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王后一听,忙问道:“卫王该不会与我们有了嫌隙吧?”
    “他自己教女无方,还有脸做什么?”说到这里,赵垣冷哼一声,“再说了,他又敢做什么?”
    听到这里,陈嬿姝心头一颤。那么强大的卫国,赵王都不放在眼里,自家那小小的陈国,想必更是不值一提了吧。
    听到赵垣这么说,姜王后微微皱了皱眉,还想再说话,没想到怀里的阿鹛轻轻哼了两声,便瘪着小嘴哭了起来。陈嬿姝见状,忙上前准备抱回孩子。姜王后却向她摆了摆手,说道:“我来哄她吧。”
    陈嬿姝见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
    毕竟阿鹛是第一回 见姜王后,愿不愿意让她哄也不知道,因而,陈嬿姝心里还有些担心。不过很快她便放了心。也不知真是血肉亲情之故,面对着姜王后,阿鹛居然一点儿认生,哭闹了几声,被姜王后低声一哄,便瞪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子,好奇地望着祖母。
    姜王后一边拿绢子替她拭着颊上的泪水,一边爱怜地问道:“阿鹛,告诉祖母,你可是饿了?”
    阿鹛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姜王后。
    姜王后忍不住伸手在她小脸颊上轻轻抚了抚,然后拿了一只小摇鼓摇了起来,对着阿鹛说道:“阿鹛想玩吗?”
    看见摇鼓,阿鹛很欢喜,张着小嘴“哦哦”地叫着,小手轻轻拍着,小脚还一蹬一蹬的。见孙女被自己哄得高兴,姜王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哎呀,我们阿鹛可真惹人爱。”
    五个多月的阿鹛,正是粉雕玉琢,玉雪可爱的时候,看在赵垣的眼里,是特别地可爱。又见姜王后跟阿鹛在一起,难得在自己面前也展出了舒心的笑颜,他心里一动,对着姜王后说道:“阿澜如此喜欢这个孙女,便让阿鹛养在你跟前吧。”
    听到这话,陈嬿姝一愣,还没待她明白过来,便看见赵垣把头转过来,对着赵翓问道:“翓儿,你大了,也不住在宫里了,你母后平时也无事,就把阿鹛养在她身边,如何?”
    赵翓怕陈嬿姝不愿意,转眼看了她一眼,小心地回话道:“阿鹛从小养在阿蝉身边,我怕离了母亲,阿鹛会不惯。”
    “那有何问题?”赵垣不以为然地说道,“让嬿姝公主一道住在这凤仪宫便是,就住以前你那房间。这样一来,你以不必每日赶那么远回东郊别院,就住回你府中便是。”
    “啊?”赵翓一怔。
    听说自己也可以住在宫中,不用与阿鹛分开,陈嬿姝倒不介意让阿鹛养在姜王后身边,赶忙应道:“能够养在王后身边是阿鹛的福气,嬿姝自然替阿鹛欢喜。”
    “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赵垣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嬿姝微笑着应道。自己要想嫁给赵翓,赵垣与姜王后可都得罪不了。
    “王后,以后阿鹛就辛苦你了。”赵垣一脸讨好地对着姜王后说道。
    “自家孙女,有何辛苦?”姜王后笑盈盈地说道。
    见此时气氛一片和乐,赵翓心里却有些郁闷。以往回家虽然费些事,但每晚都有美人在怀,如今这么一来,每晚自己怕就是孤枕难眠了。
    可是不管赵翓心里怎么不乐意,陈嬿姝与阿鹛从此便留在了凤仪宫里。他舍不得陈嬿姝母女,每日得空便来凤仪宫。姜王后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待他过来,陪着说一会儿,便与乳母一起将阿鹛带走玩耍,让他与陈嬿姝能够有独处的时候。可这么一会儿时间,赵翓总觉得不够,只想早日完婚,让陈嬿姝呆在自己跟前。
    在赵翓的催促下,他与陈嬿姝的婚期终于定了下来,就选在九月二十。
    看见赵垣先后公告天下,立赵翓为诸君以及公布自己与赵翓的婚期,同时也向陈国派了求婚使,礼仪什么的也很周全,陈嬿姝终于完全放下心来,安心陪在姜王后身边,等待着婚期的到来。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入了秋。
    这日午后,姜王后带了阿鹛去花园玩耍。婚期快到了,陈嬿姝不能在赵王宫出嫁,经赵垣安排,让她去姨母郑樱家出嫁,她便留在屋里收拾行装,准备出宫,就没与姜王后一道出去。
