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哥?”
    “哥有个小礼物寄给你,上午肯定到。”
    散会后,等人走光,顾承炎坐着没动,姜成脑门上的青筋开始乱蹦:“你又咋了——”
    “教练,”顾承炎唇角勾起,沉寂了足足三个多月的眉目重新溢出神采,“给条生路吧,明天让我去机场汇合。”
    “……中间才几个小时?哪够你折腾!”
    “够,我保证,一分钟也不会迟到。”
    秦幼音惦念着小炎哥的礼物,一晚上没睡好,天没亮就早早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妥当坐在小板凳上。
    哪怕等的是快递员,是件没有温度的物品,她也坐立难安。
    实在太想他了,想得即使沾着一点点他的气息都会觉得安慰。
    天际染上薄红朝阳时,秦幼音收到顾承炎的微信:“宝宝别急,半小时以后陈年会去接你。”
    “接我?!”
    “对,礼物有点大,快递员不好运,需要你自己去取。”
    秦幼音更忐忑了,再问下去顾承炎又不肯细说,她知道他今天要赶着出发去澳大利亚,不敢多缠他,只能自己抱着脑袋默默数秒。
    熬到半个小时,陈年准点打来电话:“小嫂子!车不让进,我在校门口等你啊!”
    秦幼音腾地站起来,飞奔出宿舍往外跑,沿路上被碰到的同学围观,她听到有人叽叽喳喳议论。
    “哎是顾承炎对象!”
    “看见了,你还别说,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好看有啥用啊,顾承炎又不在身边,他可不是过去普通学生,上电视的世界冠军好吧,相当于明星了,要啥样女的没有,公开表白估计是心血来潮,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不记得这种校园恋情了。”
    “也是,好几个月见不上面,说不定都把她忘了——”
    秦幼音一口气跑到车边,陈年提前开了车门等着,一见她来,亢奋喊:“嫂子咱快走!”
    车飞速前进,秦幼音喘着问:“我们到底去哪?”
    陈年憋得抓心挠肝:“到了你就知道了。”
    又开出一段,秦幼音认出沿途标志,震惊看向陈年:“机场?!”
    陈年嘿嘿一笑,闭嘴忍住,不肯透露。
    秦幼音摸出手机,悄悄给顾承炎打了个电话,显示关机,她干涩地舔了舔唇,手臂有点抖,尽量控制着不失态,也不敢去想那种可能。
    是她异想天开了,小炎哥今天出国,哪里会有时间……
    不能抱希望,一旦落空,会千倍万倍的难过。
    礼物……
    一定是礼物。
    陈年把车停在航站楼前,笑嘻嘻说:“小嫂子,炎哥交代了,让你进门往右走,走到第八根柱子,在那个窗边等着,礼物会送过去的。”
    秦幼音极力遏制,也压不住擂鼓般的剧烈心跳。
    她头脑发晕,挤入机场熙攘的人群里,很多航班在起飞降落,满眼尽是陌生穿梭的影子。
    秦幼音数着柱子,发现第八根的窗边刚好是个隐蔽的转角,很少有人经过。
    她站在原地茫然四顾,目光落在电子屏的升降列表上,有一架从北京飞来的航班已经落地。
    秦幼音停下来靠在墙上,伸手按住轰轰乱震的胸口。
    别多想……
    不可能的。
    他忙着出发,怎么可能。
    可再反驳,仍控制不了满腔喷涌欲出的企盼,秦幼音睁大眼睛,一下也不舍得眨,来回看着会走向自己的两个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一如她失控的呼吸。
    等新下机的乘客真的汇聚过来,她反而没了胆量,往后缩了缩,双手攥紧。
    人群里隐约有惊呼声响起。
    秦幼音迷茫听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惊呼声却在向她蔓延,似乎有个吸引人关注的中心,正在靠近她。
    秦幼音楞楞朝前走了两步,迈过挡住视线的柱子,抬眸望向声源,只看一眼,就僵住了无法移动。
    幻觉吧……
    她揉揉眼角,鼻子酸楚地再去看。
    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比刚才离得更近,伸手拨开中间阻挡的路人,疾步冲着她过来,越走越快,直到忍不住大步跑起来。
    机场四面八方的明澈光线里,他身形修长,满身映着光,五官那么清楚分明,凶猛撞入她的视野。
    秦幼音怔怔嗫嚅了一声“小炎哥”,脚本能地迎上去,走两步就再也不受控制,用尽全力飞奔扑向他。
    行人汹涌,她心更汹涌,丢盔卸甲地发疯般跳到他身上,被他一把搂住死死抱紧。
    秦幼音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哭出来,什么都不要管了,脑袋一片空白,只想在哥哥怀里滩成一汪水。
    顾承炎勒着她的腰,恨不能按进自己骨血里,等不及先在她颊边亲一下,眼神示意在不远处兴奋看热闹的陈年赶紧解决围观路人。
    眼看着陈年过来,他急迫地往柱子后面的拐角走。
    有几个沿路上惊呼的年轻人在后面追着打量,激动问:“是顾承炎吧?!”
