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事依旧没完,也不知背后之人不甘心,还是有人想浑水摸鱼,竟有人提及当年掀了太子下马的那桩案子。
    当年那桩案子涉及之广,影响之大,至今都让人历历在目。
    不光整个两淮盐政的官员尽皆落马,还牵扯上一位阁老,以及数位高官重臣,而受起影响最大的,莫过于现惠王前太子。
    堂堂的一国储君,因纵容门下肆意收受贿赂卖官鬻爵,落得被贬为庶人,也就是近些年浪子回头才重得了王位。
    而当时揭开这个案子的乃一无名小卒,姓方名凤甫。此人籍籍无名,不过只有个秀才的功名在身,却因是当时主官两淮盐政改革范大人的师爷,因此得了圣眷,领命协助改革事宜。
    有人说这方凤甫就是方家人,魏王妃乃这方凤甫之妹,但又有人说方家嫡出一脉哪有儿子,只有一女姓方名凤笙。
    于是就有人说起这方凤笙深受前方家族长方彦喜爱,从小将其当儿子养,说不定这方凤甫就是方凤笙的化名,要不闹出那般动静的方凤甫,这些年不见踪影?
    可不管别人怎么说,当年的案子又被人旧事重提,而姓方的在其中所起作用毋庸置疑。若不是方凤甫以一己之身,舍得一身剐敢把太子拉下马,太子不会因此失了储君位置。
    再想想魏王和方家的牵扯,似乎有些东西就明白了。
    早就说那方凤甫只一无名小卒,怎可能把堂堂的太子拉下马,看来这背后还另有故事。
    而这故事无一不是和魏王有关,有个皇子在背后支撑,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再联合魏王这些年的处事态度,看似不争,实际上这位主儿没少争啊。
    历来最令人相信的流言,从不是你把这个故事编得多圆满,而是给出人们想要的点,剩下由他们自己补全。若是再七分真里掺着三分假,那就更令人足以采信了,因为可能当事人听到这流言,都会忍不住想这才是真相。
    就在魏王临从山西回归的前夕,他积累已久的好名声被两场流言祸害得所剩无几。如今人们再提到魏王,不是去山西赈灾功德圆满的魏王,而是表面沉稳背后捅兄弟刀子的魏王。
    若是再联合早先年魏王一直是太子系的人,魏王道貌岸然的真面目似乎终于为世人所知。
    魏王就是这种时候回来了。
    他到了京城,前脚进宫述职,后脚就回了府,不过府里的气氛并不大好。
    凤笙这阵子的心情十分不好,虽然她告诉自己这都是背后有人故意搅合,可再怎么说魏王出京近一年的成果,都因为她被祸害得一塌涂地。
    而且这事之后还会有影响,所以换做谁谁都没办法心情好。
    也因此她这阵子急剧消瘦,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今天珒哥儿没有回府,宫里已经来人报信了,说是被他十六叔留住了。没珒哥儿陪着用膳,凤笙更没什么胃口的,晚膳摆了一大桌,她就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王妃,您还是多少吃点吧。”桃枝在一旁劝道。
    “我不饿,”想了想,怕丫鬟再劝她,凤笙又道,“你给我盛碗汤吧,盛了先放着,这些都撤了吧。”
    桃枝只能领命去安排。
    凤笙去了大炕上坐下,炕几上还摆着一本她看到一半的书。
    她拿了起来,根据书签翻到她之前看到的一页,却是一点心情都没有,翻来翻去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正发着呆,一阵动静从屋外席卷进来。
    桃枝等还来不及行礼问安,屋里就出现了一个男人,正是黑了也瘦了的魏王。
    魏王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倒是人更有精神了,双目灼灼发亮。
    凤笙一瞬间还没认出来,下一瞬才明白是他回来了。
    “宗……”
    “怎么?认不出来了?”魏王来到她身边坐下,凤笙忙往里坐了坐。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属于风尘的味道,没有惯常用的熟悉的那股熏香味,凤笙想着这一年多他在外头的辛苦,突然有一种不堪面对的感觉。
    “我……”
