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着傅彦行答应过的回京的日子,就连学礼仪都不那么枯燥了。关起门来的时候,玉音是按照皇后的礼仪来教导她的,只是她打小随性惯了,没日这么一板一眼的练下去,便是挡不住的腿脚酸软,故而每晚入睡前,都得经过望舒一番按摩后才能入睡。
    涟歌趴在软塌上,闭着眼睛,一边让望舒按身子一边和她说话。
    晚风轻轻从窗边吹进来,带起屋内纱帘飘飞,她因才沐浴完,身上穿得少,被冷风一激,便觉得有点儿冷。
    “望舒,你去关一下窗户。怪冷的。”她喃喃道。
    望舒起身走了,风停以后,涟歌听见脚步声靠近,便说,“你帮我捏捏腿吧,酸得厉害。”
    直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腿,涟歌浑身一僵,才察觉到不对。
    第87章 婚期
    男女之间,天生的体型差异, 除了身高和体格之外, 便是四肢的大小了。望舒的手是她所熟悉的, 而握着她小腿的那只手, 也是她所熟悉的。
    涟歌一下睁开眼睛, 翻身坐起来,惊喜地扑过去,“行哥哥,你回来啦。”
    傅彦行张开怀抱将人接住, 将她稳了稳,笑道, “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在你生辰之前回来的。”
    涟歌乐不可支,只觉得看到他以后整颗心都沸腾地要溢出来,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嘟起嘴巴去亲傅彦行,其实是撒娇, 但傅彦行眼中闪闪发亮, 哪里受得了她这般主动, 将人箍进怀里, 低头便吻。
    分开的时候涟歌气喘吁吁,傅彦行也没讨到好,身体被勾起了点儿反应,整个人绷成雕塑一样,不敢乱动。
    他红了脸拍了一下涟歌的臀, 将涟歌按回软塌上去趴着,涟歌被他那一拍,虎着脸想凶他,傅彦行已经在她小腿上不轻不重地按起来。
    她一下觉得有点儿痒,嘻嘻笑了,翘起脚蹬了傅彦行一下,因为力道不大,他反倒觉得那点触感跟猫爪似的。
    “这些日子过得好么?”他一边按一边问,因想着这回涟歌并没有说想他,但自己又问不出“你想我么”这种话,故而旁敲侧击。
    涟歌不知他的心思,趴在榻上用手垫着下巴,回答却如了他的意,“好,就是每日都想你。”
    这次分开两个多月,连一封信都没有通过,她可想他了。
    傅彦行脸红红的,也道,“唔,我也很想你。”
    涟歌是趴着背对他的姿势,少女修长的腿还被他抓在手中,傅彦行神思就有点飘忽,视线在她挺巧的臀和如玉的背上扫过,愈发觉得心热,便拉过一旁的软被将整个人盖住。
    涟歌在被窝里拱了拱,将头钻出来嘟囔着问他,“行哥哥,你干嘛啊。”
    他干巴巴地道,“怕你冷。”
    涟歌不疑有他,拢了拢被子絮絮叨叨和他讲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行哥哥,我还请了阿璇和她哥哥入京来参加我的及笄礼。”
    傅彦行并不乐意从他嘴里听到旁的男人的名字,脸色不大好看,又听她问,“你觉得他和我大姐姐相配吗?”
    傅彦行对萧涟漪没多大印象,但爱屋及乌,便说,“他配不上你姐姐。”
    涟歌倒不怎么觉得,她道,“你不知道,阿璇哥哥在濮阳有多受欢迎,我们有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就喜欢他得很。”
    “长得又英俊,脾气又好,还是个将军。”她数着霍璟的优点,傅彦行越听脸越黑,问她,“然后呢?”
    “他若能做我姐夫就好了。”涟歌没说萧涟漪喜欢上霍璟的事,他却听懂了,面色稍霁,“那我给他们赐婚。”
    “那怎么能行!”涟歌睁开眼,扭头看他,“我大姐姐不会想要。”
    以涟歌对萧涟漪的了解,她的大姐姐是一个虽然温柔似水,却是很骄傲的一个人,若是因为赐婚才和霍璟成了亲,恐怕意难平。
    “那你要我做什么?”他觉得她侧着身子蹙眉看他的模样实在很美,越看越喜欢,早就把什么霍璟之流抛诸脑后了。
    涟歌把着他的手放在腿弯上面一点,不客气道,“酸,捏捏。”
    她这些天确实辛苦,又不愿说,玉音的训练强度一日一日地在增加,以为她是天分高,还给静成太后去过消息夸赞她。
    觉得舒服些了,她又接着方才那个话题,“什么也不用做啊。我大姐姐不需要赐婚也能追到心上人的。”
    傅彦行挑眉问她,“就像你?”