    姜王后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有宫人前来禀报,说是卫国青菱公主在外求见。
    听到卫碧菡来了,陈嬿姝一愣。她这才知道,卫碧菡并没有随卫雅清回卫国,而是留在了赵国。照理说,她是作为卫雅清的媵妾陪嫁过来的,赵翓与卫雅清的婚约解除了,她与赵翓之间就并无联系了。因而,得知卫碧菡还留在赵国,陈嬿姝还是有些吃惊。不过,来者是客,她还叫人把卫碧菡请了进来。
    陈嬿姝站在殿前,看见卫碧菡走了进来,她忙上前笑道:“青菱公主,有礼了!”她虽然知道青菱公主就是卫碧菡,但她还是不好当面捅破这一层纸。
    卫碧菡看见她,顿了顿,随即点头一笑,用异常沙哑的声音应道:“嬿姝公主,有礼。”
    听到卫碧菡居然会说话了,陈嬿姝大吃一惊:“青菱公主,你……你会说话了呀?这,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被毒哑了吗?
    卫碧菡微微一笑,说道:“嬿姝公主,我们进屋说话,可好?”
    “青菱公主,快快请进。”陈嬿姝忙把卫碧菡请进殿来。
    坐了下来,陈嬿姝收拾了一番心情,问道:“青菱公主,你……我怎么记得你不会说话呀?”
    卫碧菡笑了笑,却没回答,只问道:“嬿姝公主,王后不在吗?”
    见卫碧菡似乎不想回答,陈嬿姝也不好追问,回应道:“青菱公主是来见王后的吗?公主来得不巧,王后带阿鹛去了花园,要不,嬿姝差人引公主去园中寻王后吧。”
    “不用了。”卫碧菡摇了摇头,“我就在此等王后便是。”说罢,她抬起头,看了陈嬿姝一眼,笑道,“听说嬿姝公主就快与二殿下完婚了,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多谢公主。”陈嬿姝不自然地笑了笑。
    “二殿下是碧菡见过的最好的男子,我是没这个福气,真是羡慕嬿姝公主。”
    听到青菱公主说出“碧菡”二字,陈嬿姝一惊:“公主,你,你……”
    卫碧菡凄然一笑,说道:“我也不瞒嬿姝公主,其实,我就是当年的卫碧菡,我并没有死,我只是被我的亲妹妹下了药,毒成那般的。是二殿下想法子救我进了虎口,还找来天下最好的医工为我治病,虽然我的嗓子不能像原来那样说话,但我哑着嗓子,至少也可以出声了。二殿下是好人,他是真心待公主你的,我也真心祝福二殿下与公主能够永结同心,自首不相离。”
    听到卫碧菡这番话,陈嬿姝咬了咬唇,却不知道如何回答。陈嬿姝知道,当初赵翓没在九云山遇到自己,他要娶的人,应该就是卫碧菡了。是自己的出现,打乱她与赵翓原来的计划,如今,自己又要与赵翓成婚,想必卫碧菡心里还是有些心结吧。一想到这里,陈嬿姝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卫碧菡。
    见陈嬿姝低头不语,卫碧菡忙说道:“嬿姝公主,你可别误会,我与二殿下之间就像兄妹一般,并无男女之情。”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说道,“当初,我是卫国先王后之女,二殿下是受冷落的王后之子,也许是同病相怜之故,二殿下一直当我是妹妹一般照顾。他,他也确实想过要娶我,不过,他只是可怜我,想保护我,并不是对我有男女之情。他在九云山遇到了你之后,他要娶的人就只有公主你一人,他给我捎过信,说起了你,还说,只要他找到你,便一定娶你,我,我也是真心为他欢喜的,只不过没多久,我就出事了,也与他断了联系。没想到,他还真的找到了你。”说到这里,卫碧菡脸上展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不过,随即她的脸色便变得有些黯淡。
    “只是,雅清并不知道这一切,她也喜欢二殿下,她以为我的存在会阻挠她嫁给二殿下,所以,她对我下了药,让我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更可恨的是,她居然让我有口不能言。我能逃出生天,全亏了二殿下。我这一生一世,做牛做马都报答不了二殿下的恩德。嬿姝公主是二殿下心仪之人,在碧菡心里,公主也是我的亲人一般。日后公主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向报答二殿下一般报答你的。”
    听到卫碧菡这么说,陈嬿姝也有些动情,连忙说道:“公主也说过了,阿翓当公主是亲妹妹一般。兄长救妹妹,本就是份内之事,说什么报答不报答?”
