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大伯、二伯和亲爹,都还年轻着呢,我们虽不会什么手艺,却也还有一把子力气。就商量着在年底前,去县郊张地主家佃四五亩地来种,这样明年家里也多个进项,慢慢积攒吧……”
    黎池两世都出生在贫农家庭,深知农民的无奈和困难。以种田为生,并不似想象中‘种田文’里那样的诗意,可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再等等吧,也许就有办法了呢……”
    “嗯,这都是年底的事了,说这些还早着呢。”其实也不早了,过几天端午节一过、再有个二十几天,今年也就过去一半了,一个转眼就能到年底。黎镖心中苦涩无奈,可也只能顺着小孙子的话说。
    黎池几年前就决定抄书攒钱,可两个堂哥却不能也抄书――这会耽搁他们学习和做农活,那他就需要另找一些能勉强供他们三个的笔墨花用的来钱路子。
    以他们家二十亩地、每年价值约三十两银的出息,再扣去丁税和地税,就只剩下二十五六两银,也就堪堪够一大家子一年混个温饱的。
    若不想办法,再过几年兄弟们都长大成丁了,一下子就会多出五个男丁的近二两丁税支出,可维持生计的田地却没增多,到时连温饱兴许都维持不了。
    还有紧跟着的事,几个堂哥成丁后就要开始相看人家、娶妻生子,聘礼、婚房、养家等,这些都需要银子。
    若去张地主家佃四五亩地,不讲究地凑合着过,或许能刚好维持家中生计,在族中帮助下勉强能供养黎池一个人读书。可再多黎河黎湖两个人读书,那必定是供不起的。
    在这个时代,挣钱路子其实很少也很窄,一是给人做工,长工或短工,力气活或手艺活。二是自己经商,行商或坐商,自产自销或买进卖出。
    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这句历史课本上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这个社会整体上自产自用、自给自足,商业并不发达,而商业又影响着用工需求,给人做工也不容易。
    第一条路子,给人做工。想找到能兼顾家中田地的工作,可能性几近于无,那种好事早就被占满了,哪还有他们的份儿。
    第二条路子,自己经商。商品呢,肥皂?黎池记忆宫殿里的化学知识里倒是有肥皂配方,可在大多数贫民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次油星儿的时候,用油脂去做肥皂还不如直接卖肉卖油划算,用诸如猪油、羊油等油脂去做肥皂怕是要被村里人骂败家子,用草木灰不能洗衣服、还是用皂角不能洗头?那用植物油?然而并没有合适的油料作物。
    吃食?他前世全靠外卖养活自己,家里人并没有厨艺非常好的,且即使做出来味道不错,也不会有多少人买。附近村子即使是五十多里外的县城里住的也都是些平民,家里存粮都还不一定能吃到来年春天呢,竟然花钱去买外面的吃食?吃了是能长寿升仙,还是能十天半月都不用再吃饭?
    这个时代的顾客群体多是乡绅富商、达官显贵这类有钱的人,而很不巧的是,这些人多集中在那些名城和大城里,黎池所在的府县属于没甚名声又不富裕的地方,商业基础和氛围都很贫瘠。
    倒是可以卖肥皂方子,一次性挣他一笔。可是,先不说金玉无罪怀璧其罪,横财不是那么好得的,容易招人觊觎。利益当前,说不定后面还有多少事呢,到时影响到读书了就因小失大了。
    而且,黎池谋算的是长远利益。肥皂等等配方,相比一次性买卖赚的银钱,显然是等他立住脚跟后再去操作、要赚得更多。到时候不仅是银钱方面的利润,还有因此带来的政治上的话语权等多方面利益,都会比现在简单转手卖配方,要划算得多!
