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正想要去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见白玉珩已经早一步合上了眼帘。
    在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周身的气质便已经收敛的一干二净,便如一个无害之人。那轻密如扇面的眼睫一点颤抖都没有,仿佛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沉睡。
    娇娘便收回了话。
    她绝不肯在这般的情况下把白翊撇在这里,就算是为此得罪了章泽也在所不惜。
    娇娘知道她最在乎什么,所以做个深恩负尽的薄情人也不要紧。一个人一辈子所有的也不过这些时间,她只能选择一些而放弃其他。
    在她凝视沉睡的白翊的时候,太阳升起又落下两次。期间宾馆的前台找她续了一次费用,白家妈妈也给来了一次电话。
    娇娘犹豫再三还是接了电话。
    “阿姨好,我是谢凝。”
    “你好,”这句意味深长的你好拖出一个婉转的尾音,电话那边的文雅女子似乎掂量着词汇道:“白翊在吗?”
    娇娘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毫无知觉就像昏死过去的白翊,想了个谎话道:“白翊去旁边的城市旅游了,结果把手机落在我这里了。等我联系到他就让他给您回电话。”
    白家妈妈轻笑了一声,大约也是听出来娇娘的谎话了,但是并没有戳穿她,只是稍微提高了声音,就像是说给一旁的白翊似的:“那也好,别忘了就成。这千里之外,我也有些惦记。”
    “嗯嗯,”娇娘连连答应,正要告个别挂了电话,电话那边白家妈妈却道:“谢姑娘。”
    娇娘并未觉得有些不对,反而松了口气白家妈妈不会对于自己过分亲近。她实在是从小就离家在外给旁人做了丫鬟,虽说姜家娘子待她也好,到底也是主人家对底下丫鬟的好,喜爱的时候多教导两句,做的不好也会调教。
    她不擅长接受好意,更不擅长和人亲近,生疏些反而不会为难,于是心里还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气道:“阿姨,还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白翊吗?”
    白家妈妈听得明白道:“旁的也就没有了,却是难得有机会和谢姑娘说上两句话。”
    娇娘道:“阿姨请说,您是白翊的母亲,就是我的长辈。”
    “谢姑娘的长辈,我并不敢当。”
    娇娘脸色一白,不明白是否是白家妈妈对自己有了成见。只是自己只和她见过一面,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想到这里,她蓦然想起她曾经隐身跟随白翊到白家的那一次,白家妈妈看似随意的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若是有汗毛就要倒竖起来了。
    但是她没有说话。
    她需要知道现在电话那边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是白翊的母亲冷仲秋的姨妈,还是那个可以看见自己的女子。
    果然,在她沉默之后,电话那边的女子便又笑了一声,尖锐的要扎穿娇娘的耳朵。
    “吓着了吧?”她道。
    娇娘这才确定这道声音并非是她从前做子孙偶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于是此时并不将她当做长辈,就当是自己曾经遇见的那些敌人。第一不是翻脸,反而是笑里藏刀问清缘由,心里也就不气弱了,巧笑了一声,便立即带这些魍魉主领驭百鬼的架势来:“不曾。”
    她只言片语说在这里,白家妈妈却不肯轻易准许,继而道:“这就奇怪了,若非吓着了,怎么不说话呢?”
    娇娘并不是顾忌她,更是担心白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醒来,若是看见自己这么拿着他的电话和他的母亲出言不逊就不秒了。于是避开几步,设出一道结界,这才道:“您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或许我还能帮到阿姨,阿姨这么说,只怪我人不机灵,听不明白。”
    “也好,我就告诉你,我有什么事!”
    白家妈妈的声音越发尖利起来,就好像原本那种声音在说出口之前被拿着在铁板上划了一道刺耳的火星,这才从唇齿之间出现,把人的耳蜗扎的生疼。
    娇娘维持着寡言片语,等待着对方的话。
    白家妈妈道:“我只劝你,离白翊远一点。你这种东西,也配觊觎他么?”
    这话说的难听至极,却总有一点违和。就像是娇娘直到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才反应过来哪有这个年代的人还管年轻女孩称呼姑娘。
    她脑子一转,忽然明白过来,对方对自己的轻贱以及对白翊的不应该属于母子感情的占有欲。
    觊觎,这个词汇奇怪得很。
    是一个人窥伺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这个东西属于谁呢,属于电话那边的那个女人吗?
    娇娘如今已经知道了白玉珩的身份,更加知道了白玉珩和白翊之间的关联,岂会将白翊置身于险地之中,于是果断道:“你凭什么觊觎他呢?”
    她的轻慢果然激怒了这个性格暴戾的女子,对方的反应像是被爆竹炸了石油似的,恨不得立即冲到娇娘面前。
    “他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守着他好些日子,偏偏就你来了,凭什么要你拿走。是我一直等着,管你什么事情!”
    娇娘这才越发确定,她说的那个“他”很有可能是“它”。
    对方根本没有把白翊当做一个人,而是当作一种归属于自己的一个物件,一个她肯耐着性子等待果实的树!
    她究竟要的什么,是白翊身上的白玉珩吗?
    娇娘的脑子“嗡”的一声,差点一句骂就要冲出来。她非常明白,现在是这个人占据着白家妈妈的身份,自己才处在不利的地位上,她必须在白翊回到云州城之前解决这件事。
    她维持着理智,却越发张狂起来:“有本事,你就来抢。鹿死谁手,各凭本事!”
    对方“咣当”一声挂断了电话。
    娇娘轻轻弯起了唇角,眉眼之中露出一丝得意。
    那机灵古怪的姑娘在阳光照落不到的地方,像是窥透了一点前方的路途,而为此露出了欢喜而明媚的笑意。
    她的阴郁之气消散而去,真正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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