    听到陈嬿姝这么说,卫碧菡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公主说得是,碧菡谢谢嬿姝公主也把我当亲人一般看待。”
    如此这般,两人把话都说开了,心里也没有了芥蒂,谈话间也就没那么尴尬了。两人又说了会话,卫碧菡突然说道:“今日,我是来向王后道别的。”
    陈嬿姝一愣:“道别?公主可是要回卫国?”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头,说道,“卫雅清母女如此歹毒,公主还是不要回去了。”
    “我不会回去的!”卫碧菡摇了摇头,说道,“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回卫国了。”
    “那公主说道别,是要去往何处?”陈嬿姝问道。
    “传说此去东面三百里处,有个紫微观,观中的主事凌元散人医术高明,我想去观中跟着她学医,与她一起悬壶济世,造福百姓。”
    陈嬿姝一听,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是,观中清修极为辛苦,不知公主可受得住?”
    卫碧菡苦笑一声,说道:“清修能有多辛苦?那三年多暗无天日的日子我都挺过来了,这世上还有何事是我过不了的?”
    “那……”陈嬿姝顿了一下,又问道,“公主可将此事告诉二殿下了?”
    “说过了。”卫碧菡点头。
    陈嬿姝忙问道:“他怎么说?他也答应你去紫微观清修?”
    “他一开始也像公主这般,怕我受不了苦。后来见我去意已决,他也就应允了。”卫碧菡望着陈嬿姝笑了笑,说道,“他还想叫我观了你们成婚之礼再走,可是,我,我跟凌元散人都说好了,不好再改时间了。所以,我就不能观你们的成婚之礼了,还望嬿姝公主见谅。”
    “公主客气了。”陈嬿姝连忙回礼。她心里明白,卫碧菡应该对赵翓也是有情意的,所以才不想亲眼看见自己与赵翓成婚。虽然她心里很同情卫碧菡,但她知道,留下来,对卫碧菡很是一种折磨。她淡笑着望着卫碧菡,说道:“那嬿姝便祝公主一路顺风。”
    “多谢公主。”卫碧菡站了起来,又笑道,“等了这么久还不见王后回来,我还是去园子里找她吧。”
    “我送公主。”陈嬿姝站起来,把卫碧菡送出了门。
    到了宫门外,卫碧菡微笑着望着陈嬿姝,说道,“嬿姝公主,我就不说再会了,因为,我们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了。祝公主与二殿下一切安好!”说罢,她行了一礼,转过身便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陈嬿姝看见她远去的背影,有片刻的怔忡,随即叹了一口气,回过身往屋内走去。她也同情卫碧菡,可是,她却不能把卫碧菡想要的东西给她,就让她做一回自私之人吧。
    姜王后回来的时候,阿鹛已经睡熟了。她跟陈嬿姝说了一些阿鹛的趣事,却并没有提到卫碧菡。姜王后不说,陈嬿姝自然也没问,就当着不知情吧。
    晚间,赵垣与赵翓父子俩一起到了凤仪宫。
    自从阿鹛住到了凤仪宫,赵垣几乎每晚都以来看孙女为名来凤仪宫。一开始姜王后对他冷眼相待,日子长了,也就由着他,说起阿鹛时,两人也能搭上嘴聊几句。
    用过晚食,姜王后又带着阿鹛去外面逛逛,顺便消消食,赵垣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忙跟了出去。陈嬿姝借口还要收拾东西没有去,赵翓便留下来陪她。
    回到屋里,就只剩陈嬿姝与赵翓二人了。进了屋,赵翓便将陈嬿姝搂进怀里。
    “阿蝉,你住在凤仪宫里,可把我憋得难受。”
    陈嬿姝笑着说道:“你再忍忍吧,没几日就是婚期了。”
    “是啊,总算快捱到那一天了,到时我们便可以朝夕相对了。”赵翓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着。
    “嗯。”陈嬿姝轻轻应了一声。顿了顿,她又说道:“对了,阿翓,今日卫碧菡来找过我了。”