    做工和经商都不行,最后除了抄书的办法外,竟没有任何其他办法能缓解家中窘境。
    直到三个多月后的夏末初秋,事情才有了头绪。
    那天,黎池散学回家路上没有接到弟弟,他爹说小溏子和奶奶伯母娘她们都在家,他就只好一个人回家去了。
    黎池到家时,奶奶袁氏带着伯母们和他娘,正在院子里绩麻。二堂哥和三堂哥正看着小溏子,防止他把麻线弄乱了。
    在这个时代,丝绸纱锻这些蚕丝织物,只有富裕人家才穿得起,像黎家这样的平民,大多穿麻布衣裳。
    麻布有着透气清爽的优点,可一年四季连冬天都穿麻布衣服的时候,这个优点在严冬里也就成了缺点。且麻布粗糙易皱,皮肤稍娇嫩一点就能被刺得满身红痕,直至将皮肤也磨得粗糙耐磨。一天劳作下来,身上的衣服就皱得跟一条梅干菜似的了。
    麻布在这个时代的受欢迎程度,和黎池前世时人们对纯麻的追捧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黎池身上穿的也是麻布衣服,只是因为要讲读书人的体面,这是他奶奶花费了更多心思织出来的细麻布裁做的。比家里其他人穿的麻布衣服,要舒服些许。是的,家里人身上穿的都是麻布衣服,是家中女眷一丝一缕地织出来的麻布做的。
    所谓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就体现在衣食住行可以自给自足,穿的衣服自己织,吃的食物自己种,住的房屋自己盖,出行就全靠自己一双腿。
    其他地方的情况黎池虽不知道,但猜想也差不远。
    黎水村及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家,每家每户基本都会有一块麻田。每到夏末初秋的时候,就将麻杆齐根割下、剔去叶子,剥了麻皮拢成一捆,抱回家放在水里沤着,沤好后再搓洗、淘去麻皮上残留的胶质只留下麻纤维。晾晒后,再经过绩麻工序——将细小麻线并连接成麻线,绩麻的同时还需挽麻即将长麻线挽成麻团。
    接着用木架将麻线排成长线,用米浆刷浆让织出后的麻布能稍稍细滑些,不致于粗剌得不能穿上身,此为梳布。再在雨天闲暇或冬天农闲时,用织麻布的织布机将麻线编织成布,最后量体裁剪后缝纫成衣,就是家里人穿在身上的麻布衣服了。
    黎池从出生以来,每年都能见到在夏末秋初那段时间,奶奶袁氏带着两个伯母和他娘,在院子里沤麻、绩麻、挽麻、梳布,年年如此,从无例外。
    黎池的心中万千思绪,却也不过在几个闪念间。
    黎池走进院子,将两个人都看不住的弟弟小溏子拉过来。
    小溏子调皮多动到娘亲苏氏都降不住他,可他却买他哥哥的账。此刻被黎池拉过来之后,就乖巧地站在他哥哥旁边,抱着哥哥的腿,玩哥哥的衣摆,立即乖巧下来。
    黎河和黎湖两兄弟纷纷松出一口气,黎河庆幸地说道:“幸好小池子你回来了!不然我们就看不住小溏子这猴儿了,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样皮。”
    黎池对二堂哥笑笑,低头看着抱住他大腿的弟弟,摸摸长着稀黄头发的圆脑袋,“小溏子,你怎么这样皮啊?”
    “不皮!我不皮,我听话!”两岁的黎溏对哥哥的说法非常不满,奶声奶气地反驳。
    正在绩麻的苏氏抬头,嗔怒道:“你还不皮?你河哥哥和海哥哥两个人,都差点看不住你!”
