妒,一个当家主妇怎么可以如此耽于小情小爱,可是她还是鬼使神差般的问了出来。问完之后,秦雪容就恨不得自己咬下自己的舌头,后悔不跌!
    秦雪容没有听到林清的回答,而是感受到林清胸膛的震动,听到他的笑声。
    她以为林清是在笑她的痴心妄想,正在恼怒伤心之时,身子被林清颁正,林清直视着秦雪容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秦雪容怔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又听林清道:“雪容,你只管放心,这辈子,我林清敢对天发誓,只会有你一个女人,不管你能不能为我传宗接代,不管我们谁先离世,我唯有你一人。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这两年的相处,秦雪容真的已经走进了林清的生活中。她知道林清爱洁,有轻微的强迫症,她从来不会对此感到厌烦,而是细心记住林清喜欢将东西摆放的位置,将他的一应饮食起居照顾地无微不至;她知道林清爱吃蔬果和活虾,特意弄了一个庄子就养活林清爱吃的一些东西;她知道林清喜欢早起锻炼,就每天都比林清起的更早一些,亲手打点好林清锻炼要穿的衣服,弄好温热的水让他锻炼好后方便沐浴更衣这点点滴滴的一切,看似平凡,可是若能有一个人每天都去做,那是多大的一种毅力啊!而这些如今秦雪容却做得毫不费力,因为她就是发自内心的想对林清好。
    林清曾经纠结过自己前世女子的身份,纠结过自己的内心和身体是否不匹配,纠结过自己是否能爱一个女人。可是在秦雪容那细水长流的陪伴中,这些问题好像并不需要答案,甚至林清都觉得不需要考虑什么前世今生的性别,他能得到一个人如此诊视他,能和他相伴,能和他心灵相通,能带给他幸福感,那为何还要去纠结一些有的没的?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那个对的伴侣,而如今他已经握上了幸福的钥匙,难道他还要将钥匙弄丢不成?
    如果秦雪容担心这些东西,那他愿意每天都对她说一遍那些话,让她放心,让她知道,他同样也珍惜她、在乎她。
    秦雪容只觉得眼前再次雾气蒙蒙,可是脸上却带出了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同时又笑骂道:“那要是真没孩子,你爹娘可不会答应的!”
    “不答应我就去铜城抱养一个孩子,就说是你生的,他们又不知道。”
    “你就是油嘴滑舌,我不相信。”
    “那你擦亮眼睛,且待来日,为夫可要好好努力让你相信。”
    “呵呵呵,那妾身就且看你的表现了”
    自那日之后,卢伟加强了队伍的守备,林清也开始调查起刺客事件的幕后之人,但他将更多的心思放在秦雪容身上,每日鞍前马后地照顾她,生怕她再身体劳顿、忧思太多。
    禁军们都知道秦雪容怀了林大人的孩子,虽然有时候会调笑几句,但是心里倒也都能理解,还稍稍放缓了一点行程进度。
    不过原本他们就走了一大半路程了,半个月之后,他们就踏上了铜城地界、到达了目的地。
    第一百四十章:不好惹
    铜城位于边塞要地, 只要过了铜城, 就是塞外,所以铜城内的风光绝不同于京城,老百姓的精神面貌和言行举止都透露着一丝警惕和忐忑, 他们这支队伍经过的时候,四下的百姓统统避让,无人敢随意窥视林清的马车。
    和京城百姓见惯达官贵人不同, 铜城的百姓虽然也见惯军人,但是每每有军队经过, 他们都要开始提心吊胆、生怕又有战事。
    铜城是一个以军事为要的小城,最高的长官是一名叫做王成刚的正千户,正五品的官职。只是因为刚刚发生了瓦剌骑兵屠杀村名的事件, 永康帝还调任了正三品的昭勇将军前来统领指挥。而此人还和林清有些渊源,他姓李名顺昌, 正是李守泽之父。
    所以这次前来给林清接风洗尘的人也是李顺昌带头,王成刚带着手下一杆亲信, 在城门口迎接林清。
    塞外的春天也透露着一股肃杀, 林清扶着秦雪容下了马车后,就感觉到此处荒凉和萧索,街道上也没有太多的行人, 就算有, 那也是步履匆匆,不敢过多停留。百姓们大多都是麻布做衣,并没有太多穿的特别细致的人, 一路走来也没有见到什么有规模的商铺、摊贩,不说和贵气的京城还有锦绣的江南比了,就是和安定祥和的林家村比,这里也是不如的。
    林清一下马车,所有军官都单膝下跪向林清行礼:“参见林巡抚。”
    林清此次的巡抚之职为从二品,巡抚代天子巡视,主要职能上还是属于文官体系,但是这次因为林清巡视的目的和巡视地方的特殊性,也是可以插手军事之事,确切来讲,林清如今已经是这铜城里的最高长官了。
    “大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吧。”林清当先一步,将李顺昌给搀扶起来。
    李顺昌原本就是武人,喜欢直来直往,不爱推脱,便也顺着林清的力道就站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位玉面郎君,李顺昌心里就止不住的感叹。他儿子李守泽在他眼里已经是天纵奇才,他们老李家祖坟上冒了青烟,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蛋子。可是谁知道,和眼前这位年轻人比起来,那还是不值一提。
    他儿子还是靠着这位同窗的本事,在皇上面前挂了名字,现在升任到了从五品知州的官位上。而这次他可以被调任到铜城做指挥,据他儿子给他的信件中的意思,也有这位林大人的意思。虽然来这地方算是有危险,可是他们武将不就是靠着一次次的军功才能出人头地吗?光躲在太平地方,除非家世特别雄厚,否则也就是原地踏步、混到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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