    “我饿了。你用了晚膳?我看她们正忙着撤桌,就别撤了,我随便吃一些。”魏王道。
    另一边忙着撤桌的丫鬟们,忙又把东西又往桌上摆,已经放凉的都撤下去,再从厨房上些热乎的菜。
    魏王的归来让整个院子都动起来了,凤笙也站起来四处安排。
    等膳摆好后,她又陪着去桌前坐下。
    魏王的仪态很好,哪怕明明很饿,也吃得不疾不徐,就是眼睛一直放在凤笙身上,不错眼的看。
    关键他这种眼神不会让外人觉得过格,可凤笙却十分受影响,如坐针毡,心里七上八下的也顾不得去想那些烦恼的事了。
    用完膳,浴间的热水也准备好了。
    魏王去沐浴的时候,凤笙又回到炕上去看书,看了一会儿看不进去,想了想她又让人去铺床。想想他风尘仆仆回来,定是累极了,可想想他的眼神,又觉得等下肯定会发生点什么事,但她又不忍违了他的意,总而言之十分复杂。
    这边还纠结好,那边魏王已经从浴间出来了。
    只穿了中衣中裤,衣襟也没系好,裸露着消瘦但结实的胸膛,墨色的长发还往下滴着水,顺着浴间留下一趟水渍。
    凤笙忙拿了干帕子与他擦头。
    还没擦几下,就被人拉到了膝上。
    不知什么时候,其他人都下去了,只剩了两人。
    几上的烛台静静地燃烧着,绽放出晕黄色的光芒。光芒下,越发显得他胸膛上仿佛抹了层蜜似的,这样的魏王凤笙从没见过。
    她有点紧张:“我帮你把发上的水擦干了。”
    魏王一把抓过那帕子扔到一旁,人就压了上来。
    许久未做了,魏王倒是很激动,凤笙却一时没进入状态。好不容易有点感觉了,魏王结束了。
    凤笙的心怦怦直跳,想着要跟他说点什么,谁知魏王再接再厉拉着她又来了第二次。
    第二次轮到魏王慢条斯理,凤笙激动得不成样子了。
    到最后,她闭着眼睛,眼角殷红一片,还沾着泪水,嘴里含糊不清也不知道说什么。魏王将她翻过去,满是汗珠的胸膛贴着光裸的脊背,几个大力之后,两人一起登上极乐。
    再之后什么都不说了,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天大亮。
    似乎小别之后的相处格外不一样,两人一起用了早膳,魏王神色慵懒,凤笙却动不动就脸红。
    明明两人成婚了多年。
    终于有了空闲说话,凤笙也没想瞒着,正打算将事情说了,魏王将她拉过来,揉了揉她的手道:“这些事我都知道,昨日进宫面圣,父皇也跟我说了几句。”
    第146章
    昨日进宫面圣, 建平帝虽没有说什么夸赞的话, 但看儿子的目光很是赞赏。
    将正事都说完,魏王正打算告退回府,谁知被建平帝叫住了,
    “最近魏王妃入宫入得少,你母妃平时一个人,总会感觉寂寞,没事让魏王妃多进宫陪陪你母妃。”
    这一句话顶数十句,至少说明了外面发生的事建平帝都看在眼里。
    凡事总是有好也有坏, 这些事在抹黑了魏王名声外, 也不是没有其他作用。不遭人妒是庸才, 就是因为魏王的势头太猛, 才会有人用这种攻击妇人的流言搅合浑水。
    这样的手段认真来说,是有些下三滥了,建平帝深谙帝王心术,也许很多时候会给人一种冷血的感觉,但他恰恰厌恶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尤其是自己的儿子。世人皆望子成龙, 作为一个帝王,他防范儿子的同时,也不希望儿子会沦为使用下三滥手段的地步。
    所以不光帝王难做,做皇子何尝不也是如此。
    轻不得重不得,好不得坏不得,凡事都得揣测着帝心,还得揣测得不着痕迹, 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不然就与帝位无缘了。
    “当年我性格莽撞,为了证明自己,下场考过功名。我爹事后为我填补,所以族谱上是有我哥方凤甫的名字的,但现在这些东西也不能拿出来自证。”
    说起当年的荒唐事,凤笙不免也有些犯囧,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袖子下的手却忍不住揉着另一只手。
    魏王看了她一眼。
    向来淡定自若的魏王妃何曾这般窘过,魏王倒起了几分玩笑心,将她的手拉过来,搁在掌心里把玩着。
    “我虽没有考过功名,但知道进考场之前是要搜身的,你当年是怎么躲过的?”