    黎溏不依了,抱紧哥哥的大腿,埋头就‘嘤嘤’地开始‘扭麻糖’,对着哥哥又摇又扭地撒娇,“嗯嘤~嗯嘤~哥哥~”
    黎池一直都拿小孩子没办法,只得妥协,“好了好了,别撒娇了!不皮,小溏子不皮!好了吧。”
    哄好弟弟,黎池给奶奶袁氏打招呼,“奶奶,今年又到收割苎麻的时候了啊,您又得辛苦好一段时间了。”
    小孙子,啊是五孙子,这话说得体贴,袁氏心里熨帖极了。“辛苦什么,奶奶不辛苦,每年都要经一遭的事,若是怕辛苦不收麻织布,小池子你明年就要没衣服穿了。”
    “要穿衣就只能自己不怕苦不怕累地织布,要用什么家伙什也只能自己琢磨着去做,不然就没得穿的、没得用的啊。小池子你读书费脑子,听说要多吃鸡啊鱼啊的补补,奶奶就想着啊家里这十几只鸡不够,得再孵个几只鸡养大后给你补补……”
    电光火石间,黎池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并迅速被捕捉!“奶奶,我想到办法了!”
    正叨叨念念的袁氏被孙子激动的喊声打断,疑惑问道:“小池子,你想到什么办法了?高兴成这样。”
    “奶奶您刚才的话点醒了我,我想到怎么挣读书练字用的纸墨了!”要穿衣就自己织布,缺家伙什就自己做,那没练字的纸张?自己造纸不就好了!
    黎池的芯子里,已经不是热血冲动的半大小伙子了,可是这世以来第一个把他难住的问题此刻终于被解出来,他到底抑制不住地激动高兴!
    袁氏抬头看着喜形于色的孙子,不禁放下手中的麻线,“小池子,奶奶哪句话点醒你了?你想到挣来纸墨的办法了?”
    院里听到奶孙两人对话的人也纷纷投过来目光,黎河和黎湖的目光尤其灼热。若是真的,他们就能继续读书了,即使考不上功名也能多一项谋生本领。
    王氏和赵氏停下手中的活儿,双眼铮亮地看向侄子黎池。
    苏氏也放下麻线,问道:“小池子,你真想到办法了?是什么办法?”
    第8章
    “刚刚奶奶说要穿衣就自己织布,那用纸不也可以自己造吗?我们可以自己造纸来练字!我在《齐民要术》这本书上看到过有关过造纸的记载,工序并不难,纸料也可就地取材——麻就可以,也不用好麻,野麻、劣麻和废麻都可以,不占用织布的好麻。”
    “那……能造得出来纸吗?”苏氏心中怀疑。若很容易就能造出来纸了,那不都自家去造纸来写字读书了?县里四宝店的纸,哪还会贵得让人买不起呢。
    “书上记载了工序步骤,先照着试做几次,应该可以造出纸来的。”事实上,造纸并不像黎池说得这样简单。只知道造纸步骤,并不一定能造出可用的纸来,这就如同虽然有菜谱,大多数人也做不出美味佳肴来。
    但是,黎池是知道如何造纸的。
    起初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只通过历史课本知道造纸术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若不是后来工作关系,他对造纸术的认知也只会起于此、并终于此。
    那时他任职的县里计划发展特色旅游业,就建了一个特色旅游区,里面就有古法手工造纸作坊。建成后包括他在内的县领导班子要去视察,而他习惯每次在视察前都做足准备,那次的准备资料里就有一本潘吉星所著的《中国读本:中国的造纸术》。看过这书后,他对古代纸史、纸原料、制造技术及其应用就有了些了解,在视察实地参观之后,又基本掌握了如何实操上手造纸。
    托他记忆力强的福,他有把握能够照葫芦画瓢,造出可用的纸来。
    袁氏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对读书人格外信服。而且现在说可以造纸的,还是她宠爱的读书人孙子,她就更是深信不疑了,且她又是做事果断、雷厉风行的性格,信了就要着手做!
    “小池子说能行,那就肯定能行!等晚上爷儿们回来了再商量商量,早点把造纸这事定下来。快点的话,还能赶得上一茬晚麻,不然拖拖拉拉的,就只能等明年收麻的时候了。”
    众人无有异议,纷纷表示要尽快商定下来后着手去做。
    就连两岁的黎溏也表现得很是积极,“哥哥,造纸造纸!小溏纸也要造纸!”
