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一个人在异地求学,离开了自己习惯的城市,风俗习惯都大不相同。在这个时候,能够有一个靠得住的长辈陪在身边,这对于长阳来说相当有利。
    这是自己的“陪伴”难以做到的。
    每天见面、聊天和现实里生活在一起始终还是有些区别。
    “咳咳,我一直在说我自己的事情了。”董长阳很快就回过神来,“陈大哥你呢,太子不是已经登基了么,你应该没有以前那么忙了吧。”
    为了看见太子登基,董长阳还特意延迟了一天来北京,大清早的就爬起来开始和陈焕之一起看登基了。
    还别说,古代皇帝的登基仪式还真的挺好看的。
    她哪怕不是那个时代的人,也能感受到那种庄严和神圣的感觉,何况是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
    天子两个字,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已。
    它所象征的意义,要重大的多。
    “不,反而比以前更忙了。”陈焕之微微叹气,“在当户部侍郎的时候,我需要做的事情每天还勉强能做完,可现在我开始接手尚书的职责之后,才知道我们大闫朝的国库是真的缺钱。”
    “之前你不是追回不少银子的债了么?现在太子登基了,那些人应该更加不敢不还钱了啊。”董长阳十分不解。
    “就算他们将债全部还上,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陈焕之想到自己接触到的那些内容,只觉得肩膀上沉甸甸的。户部尚书这个职位,看起来多么风光,要承担的责任就多么重。
    他们大闫朝,每年的军费开支就是一大笔,可这些还不能不给,因为邻国不断骚扰,他们想要缩减军费都不可能。
    如今,邻国知道他们新皇继位,新皇又是温和的性格,现在正蠢蠢欲动。
    想到这些,陈焕之就知道自己接下来几个月都要在户部的衙门里过夜了。
    “那的确是很困难的样子。”董长阳似懂非懂,“不过陈大哥你只要负责赚钱就可以了。”
    也不尽然。
    陈焕之想起边疆的那些将军,没有将话说死。
    如果国家需要的话,上战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不说这些事情了。”陈焕之转移了话题,不想和董长阳说这么沉重的事情,“说起来,长阳,我觉得最近太子,不,陛下和皇后娘娘看我的时候有些怪怪的,好几次皇后娘娘都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焕之好歹也算是在陛下和皇后娘娘身边长大的,他们的情绪变化,陈焕之自然能够感觉得到。
    “不会是他们又要给你找相亲对象了吧。”董长阳立刻反应过来,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让当朝的皇帝和皇后都欲言又止了的。
    不是说国丧的三年里不许婚嫁么?
    肯定是他们给陈大哥看好了妻子的人选,却发现陈焕之不能成婚才这样。
    董长阳觉得自己的推理十分完美,“这可绝对不行,陈大哥,你已经有我了,不能去见别的女孩子。”
    陈焕之不知道为什么董长阳一下子就将话题转到了这么远的地方,等到他花了几秒时间弄清楚董长阳的想法之后,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不是的。”陈焕之摆摆手,“我已经和陛下他们谈过不想成婚,他们也已经答应我了。起码在国丧期间,陛下自己主动禁止了选秀,又怎么会给我相看妻子?我想,应该是别的事情。”
    “除去这个事情之外,其他的都没有什么问题吧。”董长阳想的十分简单,“陈大哥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不需要害怕。”
    陈焕之细想了一下,发现长阳说的十分在理。
    最近这些日子,陈焕之自认为自己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更加不曾触犯什么礼制律法,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陈大哥,明天晚上我们去□□那边排队看升旗吧,一定不会比你们那里的皇帝登基差的。”董长阳早就想要去看一次了,“也让你看看我们这个时代的军人啊,他们超帅的。”
    “好。”
    和长阳聊了一会儿,陈焕之就觉得的确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长阳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好像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这也是因为长阳现在的生活都很顺心的缘故吧。
    这样很好。
    也许长阳生活不顺心的时候会更加稳重,但作为男友,陈焕之还是更加愿意看见董长阳事事顺心,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的样子。
    陈焕之伸了个懒腰,准备从衙门回家了。
    他已经在户部连续工作了三天两夜,也该回去见见爹娘了。
    陈焕之回到陈家,还没有进家门就察觉到了一股紧张的气息。
    奇怪,家里是来了什么重量级的客人了么?