    “我什么?”涟歌不解。
    “你,十二岁的时候就给我写过信了,其实一早就对我钟情了吧?”傅彦行嘴角勾起,这样问。
    涟歌好半天才想起来,她说的他们认识那年的中秋,她摔碎了他的玉,给他赔罪写的那封信。
    进而瞪大眼睛指控,“胡说,先动心的明明是你,你后面总是骗我,就是想跟我亲近对不对?”
    傅彦行换一只腿捏,大方承认,“你说对了,我一早就对你钟情了。”
    涟歌翘起嘴巴乐,过了会儿又觉得两个人争论这种问题实在是无聊,便哈哈哈笑起来。
    笑完了她推开他的手,爬起来,看了看天色,催促道,“行哥哥,你快回去吧。”
    傅彦行脸上是奔波过后的风尘之色,料想此行辛苦。傅彦行坐着不动,她望着他的眼睛,伸手在摸摸他的长睫毛,无法忽略他眼瞳里的红丝以及眼底下的青灰,说道,“你累了,该休息了。”
    傅彦行顺势拉着她倒下去,两个人挤在窄窄的软塌上,紧紧依偎。
    “我走不动了。”
    语气极为可怜。
    涟歌想了想,爬起来,对他道,“你睡会儿。”
    越过他跳到地上,涟歌用软被将他盖住,跑到外间去让望舒送一盆热水进来。
    傅彦行侧着身子看她和望舒说话,不多时便眯着眼睛假寐。他向来浅眠,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涟歌用热毛巾给她擦脸,擦手。
    心中一软,便卸下防备真的睡着了。
    涟歌坐到软凳上盯着他看,觉得他果真是这天下间最好看的人,心里越来越美,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是被林氏叫醒的。
    “眠眠,太后娘娘又赐下来一件衣裳。你先去试试,不合身的话,得改一改。”林氏眼睛弯起来,将女儿从被窝里挖出,说道。
    屋内的桃木衣架上,挂了一件美丽的红色留仙裙。涟歌站起身,林氏亲自取了给女儿穿上,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酸楚,道,“咱们家的眠眠果然是长大了,出落得越来越标致。”
    涟歌得了夸赞,喜滋滋地将衣裳再换下来。
    转眼便是三月初九。
    这一日,原本极为普通,但对涟歌来说,及笄礼却是一个女孩儿一生中,十分重要的日子。
    萧府内到处张灯结彩,喜气盈门。涟歌住的云亭月榭里,日头高挂春色满园,盛开的繁花如一大片浩瀚的水面,而涟歌跟着林氏一道,分花拂叶,行走于浪花之尖。
    众宾客于是看清了今日的主角。十五岁的少女亭亭玉立,身量逐渐长成,姿容秀丽,貌美无双。一抬首肌肤胜雪,双眸是冰雪般明亮,如一片飞入眼底的雪花。
    晋地的事,在百姓中没有激起什么浪花,但对朝廷而言,却不啻于是惊天动地的巨变。结合前两年朝中人事变更,便都明白这是皇帝韬光养晦两年以后的大动作。
    前几日,从晋阳回来的萧洵,被皇帝以“有大才,居至功”之名,封做清平侯,且一举从六品巡城郎官升任正三品的礼部侍郎。那些觉得他升迁太快于礼不合的言官们,却都只敢在心中嘀咕,瞧着年轻帝王英伦冷酷的面孔,都猜到这位小萧大人,先前去晋阳,大约是打头阵去了。
    削藩一事虽未大张旗鼓摆在明面上说,但那些本和晋王有私交的大臣们,俱都战战兢兢,不敢置喙。陛下论功行赏,他们亦无可说。
    萧府一门,出了三位三品大员,且最年轻的那一位还封了爵,京中高门大户再不敢小瞧,一时之间,萧家水涨船高。
    故而今日萧府二姑娘的及笄礼,办得相当热闹。除了萧家的至亲好友外,尚有许多不请自来的夫人们。
    思及萧府中目下有两位适龄待嫁的姑娘,三位年岁正当的公子,不少人便是存了交好之心,想着若能借个缘分攀个儿女亲家,再好不过,若不能,与朝中新贵叫好,也不是坏事。
    见了给梳头之人是玉音姑姑后,很多人便在心里盘算着,到底是皇帝为了眷宠萧家以太后的名义赐下尊荣,还是这位萧家二姑娘入了太后娘娘的眼,将来会有大造化。
    涟歌不知他人心中所想,但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意,任玉音姑姑将头发梳成髻,静静地享受属于自己的重要时刻。
    今日做正宾的是定国公府的何夫人。静成太后与她姑嫂关系亲厚,为给涟歌造势,遂请了她到萧府里来,为自个儿儿子的心上人做正宾。