    黎池好笑不已地抚摸着弟弟枯黄稀疏的毛茸茸头发,“好,小溏纸也造纸,等小溏纸造出很多纸来之后,哥哥就用你造的纸抄书挣钱,然后给你买肉、买糖、买黑芝麻吃。”
    “吃黑芝麻!溏溏的头发就又黑又密,像哥哥一样!”小溏纸很羡慕哥哥头上的头发,总盼望着也能有那样一头又黑又密的头发。
    黎池低头,看着仰起头、双眼亮晶晶看着自己的弟弟,认真地说:“小溏子长大后肯定会有一头像哥哥一样的头发的,又黑、又密、又长、又顺滑!”
    弟弟黎溏或许是在母胎里时营养吸收不足,生下来后虽然没怎么生过病,却并不像他小时候一样长得白白胖胖,而是和大多小孩一样精瘦精瘦的,头上的毛发枯黄稀疏。也许是大人们说的次数多了的缘故,其余什么他都还不太懂,却总是嚷着要有哥哥那样的头发。
    等造纸成功后,无论是抄书挣钱还是卖纸换钱,都能改善一下家中的窘境,到时再买些鱼肉、杀些鸡鸭,改善改善家人伙食,吃得好了、营养足了,小溏子的头发慢慢也就能长黑长密了。
    “又黑又……又又的头发!”长句子都还说不清楚的黎溏,还不懂纸、钱、肉三者之间的关系,却知道黑芝麻等于黑头发,也就跟着傻乐。
    当天晚上,下地除草一整天的黎镖几人刚一归家,袁氏就说出了造纸的事。
    黎镖年轻时自己学习不好,现在到老了,就格外听得进能识字、会读书的人说的话,在询问过黎池之后立马就拍腿定下了:造纸这事要做起来!
    至于黎桥、黎林和黎棋,一家之主黎镖都已经做了决定了,而且只是费点劳力和时间去试试看,他们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一把子不值钱的力气,再加上若真如侄子/儿子所说,造纸成功后不仅能减轻家中负担、还可多出一个进项,何乐而不为?
    虽已一致通过尝试造纸的决定,第二天黎镖也没耽搁地里的活,而是吩咐大孙子黎江听黎池的吩咐,去做这事儿。
    首先,黎池让黎江去麻田里割一些不得用的麻,然后剥皮成捆抱回来浸泡在水里沤着,此为第一步杀青。其实这一步若是加石灰水蒸煮,会更加快速,但这样需耗费柴火和更多时间精力,大的造纸作坊才会这么做,他们造纸量少又不赶产量,也就用不着这样做,就让它慢慢在水里沤上几天就好了。
    第二步洗涤,麻皮在水里浸泡沤满三天,基本就将皮上的青色胶质组织沤烂了,再揉搓淘洗一番后,直至剩下麻纤维。
    第三步舂捣,将麻纤维放到大石板上,用洗衣时捶洗衣服的宽木棍捶打,翻来覆去地捶至黏糊状 。这一步等以后确定能造出纸来了,再移到村中舂粮食的大石舂臼里面去,或者自家凿一个石臼,在石臼里舂捣,比在大石板上捶打要轻松快速许多。
    第四步制浆,事先用一个口大盆深的大木盆装上大半盆清水,然后将捶打至黏糊状的麻纤维放入木盆里,搅拌均匀制成纸浆。
    不过等试验后,改进造纸效率和纸张质量的时候,在这一步可以在纸浆中加入植物黏液如:黄蜀葵梗叶、杨桃藤、木槿叶及野葡萄的水浸液,此黏液即所谓的“滑水”、“纸药”、“纸药水”。
    植物黏液使纸页呈滑性,放入纸浆后抄成的湿纸堆积到一起时更容易揭开,否则湿纸黏在一起不可揭开,这点等改用活动帘床抄纸后就至关重要了。而且还有助于使纤维在纸浆中悬浮,而不致絮聚沉淀于底部。