    怎么感觉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焕之的脑海里一瞬间转过不少想法,还是大步朝着客厅走了过去。
    客厅那边有灯光,推开门后,陈焕之就看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坐在最上位,爹娘坐在下面,还有几个老臣,还有自己的两个哥哥也都站在一旁,似乎都在等着他的样子。
    “微臣见过……”
    “阿恒你不用多礼,坐吧。”皇帝看看身边的皇后,皇后抓住他的手,示意自己会陪着他一起。
    皇帝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不少。
    也该到了这个时候了。
    他在来之前,就已经与皇后争论过一次。
    皇后的想法是不该说,因为作为一个母亲,如果是她的话,她宁愿自己的孩子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也不用他去承担这样重大的责任。可是皇帝的想法却不相同,对他来说,周家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他这个当太子的,和去世的母后是分不开的。
    周家的嫡系只剩下陈焕之,甚至在周家的舅舅,舅妈,外公外婆的忌日的时候,陈焕之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日子,也不曾去祭拜过。如今好不容易不用再顾及什么,难道还不应该让陈焕之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谁么?
    九泉之下,难不成让周家连个修复棺木的后人都没有么?
    陈夫人倒是一直在给陈大人使眼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陛下和娘娘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这里,要是要找焕之的话,直接吩咐一声不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这么一群人坐在这里等啊。
    陈夫人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在四处乱跳,心里也是紧张的不行,但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叫她实在难受的很。
    陈大人脸上倒是隐隐透露着释然的神色来。
    在太子殿下登基之后,他就知道这一天马上就要到来了。
    一个隐瞒了二十年的谎言,终于也到了要被戳破真相的时候。
    陈大人看着脸上带着迷茫神色的陈焕之,心里充满了怜爱。
    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虽然前面两个儿子是亲生子,但是他们出生后不久就被自己的母亲抱了过去。
    因为自己不愿意娶母亲看好的表妹,又不愿意纳妾,所以母亲就拿捏着孙子,他和妻子只能每天去请安的时候才能见一见自己的儿子。
    两个儿子也因为从小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对他们的感情也没有那么亲密。陈大人对于自己这两个儿子,有些愧疚也有些无奈。
    但是陈焕之不一样。
    这个孩子是太子亲手将他送到自己的怀里,他抱着这个小小的婴儿一路骑马跑回家,甚至做好了自己从马上摔下去也要抱着他的准备。
    他能察觉到这个婴儿在自己怀里均匀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在一动一动的跳着。
    这个婴儿不会知道自己的爹娘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知道自己要背负着什么。
    陈大人抱着这个孩子一路回家,却听见了自家夫人正在生产的哀嚎声。
    出来后的那个小儿子,真的很小。
    和周家的这个孩子比起来,几乎一眼就能看得见分别。
    “老爷,夫人醒来了,她想要看看孩子。”老管家在门外喊着。
    陈大人看着已经断了呼吸的小儿子,又看看边上已经睡着了的周家孩子,将周家孩子递了出去。
    “去抱给夫人,看,看看。”陈大人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拳头,我随后就到。”
    “小少爷睡得真香啊。”老管家称赞了一句,“好的,老爷,奴就先带着小少爷去给夫人看看了。夫人一直担心着呢,就怕小少爷身体不好……”
    是啊。
    他的小儿子从怀上的时候开始,就一直不好。
    其实大夫说过,这个孩子能够顺利生下来的几率很低,就算生下来了,最好的情况也是一生缠绵病榻。可是他都死死的瞒着这个消息,一个字都没有和夫人说,免得怕夫人心情激动。
    可是现在,真的如大夫所说。
    陈大人守着自己的妻子睡着之后,夜晚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将自己的小儿子偷偷的埋了。
    事情已经做下,他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陈大人直到现在还能记得自己小儿子那逐渐冷去变得僵硬的尸体,也记得自家夫人抱着孩子时候笑的开心的脸。
    而现在……
    “陛下,还是老臣来说吧。”陈大人深呼吸了几口气,心情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
    皇帝看着陈大人,微微摆手,“你不用说,还是朕来说吧。这件事,说到底也是朕先出的主意,你只是照办罢了。”
    陈焕之看着自家父亲和陛下这么来回退让,心里顿时萦绕着一股不安。
    “陛下您这话倒是叫微臣有些糊涂。”陈焕之勉强笑了笑,“天色也不早了,陛下您有什么事情直接颁个口令便是,明日还要早朝……”
    “阿恒,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取了这个名字?”皇帝出口询问道。
    陈焕之被问的有些懵。
    “这,因为陛下您曾经说做人要持之以恒,我这个名字……”
    “你兄长一个叫陈敏之,一个叫陈识之,你虽然也叫焕之,但焕之是你的字,并非你的名。”皇帝继续说道。
    陈焕之的大名应该叫做陈恒才对。
    只是因为他两个哥哥名字里都带了个“之”字,所以京城的人也是跟着叫陈焕之居多。
    陈焕之眨眨眼,意识到了不对。
    “这……这是因为微臣排名最末,不如两位哥哥年纪居长,加上微臣从小在皇宫长大……”
    “阿恒,你从小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皇后终于出口,“这事其实不怪你,别说你,就连你的母亲其实都是不知道的。”
    陈夫人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可是皇后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将一切都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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