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宋芷就取笑顾初宁:“哟,可瞧瞧,他回来了,你脸上的笑都多了。”
    顾初宁不甘示弱:“若是你们家谢祁出去了,你指不定得什么样儿。”
    宋芷被说中心思,果然不说什么话了,她红着脸:“好了,总算是我说不过你。”
    “那你想要喝些什么茶,咱们俩还是照常点以前常喝的茶?”顾初宁说道,然后打算喝完茶同宋芷去后院赏景,再然后听说书。
    宋芷的脸色却忽然变了,像是有些欣喜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她的声音难得的小:“今儿我就不喝茶了,吃些点心就好。”
    顾初宁愣了片刻:“你不喝茶约我来茶楼做什么?”
    宋芷的手指绕啊绕的:“这不是忘了这回事了,咱们俩常来这家茶楼,我就约在了这地方,我也是糊涂,竟忘了自己现下不能喝茶的事了。”
    不能喝茶?顾初宁的心一动,她惊讶的道:“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宋芷的脸果然越发红了,她慢腾腾的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她还想和谢祁多过些二人生活呢,谁成想这孩子这么快就来了。
    顾初宁很是震惊,陆远回来有半个月了,粗粗算来,宋芷成婚也才一个半月,这就怀孕了,半天,顾初宁憋出一句:“这真是好快……”
    宋芷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总归来说有孩子不算是坏事:“这也是昨儿才查出来的,我还没告诉旁人呢。”
    顾初宁欢喜道:“那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宋芷点了点头,除了谢祁,顾初宁可不是第一个。
    顾初宁盯着宋芷的肚子,宋芷的小腹还没有丝毫起伏,那里竟然就有一个小娃娃了,她道:“你和谢祁的孩子一定好看。”
    宋芷就抿着嘴笑了起来,这之后顾初宁就小心照顾宋芷,到后来还是谢祁亲自来接宋芷的。
    顾初宁眼尖的发现,谢祁眼睛里的喜色几乎是遮掩都遮掩不住。
    接着,顾初宁就一路乘了马车回府,回大房的路上必须经过一条主路,顾初宁走着走着忽然撞见了陆斐,她向陆斐福了福身:“二哥。”
    她见礼之后就不见陆斐的声音,顾初宁抬眼却瞧见陆斐神色凝滞,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
    这之后陆斐才如梦初醒:“四弟妹。”
    天色已然半暮,陆斐定定地看着顾初宁,他的心忽然一阵难过,他已然知道了她就是徐槿,可她如今却嫁给了陆远,从前是陌路,难道今后也是陌路吗?
    顾初宁发现了陆斐的不对劲儿:“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陆斐摇了摇头:“没什么,四弟妹,天色晚了,你早些回去吧,”他说着顿了顿:“哦,对了,看样子明天有场雨,你当心些,免得着凉。”
    顾初宁愣在原地,陆斐这是在关心她?这事怎么这么古怪。
    回到屋里后,顾初宁还觉得陆斐有些不对劲儿,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只能放下,然后同陆远闲话宋芷有身孕的事,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顾初宁是在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的,她醒时陆远已经去上朝了,顾初宁穿鞋下地,外面果然下起了雨来。
    昨天陆斐的话还在耳旁,顾初宁的神色满是迷茫。
    …
    饶是再不愿意见杜氏,总归还是要见的,毕竟杜氏是一府主母。
    顾初宁却还是很不乐意,她看着陆远:“这幸亏杜氏只是祖母,不是婆母,若不然要日日去请安呢,”现在只是每五日拜见一次杜氏就成。陆远摸了摸顾初宁的发:“无妨,她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现在只是陆远的妻子,她不敢暗害于你。”
    现在随着皇上的逐步经营,权势已逐步收回,算是步步稳进,再等皇上成长两年,想来太后就该不行了,他又是皇上跟前第一的红人,太后都不敢动他,何况仰仗太后鼻息的杜氏,如此情况下,杜氏就不敢为难顾初宁。
    顾初宁“唉”了一声,她闷闷不乐:“嗯,”她心里也清楚,杜氏现在确实于她无害,只不过她到底有些惧怕而已。
    到了正房,杜氏果然笑意融融的样子,和煦的同几个孙媳妇说话,郑氏一贯的会说话,孟氏则是闷闷的,顾初宁只一旁静静待着,不住的微笑就好。
    杜氏接着就聊到孩子的事:“阿远你们俩成亲也有四个多月了,怎么肚子还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同顾初宁说道,仿佛是一个慈祥的祖母。
    若不是知道杜氏那般恶毒地待她和陆远,顾初宁几乎就被骗到了,她甜笑着道:“许是缘分还没到,”多说多错,她只好就说这么一句话。
    说到这事上,郑氏就劝道:“四弟妹刚嫁过来四个多月,时辰还浅呢,再过些日子也就有了,到时候定能给您添一个大胖孙子。”
    杜氏也笑:“那老婆子我可就等着了。”
    许是吃坏了肚子,顾初宁觉得有些不舒服,无奈之下,她不得不先暂时告辞,等会儿再回来。
    弯弯绕绕的,顾初宁带着珊瑚出去都弄舒坦了才往回走。
    庭院深深,顾初宁掩映在一排花树后往正房走,忽然听见说话声儿,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珊瑚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道声音说:“哟,再过俩天就是那日子了吧,我这身子都跟着抖。”
    另一个人讥笑道:“你还害怕什么,就算是那位变成了鬼,回来也找不到咱们身上,冤有头债有主,再者说了,那位都死了六年了,若是该回来早就回来了。”
    顾初宁心里一激灵,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六年”、“那日子”,顾初宁忽的想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徐槿的忌日,难不成这俩人说的竟是她?
