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一个贤良淑德聪明隐忍的大家主母,她总拿自己与甄依相比,她不配!”
    瑾宁有些尴尬,在这个时候提起母亲,实在不妥,而且还是拿母亲与这样的女人相比,确实……不配。
    老爷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不堪是她的事情,拿过世的人说什么事?这样对国公夫人也不尊重。”
    他故意着重国公夫人四个字,就是让他记得甄依的身份。
    侯爷自知失言,看了瑾宁一眼,“对不起,不该说起你母亲。”
    瑾宁轻声道:“父亲,或许是你总觉得她比不上我母亲,才导致她生了怨恨。”
    侯爷淡淡道:“从娶她的那天起,我便全无隐瞒,也并未眷恋少时,更不曾纳妾,对得起她。”
    侯爷想起前事,心头百感交集。
    他对这个女人并非没有情意,只是日积月累的埋怨与猜忌,让他寒了心。
    甄依,早已经淡出了他的生命。
    他不会刻意去记起,却是她一直在提起,只要两人有任何的争吵,她总会淡淡地说一句,我始终不是甄依,你的心,在她的身上,所以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是她没有放过甄依。
    老爷子道:“好了,都各自忙活去吧,要算账,也得拿到人才能算。”
    侯爷去了南监汇合苏意。
    瑾宁则与老爷子入宫。
    今日皇帝不上朝,不议政,便去了太后殿里,找了皇子们过来考学问。
    尤其着重考太子。
    看到太子对答如流,尤其从政治国上,也有一番见地,他龙心大悦,传来下去,说要赏夫子。
    苏公公出去一趟又进来笑着说:“说赏夫子,夫子便求见了,皇上,太傅和郡侯在外头求见。”
    “哦?这会儿他们入宫做什么?”皇帝有些意外,但是兴致刚好,便道:“传!”
    他扬手,对太子和皇子们道:“你们都下去吧,继续努力,下个月,朕要考你们的武功。”
    “是,皇儿告退!”皇子们松了一口气,连忙就行礼退了出去。
    老爷子与瑾宁进入殿内,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老爷子沉重地道:“太后,皇上,老臣请罪来了。”
    皇帝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扬手,让郭玉姑姑清场。
    殿门关闭,只余窗口透进来一束阳光。
    殿外,天空万里无云,是个极好的晴朗天。
    枝头冒出的细碎绿芽,勃发生机,有鸟雀归来,闹着枝头。
    飞凤殿甚严,宫人来往脚步都很轻,郭玉姑姑与瑾如姑姑守在外头,面容寂然。
    殿内,瑾宁已经说了事情的全部,老爷子没插上几句嘴,皇帝冷眼扫过来的时候,他嘴唇颤抖地应了是。
    皇帝的脸色很冷,很寒,沉道:“你们二人,到飞凤殿外跪着。”
    他甚至没问老爷子是否早知情,便下了这道命令。
    瑾宁磕头道:“皇上,此事祖父实在不知晓,他年纪老迈,且有老寒腿,跪不得长久,瑾宁愿意替祖父跪。”
    “你有你跪,他有他跪,你跪了他的份,你的份儿谁跪?”太后也发话了。
    “臣领罚!”老爷子颤声道。
    在殿外当众跪,老爷子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重的责罚,可若只是跪,便是跪死了,只要皇上不迁怒侯府,他已经是求神拜佛了。
    第490章 暗杀
    瑾宁扶着老爷子退出去,在冰雪消融的院子里跪了下来。
    殿内。
    皇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此事若说与侯府无关,谁信?他要续弦,这么多人为什么就挑了崔氏?朕实在是痛心疾首。”
    太后淡淡一笑,“皇帝,你方才听太子说治国之道,他论到了百姓,你夸赞他对百姓有仁爱之心,你觉得,他这份仁爱之心,是他自己领悟的,还是夫子叮咛教授的?”
    皇帝想了一下,“太子不曾历练过,方才那番话,看来是是夫子教导的。”
    “从太子今日谈吐,其实可窥见太傅为人,因而可以想明白他续弦为什么会娶崔氏,崔氏,孀居,带着一双儿女,甚是可怜,却又自强,崔氏是在故意接近太傅的,所以才会营造出那样的身世,这是利用太傅的怜悯心肠进入侯府。”
    皇帝把太后这话听进去了,只是,心里不免还是有芥蒂。
    人心难测,他只能推测太傅不是那样的人,可一旦真的包藏祸心,他却轻易放过了,岂不是为大周埋下了祸患?
    太后看出他的心思来了,道:“既然皇帝命他们在殿外跪着,便先跪着吧,且看今日。”
    皇帝看着太后,“母后,您是不是有些事情还瞒着朕啊?”
    太后微笑,“怎么?我还不能有点小秘密了?”
