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攻入京城很容易,但要一个个收服他们却很麻烦。”
    “这些人自视甚高,我这个从边关攻过去的王爷不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在他们眼中也始终是个外来人,他们只要咬住自己是朝中老臣,祖上曾在开国时为大梁做过什么,我就不能拿他们怎么办,还得小心谨慎的供着。”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迁都,将我大梁的都城定在别处。”
    “到时候他们就算居功自傲,也只能在旧都自己守着自己的老本过日子。若想在新朝有一席之地,便只能举家搬到新都。”
    “而他们在新都没有根基,一切都要从头来,便是以前再如何骄矜,也得谨言慎行,不敢仗着从前的权势横行霸道,我也不必因为这些人而被拿捏着,放不开手脚。”
    他说的很有道理,众人商议一番之后觉得可行。
    毕竟魏泓一旦登基,他们作为臣子也是面对那些世家大族的。
    辛辛苦苦跟随王爷这么多年,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才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谁也不希望自己一手栽熟的果子被别人摘了去,还是些之前根本没出过力的人。
    至于京城,等王爷登基之后,就成了一片没人要的废址,周围的人势必聚集到新都,那时无须他们去攻打,京城自己就先成了一盘散沙。
    说不定还会有人为了讨好王爷,主动将其攻下来献上,不费他们一兵一卒。
    “这法子好是好,可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才是,不然怕是难以服众。”
    崔颢沉吟片刻后说道。
    各朝各代迁都都是要有理由的,对外总不能直接说是为了防止那些世家大族弄权吧?
    这若是让那些人知道了,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反噬。
    “理由不用想,有现成的。”
    魏泓道。
    “我曾对皇考立誓,有生之年除非皇室有负于我,不然绝不主动谋逆叛乱,攻打京城。”
    “如今虽是先帝和陛下负我在先,但外人又不知道我当年立了什么誓,把中间这段去掉,就说我曾答应皇考绝不攻打京城好了。”
    这话让众人一惊,就连崔颢都微微惊讶。
    他们之前就一直不明白,王爷为何总是对朝廷多有忍让,即便自己被猜忌怀疑,也从不主动发兵,甚至不准他们提攻打朝廷取而代之之事。
    原来中间有这层缘故……
    这件事涉及到高宗和魏泓的过往,众人听了之后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言,暂时退下去研究哪里适合作为新的国都了。
    至于迁都之事,自然要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对外宣布,免得被有心人利用,散播出去引发什么骚乱。
    唯有崔颢留了下来,一边帮魏泓整理桌案一边说道:“王爷以前要做什么,从不解释这么多的。”
    魏泓看着手中一份军报淡淡嗯了一声:“事关重大,就多说了两句。”
    崔颢轻笑:“与王妃有关,的确事关重大。”
    魏泓拿着军报的手稍稍收紧,旋即又继续看了下去,没理他。
    崔颢也没再多说,收拾完东西就走了,离开书房后忍不住摇头失笑。
    刚才大家说到后来,都忽略了王爷起初那句等王妃平安生产之后再说。
    便是迁都,其实也可以近日就提上日程,哪怕修建新的宫殿要花些时间,先搬过去暂住也是可以的。
    王爷之所以不愿现在就登基,无非是知道自己一旦登上帝位,便会有许多身不由己。
    旁的不说,如今王妃有孕,百官届时定会趁此机会让他充盈后宫。
    但是王妃若平安生产了,他们也就无法拿这个当借口了。
    而且一旦有了嫡长子,王妃的地位就彻底稳固了。
    与其说他是怕自己被勋贵世家拿捏,不如说他是怕那些人拿捏王妃。
    在他眼中,什么勋贵世家,什么京城富庶,都没有王妃重要。
    第125章 客串
    “子义!”
    崔颢迎向比以往更黑了两分的郭胜, 眉眼间都是笑意。
    南燕退兵, 魏弛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魏泓就将郭胜调了回来, 让他一起打理迁都之事。
    那些琐碎的事情自然不用他管,但新都定址后的护卫必然是要找最信得过的人的。
    魏泓将这件事直接交给了郭胜,让他挑选人马并作出相应的安排。
    郭胜也许久没见到崔颢了,三两步走到近前,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子谦!”
    两人久别重逢, 自有许多话要讲, 但叙旧前还是要先见见魏泓, 将近来的军务交代一番。
    崔颢正是为此才特地前来迎了郭胜一趟, 在回府前叮嘱道:“姚太傅如今就在王爷府上, 时常在前后院进出,你若是偶尔碰上了,记得不要当着王妃的面顶撞他, 免得让王妃烦心。”
    郭胜回来前就已经想过这件事了,闻言回道:“放心吧,王妃正怀着身孕呢, 我岂会连这点轻重都不知道?”
    崔颢正要欣慰地点点头, 就听他又道:“我背着他欺负那老头子!”