    珊瑚就瞧见顾初宁的脸色越发的白,她有些害怕,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初宁从枝叶漏出的缝隙看,说话的俩人是杜氏房里伺候的,她的心更是狠狠一落,她想起先前听见的婆子的闲话,难不成前世她的死有蹊跷?
    等回了正房,杜氏和郑氏就发现顾初宁的面色煞白,郑氏关怀的道:“哟,四弟妹,你这是怎么了,这脸白的?”
    顾初宁强笑道:“没什么,只是还有些不舒服。”
    她的面色雪白,不见一点血色,顾初宁又向来身量纤瘦,此时眉毛微蹙,便是说不出的病弱味道,又想及方才顾初宁的急症,说不定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杜氏也说:“快回去歇着吧,累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就连一贯不爱说话的孟氏都道:“是啊,四弟妹,你快回去躺着,府里就有府医,你去叫来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信不过,就叫你从前熟悉的大夫过来诊治一番。”
    顾初宁顺着话头说对不住,然后回了正房,可她却一直都在思索,然后叫住珊瑚:“珊瑚,你出去假装随意问问,当年大奶奶的死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俩个都有这样的传闻。”
    珊瑚最擅套话,她以为顾初宁是担心陆远长嫂的事,应了声就出去。
    屋里燃了细细的甜香,顾初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次可以说是偶然,可是第二次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她又想起陆斐,说不定陆斐是在说谎话,也或者陆斐不知实情,可不管怎么说,这事有蹊跷。
    珊瑚一向和人处的好,上到老婆子,下到小丫鬟,没有一个她处不来的,如今进宁国公府也有四个多月了,她更是有好些熟识的人,打探消息毫无费力。
    珊瑚很快就回来了,她道:“姑娘,奴婢打听了好些,有说当年大奶奶是病死的,也有说国公夫人苛待大奶奶,大奶奶死后会有冤魂索命的,还有说……”
    顾初宁缓缓问:“还有什么?”
    “还有说大奶奶当年的病根本不是普通的病,而是有人暗害才死的,”珊瑚战战兢兢地说完了这些话。
    顾初宁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滋味,这事到底是怎么个真相。
    等陆远回来,顾初宁迫不及待就问:“阿远,你知不知道,我当年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正常病死,还是……有人暗害?”
    陆远刚刚下朝,官服还没有脱下,他听见顾初宁的话竟然一点也不震惊,也不问顾初宁怎么会问起这件事,只是揽住了顾初宁的肩:“妧妧,我也不知道……”
    陆远也不知道,这重重迷雾的事情背后,到底有怎样的真相。
    顾初宁心里却是咯噔一下,陆远说不知道,也就是说这事确实是有蹊跷的,她也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顾初宁闭上了眼睛,她的声音低的像是呢喃:“阿远,你怎么不……告诉我?”
    陆远看着顾初宁苍白的容颜,他心中一痛。
    忽然一阵响动,原来是外面起风了。
    第92章
    骤然得知前世之死可能有蹊跷, 也就是说有可能被人蒙在鼓里一辈子, 这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顾初宁不由得想起前世,原来她所看到的并非全部的事实真相, 而是被蒙住了眼睛和心, 她竟死的这般冤枉吗?
    顾初宁竭力稳住自己, 一字一句问道:“阿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说你也不知道?”
