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套着一件纯黑色休闲衬衫,露出半截锁骨和苍白的毫无血色的皮肤,只是随意坐在那里就已经犹如帝王一般凛然。
    那张和白翊一模一样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泪痣犹在眼角,唇色却殷红,犹如乘鹤而来的缥缈仙人被一颗泪痣生生扯入翻滚的尘世间,只是神情漠然视万物为刍狗。
    娇娘震怒,不知道是谁抢占了白翊的身体,离朱剑落在掌心:“你是谁!”
    她对面前的男人,有一种无法躲避的恐惧,可是对白翊的感情令她坚持站在原地。
    她以为白翊死了,或者是落入了更加恐怖的境地,可是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和他说!怎么人到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诚恳的好处,才知道那些所谓的尊严和恐惧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她宁愿付出所有,让那个好端端活生生的白翊站在自己的面前,就算是恨自己讨厌自己,怎么样都好,只要她回来。
    然后娇娘的凛冽煞气在碰触到这男人的一瞬间消失无踪。
    这男人丝毫不以为意,挑动一下长眉,人未动,薄唇微启:“白玉珩。”
    离朱剑的剑尖抖动了一下,上面盛满了寒光。
    “地君?”
    “白玉珩?”
    就像是她曾经和白翊说过的那样,地君乃是掌管着人世间生死祸福的大神。也不知为何,这位象征着黑夜的神祇,姓白,名玉珩。
    天子当配白玉珩的玉珩。
    只是这天地之间早已没有了神祇的踪迹,怎么会忽然冒出来一位地君。
    娇娘眯眼盯着眼前男子,问道:“上古神祇早已消迹,你是哪一路竟然敢冒充地君姓名!还在这里夺舍凡人!”
    男子却看也不看娇娘,只是望着窗外繁华人间道:“我多年不曾见过这浩瀚人间,原来已经是这般模样了。大梦千年,当真容易。”
    娇娘见他不似作伪,心中颤抖,若是当真是地君本尊,别说是白翊被夺舍了,就是地君随意杀了白翊也不是什么事情,毕竟在上古神祇心中,苍生本就是蝼蚁一般,蜉蝣那般短暂的生命,朝生暮死毫无重视。
    男子感叹过后,这才漏出一点慈悲看着娇娘,神情中竟有一丝隐晦:“白翊,受过你的照顾了。”
    娇娘见他对自己并无敌意,一来不敢随便就这么定下他的身份口中称呼地君,二来若他真是地君,自己还真的要去管他要什么证明不成,以现在自己的实力差距恐怕翻手之间就要毙命,便将剑收到自己掌心,恭敬道:“不敢。”
    “呵”,那男人轻声笑了一下,不过这也就是个音节而已,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什么不敢,你都在我面前执剑相向,是紧张着白翊呢?”
    娇娘见他有耐心和自己在这里说话,这才试探着问道:“不知,白翊现在何处?”
    男人隔着一片镜片看向她,竟然像是把她整个人看透了一样:“在何处?不就在此处吗?”
    娇娘惊慌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这男人笑着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形在地面上投下一条影子:“笨。”
    娇娘老老实实道:“是。”
    此时,男人唇角才有了一丝弧度,侧头看向娇娘带着一丝探究的眼神,宛如在研究什么稀罕物件:“白翊这一生本就不该有情缘,可是我一觉醒来却感觉他身上紧紧牵了一条红线。你说,这红线牵在谁的身上?”
    还不等娇娘开口,男子继续道:“此时见了你,觉得你确实有趣,这才觉得白翊也不算盲眼撞了姻缘。”
    娇娘道:“您的意思是?”
    “呵,”男子摇摇头道:“你莫要误会,我可不是白翊。换一句话来说,我当年入梦之时早已化了影子在这人间,就是白翊。如今醒转过来,也是托了他的身体,能窥见他一点心思罢了。”
    娇娘道:“那,白翊他……”
    白翊他怎么样了,还会不会回来,会不会因此受到什么伤害。
    她这些问题像是枪林弹雨一样在脑子里蹦出来,结果却没有一个字问出来。她怕问出来了,白翊就会被伤害。
    她害怕的不行,生怕一个动作就会伤害到白翊。
    投鼠忌器,若是拼个鱼死网破就能换回白翊也好,只是如今只怕自己一个动作就碰坏了自己的宝物。
    男子似乎明白了娇娘的意思,道:“我不知道。”
    “哈?”娇娘意外道。
    男子道:“这种事情,我们族中也没有记载,怎么会知道会发生什么?”
    娇娘试探道:“那白翊他……”
    男子皱眉道:“明个一早他就回来了。”
    娇娘想问那您呢,您回来吗?最好是这么一去就永远不回来才好,免得自己担惊受怕那一天白翊从自己眼底下跑丢了。她眼睛一抬漏出一点难得的机灵,笑对男子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打扰您了。”
    男子道:“别在这附近看着,我还不知道你在哪里?”
    娇娘的脚步一滞,解释道:“并不如此,只是您初来人间,想必身边也要有人效力,小女子不敢自夸,但是在这云州市里还算说得上几句话。若是您有什么吩咐,我也好为您略尽绵力。”
    “你是为了我?”男子道:“你分明为了白翊,竟然如此一往情深。”
    金丝眼镜之下,那男子的眼神晦暗不清,只是落在娇娘身上:“难道人世间的感情,就这么叫人义无反顾吗?”
    他的语气,竟然和当日乐遥问娇娘爱情的时候一般无二,都跟个看不明白风从哪里来的小孩子似的,迷茫中透着一点疑惑。
    娇娘并没有回答他。
    若是他当真是地君,她又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说话呢。
    当年她被镇压在山神庙下,也不过是地君手下管的上千上万的地者出手而已。
    男子没有继续问,却也没有撵娇娘。
    他重新做了回去,冲着娇娘摆了摆手道:“你就在这吧。”
    隐隐约约中,他似乎说:“这傻子明天看见你,想必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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