    崔颢:“……”
    这虽和崔颢想听的不妥,但以郭胜的性子,能忍着不当着王妃的面和姚太傅起冲突就已是不易了, 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道:“你自己有轻重就好, 切记万事以王妃和她腹中的孩子为先。”
    “知道知道,我也盼着王妃能早日诞下王爷的孩子呢。”
    郭胜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荷包。
    “回来的路上听说城外那座佛寺的主持云游多年回来了,好多人排着队想见上一面,求个由他亲自加持的平安符什么的。”
    “我闲着没事,就也去求了一个,待会让王爷交给王妃。”
    崔颢微微错愕后失笑:“你不是从来不信这种东西吗?”
    “那……那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反正也不费什么事,一顺手就带回来了。”
    这顺手带回来的平安符没一会就摆在了魏泓的桌案上,魏泓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问道:“这东西……有用吗?”
    郭胜老实地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听那些排队的人说有用,他们看我拿到这平安符都可羡慕了,好些人从主持回来的那天就在寺外等候了,直到现在也什么都没拿到,连住持的影子都没见着。”
    “我这还是托了王爷王妃的福,寺中的知客僧知道我是您的部下,又是为了王妃而来,就将我引进去了,没费什么事就求来了这平安符。”
    等候在寺外的信众其实多少是有些嫉妒的,但听说他是王爷的部下,特来为有孕的王妃祈福后,便都释怀了。
    这一年来战事四起,边关硝烟不断,他们能平平安安地过现在的太平日子,都是因为王爷率兵御敌,王妃以身犯险亲自去京城斥责皇帝的缘故。
    若没了王爷王妃,如今的上川早已是一片战火了。
    于是他们恭恭敬敬地把郭胜送下了山,又说了一连串恭贺王妃有孕的话,这才原路折回了。
    魏泓以前也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现在看着郭胜拿来的这个平安符,有些意动。
    “那位主持现在还在寺中吧?”
    “在的,听说他近两年不打算再出去了,就留在寺里修行。”
    郭胜回道,说完又纳闷地问了一句:“王爷问这个作甚?”
    魏泓手指在那平安符上摩挲几下,没说话,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出门了,身边只带了郭胜一人。
    两人一路直奔郭胜所说的那座佛寺,来到山脚下后放弃了骑马,步行上山。
    不为旁的,只为这样据说更有诚意。
    魏泓跑这趟其实是想再给姚幼清求一个平安符,因为昨日郭胜带来的那个不是他自己求的,他总觉得,这种东西还是他亲自求来的好。
    不然等他把那平安符给凝儿,难不成要跟她说,这是郭胜为你求来的?
    可他以往从不信这些东西,又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此刻动了这样的心思,便带着郭胜偷偷来了。
    他们来到山下时天已经亮了,徒步登山的人不少,两人特地换了普通衣饰,尽量找人少的地方走,倒也没人认出来。
    途中他们遇到了好几个摆着摊子给人算命的,一个个生意竟都还不错,魏泓看着很是稀奇。
    郭胜在旁解释道:“寺中的主持回来了,来这边的信众最近多了很多,这些平日里在城中做生意的算命先生看准机会就把摊子摆到这边来了。”
    说完又小声补了一句:“都是骗子,王爷你别信!”
    魏泓自然是不信,只是好奇这些平日里没什么生意的人怎么忽然间多了这么多主顾。
    听郭胜这么一解释,明白过来,也就不看了。
    这些号称铁口直断的算命先生并不敢把摊子摆的离佛寺太近,怕被人赶走,所以越往上走这样的摊子就越少,几乎看不见了。
    但很少并不是没有,快到半山腰的时候,魏泓又看见一个。
    这个摊子跟刚才那些不同,十分冷清,也十分的……破败。
    摊子旁的旗幡破破烂烂随风飘摇,好像风大一点就会被撕裂似的。
    坐在桌后的那个本应仙风道骨的算命先生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乱糟糟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看上去比仓城的流民还不如。
    这样的打扮生意自然不好,只有一个衣着穷酸满身补丁,大概是在别处付不起银子的中年妇人在这算命。
    魏泓本不想理会,却被他那旗幡上的几行字吸引了。
    那旗幡并不像别人似的写什么铁口直断,而是右侧写着“左耳听禅”,左侧写着“右耳入魔”,上面横批四个字“一线两念”。
    这跟刚才那些骗子倒是不太一样,骗人还骗出新花样了。
    随便打量一眼的工夫,那妇人听完了老道的一席话,留下一文钱走了。
    老道抬眼正看到他们,乐呵呵地道:“这位公子算命吗?十两银子一次!”
    郭胜听了脸色一黑:“刚刚那妇人明明是一文钱,怎么到了我们王……公子这就要十两?当我们公子人傻钱多吗?”
    正喝水的老道差点被呛着,笑道:“他傻不傻我不知道,你是真傻。”
    郭胜差点和这人打起来,被魏泓拦住,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那老道却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道:“公子位居紫薇,不日得掌天下,还有什么可求的,非要到这里跑一趟?”
    这下郭胜和魏泓同时顿住了,转头看去。
    “你怎么知道……”
    “昨日你替王爷来求平安符,我看见你了。”
    老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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