    陆远见顾初宁面色雪白, 没有一丝血色,身子也摇摇欲坠, 他抿唇道:“妧妧, 你先坐下,我同你慢慢细说。”
    陆远将顾初宁扶到了小榻上,明明是夏日,顾初宁的手摸着却觉冰凉,他握住顾初宁的手, 说了起来。
    徐槿身死已是六年以前, 那时候陆远不过十四岁的年纪,纵然比一般同龄孩子思虑的多,可到底比不过大人。
    这世上许多人总是染了莫名其妙的病症,也说不出名头来, 染上病以后身子就逐渐虚弱, 有的咳嗽,有的咯血, 有人能熬上个几年,也有人只能熬个一年半载,顾初宁也见过许多这样的病症,故而当时认为自己患了病也不足为奇。
    她患了病以后身子日渐虚弱,熬了半年也就走了,像极了寻常人得的那病症。
    陆远也只道顾初宁是染病身亡,没有旁的想法,毕竟生病的大半年时间他也看在眼里,那时候他也出门寻了大夫偷偷给顾初宁诊治,结果都是一样的说法,想来并没有阴私。
    顾初宁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她也不蠢笨,如果不是接二连三听到这传闻,她绝不会怀疑这其中或许有蹊跷。
    陆远的眉眼半敛,他继续说道:“变故发生在去年,那时候还没有遇见你,我在一次任务中被人伏击受了伤,与蒋大夫闲聊时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毒可使人如正常患病一般死去。”
    顾初宁的心忽的跳的很快。
    “蒋大夫是皇上特意拨给我的御医,医术精湛,比寻常大夫自然是好多了,那次我受了很重的伤,几乎伤到肺腑,只差一口气就要死了,迷蒙之际,我不小心唤了你的名字,”陆远道。
    可蒋大夫硬生生把他的命给救回来了,这之后蒋大夫就问了陆远顾初宁之事,陆远生死悬于一线,就将她患病而死之事说了出来。
    顾初宁感觉到陆远握住自己的手些微有些颤抖,她暗舒了一口气,凭着陆远这般心志坚定,若不是曾生死困顿,是决计不会将这事说与蒋大夫听的,这也算是命了。
    陆远的神情变得迷茫:“蒋大夫听完我说的你的病症后,却难得的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这世上有种毒,能使患者无知无觉,只当正常病症而亡,几乎不会有人发现,而且这毒极难诊治出来,非是精于此道的大夫根本发现不了,只当是寻常的病症。”
    尤其的是,顾初宁的病症与蒋大夫描述的中毒之症几乎是一模一样,这不得不令人怀疑。
    陆远接着说:“原本你身子很是康健,怎会忽染此症,我先前就有些嘀咕,后来听了蒋大夫的话就更加怀疑了。”
    顾初宁咬唇道:“可你怀疑也无用了,那时候已经过去了五年,几乎查不到证据了,”所以说陆远才说他也不知道。
    陆远点了点头,徐槿死后不久,他就得了皇上的青眼,再也没在府里居住,他那时候又幼小,没有能力,不可能窥探宁国公府之事,更兼之五年过后,当时的痕迹几乎全部被掩埋了。
    陆远曾叫他手下的探子查探,要知道现下陆远手下的人可以说是精锐,但却丝毫都没有查出来,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正常患病而死,另一种则是有人不假他人之手下了毒,且掩藏的极好。
    顾初宁想起了府中那些下人私下的传闻,这些下人可不要小瞧,往往无风不起浪,或许能从中查到什么。
    说到这里,陆远道:“我也曾查过些许婆子,都说是有这么个传闻,但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却不知道了。”
    顾初宁沉默了起来,这事层层叠叠,现如今也没说出个究竟,何况又有谁会害她呢,她当时不过是个挣扎求活的寡妇,对旁人可以说是根本没有危害,怎么会有人拿出毒这样暗害于她,岂不是浪费。
    可她前世的身子确实康健,几乎甚少生病,那病来的确实可疑,忽然而至,拖拖拉拉的缠绵半年病榻才走。
    顾初宁只觉得这世界光怪陆离,她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弄不明白。
    见顾初宁如此,陆远将顾初宁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妧妧,不论这事真相到底如何,我一定会查到底。”
    毕竟知道这事的时间太过久远,调查起来就很困难,其实陆远一直在追查那毒的源头,什么时候查到,什么时候才会水落石出。
    陆远抱紧了顾初宁:“妧妧,这次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先前就不想告诉顾初宁,就是怕她害怕,如今她机缘巧合知道了,他只能安慰她。
    “等查到了那毒,就知道结果了,”陆远说。
    顾初宁闭上了眼睛,六年了,再查何其之难,可她相信陆远,她觉得陆远一定会找出真凶,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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