    她早就准备好要接纳这样子的儿媳妇,便想着将与她有关的一应事务准备的尽善尽美。
    何夫人心思通透,早在来萧府之前便想清了此中关窍,望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不免想到整日在家闭门不出的何窈,竟生出几分淡淡的哀愁。
    做娘的哪里不知道女儿不愿嫁给皇帝的心思,但何窈偏又自小古怪,她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她虽贵为莱阳郡主,但做母亲的一想起她身上那个“嫁人恐伤性命”的批言,便觉得心中酸楚。
    礼既成,涟歌忍不住伸手扶了扶头上新戴上的发簪。
    玉音姑姑笑着和她道了一声恭喜姑娘了,她还未明白,便听外间一阵喧闹,萧管家小跑着来到正堂,嘴里嚷着,“田大伴替皇上宣读圣旨来了!”
    涟歌心中已有了猜测,旁人却面面相觑,林氏拉着女儿带着一众宾客忙去前院接旨,萧老夫人亦是疑惑不解,由萧涟漪扶着跟了上去。
    萧元敬已经命人奉了茶,流安却没喝,捧着装圣旨的锦托一个劲儿的对他道恭喜。
    等正主来了,全府下拜,听流安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太后诏曰: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尔萧氏涟歌,乃大理寺卿萧元敬之女。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翚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称。宜膺茂典。兹仰遵静成太后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择日完婚。钦哉。
    一时之间,满府肃静,一息过后,又都山呼万岁。
    流安将圣旨递到涟歌手中,笑道,“娘娘。接旨吧。”
    不过才一日,“新出炉的朝中新贵萧家,出了皇后”这样的消息便传遍朝野。
    萧府中其他人却是惊忧大于欢喜。萧老夫人和林氏想着深宫寂寞,似乎已经看到涟歌伴着漫漫长夜度日如年的凄凉镜像,婆媳二人执手相望泪眼,无语凝噎。
    萧元敬将萧洵叫到淑芳,开门见山文,“你帮陛下做成了大事,陛下为了嘉奖你,所以赐咱们荣宠,才封眠眠为后的吗?”
    萧洵认真道,“不是。陛下是真心的,当年在濮阳,眠眠于庄子上救的那一人,便是潜龙在渊的陛下。”
    萧元敬眉头深深蹙起,“你妹妹的性子,并不适合为后,我宁愿她嫁于草莽,幸福一生,也不愿她在深宫中蹉跎。”
    萧洵在这件事上也并不愿意为傅彦行说好话,却中肯地提醒未女儿操劳的父亲但,“眠眠自己,也是愿意吗。”
    萧元敬一怔。
    明旨一下,便是官媒上门,过采,问名。但因涟歌身为未来国母,又是皇帝亲自下旨册封,来萧府走这趟形式的,便是傅氏宗族里的睿郡王。
    夜里,林氏关上门,拉着萧元敬悄悄地问,“你说,眠眠的八字,能给陛下知道吗?”
    女儿非亲生,可她如珠如宝疼爱了十五年,一想到今后就要到那吃人的地方去,林氏这几日都没有睡过好觉。
    萧元敬安慰她,“陛下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往后,有陛下护着她,没什么好怕的。”
    他将那日萧洵说给他听的话又说一遍给妻子听,林氏擦擦眼泪,心中哀愁这才淡了些,“母亲这些天也忧心,明日我得告诉她去。”
    两天后,卜算结果出来,道帝后二人八字十分相配,乃天赐良缘。
    纳征时宫里给出的聘礼十分可观,据说礼单皆由皇帝亲定,马匹、布帛、玉璧、米黍等等,当日将武昌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按理,皇后的嫁妆也由宫中出,可林氏心疼女儿,晚上的时候将自己的嫁妆匀出一大半来,偷偷塞给涟歌。
    母女二人相伴到入眠,第二天,却听流安来传旨,道钦天监算好了良辰吉日,陛下顺应天命,将婚期定在了五月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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