    赵翓一怔,将她放开,低头望着她,一脸紧张地问道:“她来找你作甚?”
    陈嬿姝犹豫了一下,说道:“她说她要离开均阳,到紫微观去长住。”说到这里,她抬起头,小心地看着他,“这事,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他微微一顿,点了点头,“此事还是我为她安排的。”
    陈嬿姝又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你真没想过把她留在身边?”
    赵翓一怔,随即扬了扬眉,说道:“我留她作甚?”
    “你们,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陈嬿姝垂下眼,看着他胸口的襟扣。
    “阿蝉,你是在吃醋吗?”他把头歪下来,去看她的脸。
    陈嬿姝脸一红,然后点了点头:“我不可以吃醋吗?”
    “你呀!”赵翓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难道还不信我吗?”
    “我信你!可是……”陈嬿姝咬了咬唇,“可是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甚至还因为你被卫雅清害得假死,连话都不能说了。我觉得……我觉得……”后面的话,陈嬿姝却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你觉得我应该报答她,对吗?”他替她说道。
    “算是吧。”她点头。
    “我报答她的方式,就是要娶她吗?”他问。
    她低着头,不敢说话。她怕自己说是,他就顺水推舟,真这么做了。就算他要娶自己了,可以他的身份,再纳几个侧室,也无可厚非。
    “你要怎么才能真正相信我。”他叹了一口气,“要我对天起誓吗?”
    “别!”她一惊,忙用手去堵他的嘴。
    见她这模样,知道她紧张自己,他一笑,伸手把她的手握住,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阿蝉,我只说一句,你阿爹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听到他这么说,她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一阵暖流便涌了出来。她的阿爹,陈国国君陈弘,一生一世只有她母亲郑檀一人。
    “阿翓!”她扑进他怀里,哽咽着说道,“我信你!我以后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
    “阿蝉!”他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赵垣一阵爽朗的笑声,还有姜王后低声说话的声音,两人这才惊觉,互相放了开来。赵翓拉着陈嬿姝的手,往外走去。
    走到屋外,陈嬿姝才看见一轮圆月已经挂在了树梢,银色的月光洒在院中,院中的一切都像镀了一层光似的,犹如在画中。这时,赵垣与姜王后一边说着话,一边抱着阿鹛踏月而入,看见来,姜王后与赵垣之间似乎已经没了隔阖。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陈嬿姝转过脸,看着自己身边的赵翓,心头如同浸了蜜似的。
    她觉得,自己以后的人生,就跟今日天上的月亮似的,一定会圆圆满满的。
    半月后,陈嬿姝与赵翓完婚。
    三年后,赵王赵垣退位,传位于赵翓。
    次日,赵翓立陈嬿姝为后。
    后世史书载:赵王翓终其一生,后宫中仅有陈王后一人。两人育有三男两女。赵王翓终年七十,次年,后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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