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闻风垂泪道:“大姑娘她,怕是活不了了……”
    轰的一声,仿佛一道惊雷炸在了梁墨辞的耳边,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眸子,“你说什么?”
    蔺闻风磕头如捣蒜:“王爷恕罪,属下也是不得已,才答应大姑娘要隐瞒事实真相的。王爷,其实大姑娘根本就没有去天山,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梁墨辞暴怒道:“蔺闻风,你跟本王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蔺闻风一横心,道:“王爷,其实您每日饮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鹿血,而是,而是大姑娘的鲜血……”
    梁墨辞一听顿时就呆了,血色一下子从他的脸色尽退,一股寒气从他的心底直扑了上来。
    蔺闻风,他在说什么?他说,自己每天喝的血,其实不是鹿血,而是人血,是悠然的鲜血?
    第600章 吐血
    可是,他喝了那么多,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鲜血?
    想起蔺闻风说的大姑娘活不成的话,他顿时跌坐在椅子里,只觉得四肢冰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响,才艰难的开口道:“大姑娘,她在哪里?”
    蔺闻风拭了拭泪,道:“王爷请跟属下来!”
    梁墨辞拂袖而起,因为心底涌上来的那丝恐惧,他甚至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王爷小心!”当阳一脸忧戚的上前扶他。
    梁墨辞一把甩开他的搀扶,脚步悬虚地跟在蔺闻风的身后,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走过抄手游廊,通往他居住的院子后面,那里有一处更小的院落,是蔺闻风的居所。东厢房内,简单的摆设,清冷中透出一股冰凉的绝望。古朴的雕花大床上,谢悠然静静地躺在那儿,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干瘦如柴,气若游丝。
    梁墨辞一见,只觉两眼一黑,脚步一软,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所幸蔺闻风和当阳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搀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让他跌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梁墨辞踉跄着奔过去,冰凉的手指一一拂过那熟悉的但没有知觉的眼眉,心里仿佛被人用刀子在狠狠一割,瞬间,疼痛便散到了四肢百骸里。
    他一直以为只有蔺闻风住在这座小院里,却没有想到,谢悠然也住在这里!
    “蔺闻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大姑娘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墨辞只觉得五内俱焚,他眼眸充血,歇斯底里地吼叫了起来,那浑身爆发出来的怒火,足可以烧到几丈开外。
    蔺闻风身子一抖,双膝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王爷……”
    从来没有看到王爷发这么大的火,他一下子吓坏了,当下哆嗦着,一一将隐瞒着梁墨辞的那些真相都说了出来。
    听完,梁墨辞呆住了,半晌发不出一丝的声响。
    蔺闻风声泪俱下:“王爷啊,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罪该万死!属下虽然已经用针灸术暂时延续了大姑娘的性命,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属下也不知道,大姑娘还能撑多久……”
    梁墨辞万万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这个傻女人,为了解掉自己的蛊毒,不但联合起众人来欺骗自己,而且,拿自己的鲜血做药,到最后,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然然,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不顾惜自己的生命?
    你这么做,让我怎么办?让我情何以堪?这一辈子,欠你的,如何来偿还?
    梁墨辞悲痛欲绝,他颤颤巍巍地抚摸着谢悠然的面庞,巨大的哀伤击中了他,他只觉得喉头一甜,不由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王爷……”蔺闻风惊呼。
    “王爷……”当阳惊呼。
    “来人啦,快来人啦……”
    小院里霎时一片混乱……
    入夜时分,梁墨辞终于幽幽醒转。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周围一张张的焦急忧虑的脸孔,深深地闭了闭眼睛。在看到他醒过来的那一刻,众人全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王爷,您终于醒了,可把属下等担心死了!”强撑着下床的赵天俅也挣扎着守在床前,看到主帅醒了,松了口气。
    “王爷,你还好吧?”时瑭担心地问。
    梁墨辞点点头,“我没事。”他淡淡的道:“蔺神医留下,赵将军有伤在身,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王爷……”赵天俅想说什么,但时瑭朝他摇了摇头,赵天俅只好行了个礼,然后退下了。
    “王爷,你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时瑭扶梁墨辞起身,关切地问。
    梁墨辞疲倦地闭了闭眼睛,目光落在一直跪在那儿的蔺闻风身上,叹了口气,道:“神医,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王爷!”蔺闻风躬身起立。
    梁墨辞看着他,道:“大姑娘怎么样了?”
    蔺闻风神色黯然,“还是那样!!”
    梁墨辞心中一痛,“我要去看看她!”
    “王爷!”蔺闻风急忙阻止他,“你身子刚好,又情绪过于激动,这才引发内伤,需要好生休养,不能太过操劳的……”
    梁墨辞冷冷地看着他,“是我的休养重要,还是大姑娘的命重要?”
    蔺闻风不敢吭声了。
    时瑭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劝道:“王爷,请恕属下斗胆。你如今蛊毒刚解,不宜情绪太多波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对得起用血来救你的大姑娘?”