    第五步抄纸,用事先准备好的纸张大小、中间绷着麻布的木框,稍稍倾斜地插入水中,等麻布上都均匀地漫过纸浆后将其捞起。
    等慢慢摸索出诀窍之后,这一步抄纸的模具就可以换成活动帘床,抄起一张纸就倾覆下来一张,将其叠放在一旁沥过水后再搬出去,一张张揭起后或晾干、或烘干。
    第六步晾纸,将抄纸后的木框斜着支在透风的地方晾晒,需注意在纸将干未干的时候进行‘砑光’,即用光滑的木片或竹片对纸面进行刮压打磨,使纸面光滑不毛糙,这样才好下笔着墨。
    不过,等以后改用活动帘床了,晾纸的话就要砌几堵墙,将未干的纸贴在抹得光滑的墙上,墙后烧火加热墙面,以烘干纸张。
    最后一步,待纸晾干后,用薄竹片小心地将纸揭下来,纸就造好了。
    试验造纸这事基本上是黎江全权负责的,当然黎池对每一个步骤都进行了仔细指导,且试验过程中,对每个步骤中以后如何改进造纸效率和纸张质量,两人也大体做到了心中有数。
    黎池之所以有意地让大堂哥黎江全权负责,除了因为大堂哥才十四岁脑子灵活,更能领悟他的意思外,也是为了让他能掌握一门手艺,以弥补他没有读书的亏欠。
    五天过后,兄弟两个真的造出了雪白的纸张!
    黎池散学后一踏进院子,就看见地上斜斜支着的、二十几个纸张大小的木框,框中是晾晒着的雪白纸张。
    听到院中响动的黎江,手里捧着一叠纸,快步从屋里走出来,声音异常激动:“小池子,你回来了!你快来看,这是我今儿中午揭下来的纸!”
    黎池一听也很高兴,快步迎了上去!“江哥哥,真成了?纸张如何,当用不当用?”
    虽然他确信能够造出可用的纸来,可真等有成果后心里还是高兴不已!只因造纸这事关系到两个堂哥的求学之路,关系到家中以后的日子能否过得宽松些。
    “当用!看着该是当用的!按你说的,我将纸料捶打得细细的,又在晾纸的时候用磨得光滑的木刀‘砑光’了,纸揭下来后正面非常平顺,没有出现纸面麻线交错、毛糙松散的情况。”
    他黎江虽然读书天赋不显,甚至连二弟和三堂弟都不如,可却不是一个蠢人。自那次和小池子起过矛盾之后,四年多时间过去他懂得也更多了,这几天也领悟到了小池子让他试验造纸的良苦用心……激动高兴之余,又感觉心里酸酸软软的。
    黎池接过纸细看,纸面洁白平滑,触摸后有质感却不毛糙。凑近细看,纸面也无植物纤维纹理,和前世常见的书籍印刷纸及a4/a3这类纸不同,倒是与专门卖来写毛笔字的宣纸类似。
    “看着和我们平日用的纸张差不多,江哥哥可试写过没有?”
    “倒是还没试过。”
    “走,我们去试试,看看这纸写出来的字如何。”黎池抬步往西边自家屋里走去。
    和二伯黎林他们一样,他们这个小家有两间屋子。弟弟黎溏年幼还和黎棋夫妻两睡在一起,黎池因此得以依旧独享一间房。虽然这间房是黄泥墙、蓬草顶,空间也不大,却收拾得非常整洁,房中里面靠墙处支着一张架子床,光线明亮的靠窗处摆着张书案,黎池平日在家学习就在这书案上。
    黎池取出一张纸在书案上铺平,将纸的上部两角压上木镇纸,一旁的黎江也很快将墨汁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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