    皇帝被她这么一逗,也笑了,“母后的秘密太多了,小秘密就不要藏着,跟儿子分享分享啊。”
    “找你另外的母后去分享,她保管有许多秘密跟你说。”太后喝着茶道。
    皇帝汗颜,“得了,她的那些秘密,儿子也不稀罕知道。”
    童太后近些年无聊啊,毕竟龙太后看得顺眼,即便看不顺眼,她也不敢得罪。
    可人就是这么矛盾,斗争的时候希望和平,和平的时候觉得寂寞,寂寞了几年之后,她竟然参与到与嫔妃的斗争去。
    她也没什么心机,能做的事情就是挖一下哪位嫔妃的怪癖,然后把这些怪癖当做秘密告知龙太后。
    龙太后每一次都是耐着性子听完,然后不发表任何意见,直到童太后着急了,逼着问她,怎么不说话的时候,她才会淡淡地说:“无聊!”
    童太后于是不跟龙太后说了,去找皇帝说。
    皇帝不敢说无聊,只能回以各种表情,震惊,愕然,不信,但是种种表情的背后,是他对母后这种嗜好的无奈。
    母子这样说了说笑,气氛便缓和了下来,皇帝心里也不觉得那么别扭了。
    他反而有点怜惜在外头跪着的太傅,“太傅到底 年纪大了,天气又那么冷……”
    他说着便看向太后。
    太后淡淡道:“方才郡侯说替太傅跪,皇帝便成全她的一番孝心吧,她跪着她的,头上顶个缸,按说是没问题的。”
    皇帝瞪大眼睛,“顶缸?她看起来这么瘦弱,行吗?”
    “瘦弱?那是皇帝没见过她杀敌的狠样。”
    皇帝一怔,心里便细细地品味太后这句话。
    京中的命妇小姐,除了靖国候府的瑞清,太后没正眼瞧过谁,本来以为抬举陈瑾宁,是因喜欢她的性子,可回想起来,太后似乎一直都只强调她的战斗能力,尤其此刻在回想起他曾在太后这里看到的那一幕战败景象,他心里忽然明白了一些。
    “母后,我大周与鲜卑,莫非真到了再兵戎相见的地步吗?”他问道。
    太后看着他,敛起一贯的淡然,严肃地道:“若仅仅是鲜卑,还不足为患,鲜卑若与北漠联手,则我大周岌岌可危。”
    皇帝脸色大变!
    “你所见的一幕,本应发生在五年后,细作取得我大周军情,且没有肃清细作,他们一直潜伏在军中,朝中,与北漠联手进攻致使我大周大败,而如今,细作若能全部抓捕,即便他们联手,军中没有他们的人接应,我们的胜算便会高出许多。”
    皇帝听得大汗淋漓,“母后,朕所见的那一场,是您卜卦出来的吗?”
    “是未来的定数,但是这个定数如今发生了些许的改变,改变在于陈瑾宁,这个变数,是决定我大周存亡的关键。”
    “陈瑾宁?”皇帝不解了,“陈瑾宁算什么变数?”
    “若没有陈瑾宁,靖廷,江宁侯,甄大将军都会死,皇帝,不必问这么多,今日有些事情,便可见分晓。”太后道。
    “是!”皇帝甚至都不敢再问了。
    “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太后看着皇帝,皇帝正襟危坐看着她,等她说出要紧的事情来。
    “就是下令,让瑾宁顶缸!”
    皇帝差点摔倒。
    于是,老爷子在外头站,看着瑾宁头上顶着一个瓦缸,瓦缸也随便寻得,就是飞凤殿外用来储水的大缸,能容三人坐下去。
    但纵然这样,瑾宁还是跪得笔直。
    就是脸色有点涨红,脖子有点粗,心里有点想骂人家的娘。
    去往高山寺的路上,厮杀正酣。
    进入高山寺的范围,刺客便袭击了。
    高山寺位于山巅,往日是很少香客的,逢年过节或者是家里出了大事的人才会攀登高峰到高山寺去拜佛祈福。
    沿路设伏,这里是最好的地段。
    所以,一路上去,靖廷都十分警觉,当杀手跳出来袭击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横剑而起。
    江宁侯夫人掀开马车的帘子,沉着吩咐,“快,调头走。”
    十几名杀手,都是最精锐的,而陈靖廷没有帮手,一定命丧此地,她防止他最后反扑,伤了自己,必须先离开此地。
    车把式一怔,急忙问道:“那大将军呢?”
    “你们都不会武功,留在此处反而让大将军束手束脚,快走,免得我们落入刺客手中,叫大将军为难。”
    马车急急下山,江宁侯府人掀开帘子,看向身后,只见陈靖廷仗剑而起,挑了一名刺客,鲜血如锦般鲜红,扬起了一道刺眼的光芒,她仿佛看到了陈靖廷冷峻如寒冰的眸子,她心里也倏然一寒,急忙放下帘子,急声道:“快走,快走!”
    他知道,他一定都知道。
    有人拦住了马车,一阵急刹,马儿前蹄扬起,再重重落下,江宁侯夫人坐立不稳,身子往后倒再前冲,直接就摔了出去。
    她只觉得脑袋尖锐地痛,急忙中,听得有人道:“保护江宁侯夫人,保护大将军。”
    她被人架了起来,一路回走,她想挣扎,但是方才摔下马车的时候,伤了头,如今眼前一片猩红,头晕发黑,几乎是被人拖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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