    凤笙没料到魏王会问这个,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塞点银子就过去了。”再加上方家在当地是大族,凤笙少年时名声在外,谁也不会莽撞地去搜她的身,再塞点银
    子自然就过了。
    不过这也只限于院试,再往后乡试就没这么好蒙骗过去了,这也是凤笙为何会止步院试。若不是事后被方彦发现,也心知后面不好蒙过搜子,以当年凤笙年轻气盛说不定还会去乡试一试。
    “倒没发现你还有年轻气盛的时候?”魏王的口气很是调侃。
    凤笙的脸红了红,反口道:“难道你没有?”
    还真没有,宫里的生活太锻炼人,魏王几岁的时候就知进退识轻重了,年轻气盛还真跟他没什么关系,因为一个不慎,害了自己也就罢,还要连累丽妃。丽妃当年在宫里的处境,魏王也是看在眼里的,怎会给娘无事找事。
    魏王提了提年幼的一些事,虽没有往细里说,也让凤笙管中窥豹知晓丽妃母子的艰难。
    也是艰难,就不提别的吧,就说魏王的婚事,如果真的如意,魏王不会年逾二十有五依旧没有子嗣,更不会亲事一直不成,自然也不会遇见凤笙。
    所以,时也命也。
    说着两人又说到方才凤笙所言自证的事,这事当即就被否定了。
    别的不说,首先自证便落了下层,再来后面这个流言,最终的意图根本不是揭破凤笙的身份,而是利用魏王和方姓人的牵扯,来攻击魏王的声誉。
    从这方面来看,至少对方是做对了,本来在朝中声望如日中天的魏王,如今变得声名狼藉。
    “这事估计是中宫一系所为,中间肯定还有其他人搅合浑水,不过具体还要查过再说。”
    凤笙顿了下,突然想起一件事:“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陈家人进京了,是江西陈家的陈清华,他似乎这次冲着入阁而来。”
    那次知道江西陈家的事后,凤笙就让人查了陈家人,还让人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东西,于是陈清华的入京就显眼了起来。
    魏王皱起眉:“你认为江西陈家帮着中宫一系出谋划策?”
    “难道不是?”
    魏王摇了摇头:“陈清华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也不会自毁长城,你大概不知道当年我说的陈家人与我私下接触,表面上看似是承恩公府陈家的人,背后其实还有江西陈家的影子,他们是故意漏出痕迹让我知道的。”
    凤笙还不知中间还有这么一场事,不禁皱起眉。
    “不过这事一来我无意,二来被我那个好大哥搅黄了,我猜这回冲我来不是主因,搅合我和陈家之间才是真,大概是之后见有了好处,或者其他人见有机可乘,索性趁势而为,才闹了这么一场。不过是与不是,还要查过了才知道。”
    *
    魏王并没有猜错,之后他命人查了,事情果然跟惠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再继续往下查下去,又有江西陈家的影子在。惠王干这事不愧是熟门熟路,深谙前面埋线后面挖坑之法,当然这也与陈家藏在他背后有关,自己人坑自己人总是最趁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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