    顾承炎把媳妇儿护好,回眸哑声说:“是,但不好意思,非礼勿视。”
    陈年恰时过来把人一个不落的挡住安抚。
    顾承炎紧步绕过柱子,避开所有视线,把秦幼音抵在墙面,吐息颤栗着仰起头,又重又深地狠狠吻上去。
    “对不起宝宝,你的礼物飞机晚点了,只能停十分钟,一个吻的时间。”
    一个吻的时间。
    长如无尽宇宙,也短到稍纵即逝。
    广播里在提醒飞往北京的乘客尽快安检,以免误机。
    秦幼音唇舌酥麻,水光泛滥,全身是软的,她努力箍着他的腰,说什么也放不开:“哥,再等一下,再让我抱一下。”
    她嗓音发颤:“就一下。”
    顾承炎蹲下去拥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我尽快回来,等后面四站的冠军都拿到,你就能跟我一起走了。”
    秦幼音重重点头。
    “等我。”
    她带着哭腔“嗯”了声。
    顾承炎咬着牙关,吃力把她扶起,最后揉揉她的脸,在她戴戒指的手指上亲吻,按着她肩膀帮她转过身。
    “乖,别看,等一下再转回来。”
    秦幼音的眼泪一直掉,听着他站起,往后退,鞋底和地面摩擦,马上要走远。
    她忽的扭身冲上去环住他,呜咽说:“哥,我好想你啊。”
    说完她狠掐着自己手心,主动向后,粗鲁抹抹脸,浸水的杏眼弯成一对美极的月牙。
    不能让他看她哭着走。
    要笑才行。
    顾承炎脚下犹如踩着棉花,不知道怎么过的安检,怎么上的飞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始终把头抵在舱壁上,任苦忍的热烫溢出眼角。
    下飞机时刚好是姜成定下的汇合时间。
    顾承炎扣低帽檐,迈向整装待发的队伍。
    全组都在看着他,没人敢轻易开口说话。
    顾承炎面无表情,提着包走在最前面,只低哑地扔下两个字:“出发。”
    短道速滑世界杯本年度的二三四站分别在澳大利亚,荷兰和加拿大举办,中间相隔时间非常短,甚至没有回国的机会,整整两个月,国家队一直辗转在各国之间比赛,仅是保持状态和适应气候饮食都是难题。
    在这种高强度的压力下,顾承炎主攻的500米赛道屡战屡胜,无一失手,连续稳夺三个冠军,世界积分榜上遥遥领先,只等最后一场韩国的收尾战。
    如果韩国站能继续取胜,那么他将是最年轻的世界杯总榜第一获得者。
    也是以新秀身份出道即斩获总冠军的第一人。
    姜成早就激昂到麻木,全队也适应了自家这位神一般的存在,唯独本人似乎毫无感觉,对什么都淡得像水。
    “小炎儿我跟你说,每站的冠军其实不算啥,重要的是这个总榜第一,”姜成趁着休息跟顾承炎讲,“总榜第一呢,其实也是铺垫,最最重要的还是明年冬奥会。”
    “你现在算是声名远播了,绝对不能掉链子,全国都在看你。”
    “俄罗斯你第一次夺冠的时候,我可跟记者夸下海口,说你肯定能拿冬奥会大满贯,大满贯啥意思懂吧?不光500米,各个项目,包括接力在内,全要。”
    顾承炎懒洋洋看他:“冬奥会之前,你要是能让我媳妇儿来,几个大满贯都行。”
    “我操,口气不小。”
    “你试试就知道了。”
    顾承炎不搭理他了,用毛巾揉着汗湿的头发,严格按照媳妇儿安排的时间去敷药。
    腿伤虽然好了,但后续保健巩固,他不管隔着多远都没懈怠过,甚至是每天最期盼的环节。
    顾承炎熟门熟路把药包浸热敷在腿上,立刻多角度拍照给秦幼音发过去,还要加语音,嗓音沙沙懒懒,揉着不加掩饰的渴望:“宝宝——”
    两个字,足够让秦幼音抱着手机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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