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重贵没脸强行指鹿为马,说景延广一点儿毛病没有,但他也不想主动找景延广麻烦。因为他觉得目前在大晋的官场上面,只有支持他登上皇位的景延广是真心对他,没有景延广的力捧他坐不上皇位,没有他的支持景延广无法在这个官场立足,他们俩就是在这人心险恶的世界上相依为命啊!。
    但石重贵自己不想提,不代表朝中的大臣们不提,刚刚回到汴梁石重贵被一本一本的弹章搞的烦不胜烦,只能今天说累到了,明天装病,反正只要有人和他提起要换掉景延广,石重贵就开始浑身难受。
    「历经数朝」的汴梁官员们看到石重贵这般作态,心里亦如明镜一般,他们继续表现出一副要死谏的表象,实际上却开始各自打各自的小算盘,一时之间汴梁城中的各个势力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墨池就是这时候赶回汴梁的,柴叔平他们押着民夫的队伍慢慢走,差墨池带着书信先飞马回京报信儿。柴四喜听到有人敲门过去查看,就见门房惊喜的放了一只泥猴子一样的少年窜进了门,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墨池。
    自从听说骁骑营被调走上了前线,柴家的人就没有停止过担惊受怕,之前柴家曾打听到一个消息,说景延广将骁骑营调回的汴梁,青萝就催着柴四喜天天派人在汴梁周围四处打听,过了这么久也没有消息,汴梁很多人都说骁骑营是失踪了,为此青萝这段时间终日以泪洗面。
    墨池带着一身腥臭爬回了家门,他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洗澡都恨不得睡死在澡盆里,但柴家已经沸腾了起来,所有的年轻男仆都被柴四喜指挥去帮墨池烧水担水洗澡,而他自己捧着墨池的包袱,喊来青萝,两人一起打开了包袱查看。
    青萝的眼泪从见到墨池那一刻起,就没停下过,尽管他们都听墨池说小娘子一切安好,但看墨池这个泥巴里滚过的样子也能想象的柴叔平的情况遭遇。
    柴叔平的信写在一张摸起来很脆的草纸上,那座小城物资匮乏,青萝用自己的生命发誓,他们家小娘子柴叔平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只怕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粗糙的纸,更别说在上面写字。两人哽咽着看完了柴叔平写来的信,信中详细的交代了整个骁骑营的动向并附上了骁骑营所有人完整的名单,要柴四喜领着墨池一家一家给所有家族送信。
    柴四喜抹了一把眼泪,交代青萝帮忙准备柴府的拜帖,自己回家去换了一身藏蓝色极为素净的衣裳,等墨池把自己身上混着鲜血的灰和泥水洗刷干净,带着他出了柴府的大门。
    洗了澡小睡了半个时辰的墨池换了一身粗布半旧黑色短打的,努力的对抗着困意,跟在柴四喜的身后走过汴梁的街头,听见街头巷尾都在讨论景延广的事。
    “丢人啊!我大晋中原上国,竟然被小小的契丹辱骂的如此不堪,实在是丧权辱国啊!”一个老爷子坐在路边的扁食摊上,对旁边坐着吃面的人说。
    “大爷,您还活在大唐盛世吧?咱们大晋早在十年前都对人家契丹称臣纳贡了,还说什么丧权不丧权,辱国不辱国的啊……”坐在老爷子旁边的年轻人吐槽说:“再说了,您也别听风就是雨的,那契丹人堵在大营门口骂的是他景延广,这个锅大晋可不能背啊!”
    “骂景延广不就是骂大晋吗?”老爷子不服气的说:“何必安慰自己呢,契丹打过来,又不是只杀景延广他一个人……”
    “不是那么回事!”这年轻人望着吃瓜吃不明白的老爷子哭笑不得的说:“大家之所以会臭骂景延广,那是因为他当年非要坚持大晋和契丹断交,那口号喊得可义正言辞了,然后契丹不是派了一队使者来汴梁责问景延广为什么不遵守当年的约定吗?结果景延广不光扣住人家使团,还滥杀在汴梁城里的契丹商人,耍赖皮说「我们大晋有十万口横磨剑,你们契丹有本事就南下呀,看不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结果人家契丹真的南下了……”
    “哦……”老爷子沉默的吸溜吸溜的吃了半碗面,又问:“契丹人南下就是为了找景延广报仇是吗?”
    “当然不是啦……契丹南侵之心路人皆知,因此好多大官儿也都有支持景延广,他挨骂是因为他军营里有比契丹人多好几倍的军队,结果呢,不援救被契丹人包围的高行周将军也就罢了,他还不敢出营与契丹决战。他和契丹绝交的时候有多「英雄无畏」他现在软弱无能就有多可恨,能不找骂吗?”
    “就是,也不光是咱们汴梁人在骂他呀,那契丹人堵在景延广的大营门口也骂了半个多月呢。”卖扁食的小贩接口说道:“我听人家张将军家的亲兵说啊,这契丹的骑兵可比景延广的军队人少好几倍,又没有什么重型的攻城工具,因此他们没有办法攻营,就只能在营外破口大骂,让景延广出来展示一下他所谓的横磨剑。结果到好,契丹军队在景延广大营门口叫骂了小半个月,景延广也默默的听人骂了半个月,整个就是一缩壳里的王八,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活该挨骂。”
    “这么说来,这将延广肚子里是不是还有点东西啊?我不是和大家抬杠啊,咱们不在前线不敢瞎说,他军队又多又熟悉地形,为什么白白挨骂不出去打仗啊?”吃完了面的老先生已经走了,新坐下的一个食等着面煮好正闲得慌,插嘴说到。
    “你走,我这碗面不给你吃!”煮着扁食的小贩跳起来,抄起立在墙边的扁担赶人道:“景延广有军营当他的王八壳子,自然有恃无恐,可是附近的百姓呢?我老家离景延广大营还远着呢,现在整个村子已经被烧的一批平地了,鸡犬不留啊你知道吗!!!如果景延广能干点人事,多少和我一样的人能少受一些痛苦啊!”
    墨池走了一路听了一路的八卦,用包袱皮仔细的裹紧手里捧着的那些报丧的信函,怕这些骁骑营战士依附在信件上的灵魂听见了难过,觉得自己的一腔热血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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