    梁墨辞心里一痛,神情一呆。
    时瑭继续道:“更何况,大姑娘现在有专人照顾,你就算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只能徒增伤感悲痛罢了。还不如,咱们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下还有什么法子能救活大姑娘。大姑娘的病已经刻不容缓,如果再耽误下去,恐怕……”
    他没说明白,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梁墨辞深吸了一口气,道:“神医,你有什么法子?”
    蔺闻风一脸的羞愧:“王爷,请恕属下无能。属下只知道用针灸之术延缓大姑娘的生命,具体怎么让大姑娘醒过来,属下黔驴技穷!”
    梁墨辞咬牙忍住心里的悲伤,道:“大姑娘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蔺闻风道:“大姑娘的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好。上一次就因坠崖在冰冷的河水里泡的时间太久,身体落下了寒疾,后来虽有调养,但一直都没有恢复得很好。如今再一次失血过多,身体的生血功能减退,所以一直不能补给正常的血量。长此下去,只会变成一具干尸。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寻找一味能迅速补给大姑娘血液的神药,短时间内让大姑娘活过来,再加以慢慢调养,相信就会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梁墨辞急不可耐地问。
    蔺闻风苦笑,“只是属下从未听说过世上有这样的神药,家父也无能为力,所以……”
    梁墨辞眼中的希望之光霎时明灭了下去,他失望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难道,他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悠然就这样死去吗?
    第601章 密使
    他突然暴怒地一把将玉枕扔出去好远,怒声吼道:“贴告示,昭告天下,谁若能医好大姑娘,重赏黄金万两!我就不信了,这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一人知道这样的奇药么?就算是东皇没有,我会派人到西陵去找,西陵再没有,就去蛮夷,不管用什么法子,也一定要将这样的奇药找到!蔺闻风,马上去办!”
    蔺闻风唯唯诺诺:“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黄金万两?时瑭心里一惊,又忍不住苦笑,别说一万两黄金了,整个北伐军,只怕连一万两白银都拿不出来。
    不过,眼下也只能先这样了,先找到能治大姑娘病的人再说。
    毕竟,人家是为了救王爷才变成那个样子的,这样的深情厚谊,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难怪韩将军在信里说,大姑娘对于王爷来说意义非同寻常,他那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眼下,他总算是懂了。
    告示很快就张贴出去了。可是,一连几天了,仍然没有消息。
    梁墨辞每天像只困兽一样,不是去小院看望依旧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谢悠然,就是在大营往死里训练将士,动不动就发脾气,责罚下人,脾气坏到了极点。
    主帅发怒,山河色变。
    一时间,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来打扰他,更不敢来招惹他,所以,全都躲他躲得远远的,就连当阳,侍奉在他身旁时也都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恼了他。整座雍阳城先前因大败东皇军的喜气已经被大姑娘的病给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梁墨辞本想将谢悠然接到自己的住所,但蔺闻风说谢悠然的身体不宜搬动,所以还暂时躺在他那座小院里。
    三天过去,告示依然没人敢揭。梁墨辞的耐心快用完了,绝望也与日俱增。
    他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他?难道是他这段时间杀戮无数,双手沾满了鲜血,所以老天爷在惩罚他?
    日夜谴责,梁墨辞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身体,又随着谢悠然的病而消瘦了下去。
    虽然蛊毒已解,可他的心里,却伤痕累累,每一次看到谢悠然那毫无生气的样子,他都会心痛得半死。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又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助和束手无策,那么的绝望和悲伤!
    这日,梁墨辞正在谢悠然的床前守着她,蔺闻风在书房里翻阅医书,时瑭忽然求见。
    “王爷。”他匆匆而入,神色有些复杂:“江州太守派密使求见,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与王爷商议。”
    梁墨辞有些诧异,江州远在池州之外,目前来说还是梁战的地盘,这个时候那边来人是几个意思?而且来的还是密使,想来,也不想大张旗鼓,让池州的人知道。
    他皱了皱眉,道:“可有说是何事?”
    时瑭摇头,“未曾细说,只道是跟大姑娘的病有关。”
    梁墨辞一听,立马起身,“快请。”
    时瑭提醒道:“王爷,当心有诈。”
    毕竟眼下正值北伐军和东皇军对峙的时刻,江州位置敏感,这个时候派人前来,谁知道有什么目的?
    会不会是来探王爷的底细的?毕竟前段时间到处都传得沸沸扬扬,说王爷命不久矣。
    梁墨辞面容一冷:“如果是这样,那正好让他们瞧瞧我到底死了没有。”
    说完,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时瑭无奈,只得紧随其后。
    议事厅,江州密使见到梁墨辞,长长一揖:“在下司马空,乃江州太守陈伦门生,见过定王。”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靛蓝长袍的年轻公子,生得唇红齿白,甚是俊俏,此刻,也跟着他弯腰见礼。
    梁墨辞淡淡道:“司马先生不必多礼。”说着在主位坐下。
    司马空亦在客座坐下,那位少年公子则站在他身后,司马空没有介绍,想来只是随侍。
    下人奉上香茗,梁墨辞道:“不知道司马先生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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