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破晓原本盘坐单手支着下巴,一听说也是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栽歪了一下,惊讶道:“你说的什么?”
    他脑袋灵光,一下子就想到因果,收敛起脸上的惊讶,笑道:“这可好了,总算你有天南地北去闯荡的一天,不管是到了哪里,都要记得给我们邮特产啊!”
    娇娘笑吟吟答应了,又说了几句话,乐遥才问她:“你预备先去哪里?”
    娇娘沉默片刻,肯定道:“佳宁关!”
    佳宁关远在北方,不像是云州市这般山环水绕风景秀丽四季也不过是一层薄雪。那里山水雄壮多奇峰怪石,再往北些就是终年大雪的长白,常常刚过了阳历十一月份就大雪飘摇如鹅毛,需要人穿着厚厚羽绒才能在屋外行走。
    娇娘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如一道黑沉沉的树干立在漫天大雪之中,唯有大氅背后绣了一棵姿态舒展的红梅,是这大雪墨衣之中最明艳一道景色。此时正值冬日,她在云州市过惯了那般的和软明媚的冬日,乍一见这般北风大雪也是吓了一跳。幸好她并非寻常凡人,体质并不畏寒,也只能裹紧了外衣免得吹脸,这才一步踩着一步往前走。如今已经大雪埋没了脚踝,她却步步走在雪上只留下清浅的脚印。
    在那本书里,曾经有一段这样的记载。
    在佳宁关北,有一位修炼了上万年的妖族大能,不知从何年何月开始就已经有关于长白山神的传说,可是长白山上本没有山神,只有这位无人知晓原身的大能。
    为表敬意,她并不敢随意御风上山,只怕不小心就冒犯到了,只好一步一步往过走。
    只是这北风朔朔吹在她脸上,御风都是难为,步行更加艰难。娇娘只是当做这是一番修行,认认真真一步一步走着,间或停在半路靠在树干上看着这满山大雪之中成群成林的光秃秃的树木,安静的除了风声就什么都听不见。
    忽然一只小松鼠从左边的第三十六棵树后窜了出来,跑了五六丈远,在前面第六棵树后停下来,认认真真在雪里面刨出一只松子,又两只爪子捧着松子认认真真啃着两口,在啃着中间露出黑黝黝两颗黑豆子似的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娇娘。
    娇娘含笑看着它,轻声道:“这位先生,不知上山的路该怎么走?”
    那松鼠一只爪子托着松果,另一只爪子挠了挠脸,口出人言,是个十七八岁样子的男孩子声线:“你怎么知道的?”
    娇娘笑道:“如此大雪,寻常松鼠都不会出洞,何况尺深大雪,怎么都不见小松鼠在雪上踩下去,反倒平平安安在雪上穿行。那若是真的,恐怕是这松鼠都太矫健了。”
    这松鼠还没有说话,原本他现身的第三十六棵树后一少女旋身出现,大约和乐萧萧差不多大的年纪,穿着一身紫貂裘,皮毛油光水滑衬的她肤色分外白皙。一张圆脸水杏眼,说不出来的英姿飒爽,叫人一看就觉得心里头敞亮至极。
    她手中抄着一个火红色的暖手套,一看就暖洋洋的,跟一把烈火似的。
    “你这傻子,还怕冷怕脏的,我就说一眼就能瞧见,”她这么说着像是斥责,语气却娇嗔不已。
    松鼠摇身一变,化作一个穿着棕色皮衣的长身少年,浓眉大眼,笑盈盈的,手里还把玩着那枚松子抛上抛下:“紫玉儿,你别在这说我,怎么出来的不是你,偏把我赶出来。”
    他掉过头对着娇娘施礼道:“这位姑娘,我乃是长白山上寻常小妖,不知姑娘为何至此,若是没有要事还是请回吧。”
    寻常小妖哪有这般能耐,随意就在山上赶人。
    娇娘看破不说破,笑道:“我是云州那边过来的,听闻此处有前辈修炼,特意赶来想要求见一面。”
    紫玉儿从手套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摆了一下道:“什么前辈,我和重隶在此处少说也有几百年了,怎么都不知道,想来姐姐是说笑话吧。”
    重隶跟着点头:“可不是,这里就这么孤零零一座山,光秃秃的树,半年下雪半年出太阳,哪有什么前辈呢?”
    他却看着比那紫衣裳的紫玉儿姑娘机灵些,眼睛打了个转,开口道:“这么姑娘别是错听了什么传言。这九州之中仙山多了去了,哪座山没有个传说,咱们这长白山算得上什么呢,只怕是姑娘被歹人忽悠了才是。”
    娇娘笑意未变,心里却忽悠一下。其实这少年重隶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自己来到长白山这处心里面也是有些打鼓,但是她已经到了此地不能无功而返。想到这里,她忽然心里一动,口中道:“先生说的不错,我也只是读了本书,听闻此处有位前辈,所以前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觑着这二人的神情,继续道:“我本是鬼道,在山神庙中修炼千年,如今有些不解,只想求一位当世智者一番指点,并不指望什么奇遇。”
    她见那少女眉心一动,继续道:“我与二位一见便觉得眼善,不知二位能否容许我隐瞒这番苦衷。二位也是山中修炼经年之人,若是不嫌弃,或愿意帮我走出这逆境?”
    紫玉儿一横眉毛:“别软硬不吃,我对你气些是我的涵养,谁耐烦听你说这些事!”
    娇娘今番再来想起这件事情,唇角笑道:“二位既然是这山中修炼之人,想必也能理解我遇着了瓶颈的苦恼。我也不敢随意折毁山中景物,两位请准我在山中寻访一番,若是不得,我也就死心了。”
    她这般气,这两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妖族也不好意思继续凶神恶煞下去。
    紫玉儿气势一弱,重隶立即上前挡在她面前,笑对娇娘道:“我们俩住处就在不远,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移步寒舍小坐片刻,有些探讨的话围炉说出来不也舒适?”
    娇娘沉吟片刻,这才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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