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夙:“臣只是想……”
    “想什么都不行!”顾玄茵睨他一眼,红着脸跑开了。
    詹夙:“……”早知道不出来了,在宣室殿里还能摸摸头,这会儿在外面,只能干看着。
    顾玄茵跑到前面看两只喜鹊打架,等詹夙跟上来,又回头跟他道:“朕上回看你府上光秃秃的,连个亭台花木都没有,怪难看的,要不派几个人去帮你收拾收拾?”
    “家母早就说要帮我收拾,可我嫌麻烦,平日我又没时间欣赏,倒辜负了好景致。”詹夙道。
    顾玄茵轻笑,“本以为我算是没情趣的了,没想到遇上你,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詹夙道:“你要是喜欢,我便让人去收拾。”曹氏和詹霖整日说他无趣,找不到媳妇,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个自己喜欢的,是不是该为她改一改?
    顾玄茵想了想,摇头,“算了算了,反正你迟早要进宫来住,丞相府收拾的再漂亮也没什么意思。”
    什么叫迟早要进宫住?姑娘家家什么话都敢说。詹夙轻咳,嗔了一句,“不知羞。”
    顾玄茵抬了抬下巴,“本来就是,我说的哪句错了?”
    “没错也不许说。”詹夙尽力板着脸。
    顾玄茵眯着眼睛打量他,“啧啧啧,丞相先把嘴角压好了再教训我。”
    詹夙;“……”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小祖宗,三两句话就能让他面红耳赤。
    顾玄茵每每见詹夙吃瘪,就忍不住得意,她推推傻愣愣的男人,“回去了回去了。”
    二人商议到下午,詹夙才回府去安排接下来的计划,顾玄茵喝了盏茶,便让人传徐望进宫。
    顾玄茵见他春风满面的,就知道他和叶时雨相处的不错,“对不住,表哥和叶家姐姐新婚燕尔的,朕还要叫你进宫,打扰了。”
    徐望脸一红:“……陛下说哪里话。”
    顾玄茵笑,“好好好,不打趣你,怎么说这门婚事是朕下的旨意,朕总该关心一下结果如何吧。”
    “内子很好,温柔贤淑,善解人意,与臣相处的十分和睦。”徐望如实道,叶时雨是个好姑娘,秀外慧中,正是他理想中的贤妻。
    “和国公爷、国公夫人相处可还融洽?”顾玄茵敛起笑意,认真问,这才是她关心的问题,毕竟徐家和叶家的关系十分微妙。
    徐望微微一滞,想到母亲总是在他耳边嘱咐的话,让他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不要太信任叶时雨。他不是不知道两家的关系有多尴尬,一边是刘家的亲戚,一边是詹家的世交,其中纷争,他也多有耳闻。从前不愿掺和到这些事里,便可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如今却不行,叶时雨既然嫁给了他,他就要对人负责,不能让人因为两家的关系而受牵连。
    他郑重道:“有臣在,不会让内子受委屈的。”
    顾玄茵道:“朕这儿有个差事,要去江南两年,若表哥愿意,可带着叶家姐姐一起去,这样一来,叶家姐姐便不必在家看人眼色了。”
    “是运盐一事吗?”徐望直截了当地问。
    顾玄茵看他,“表哥如何知道?”
    “听平阳侯说起的,”徐望道:“臣当初反对盐铁令,陛下就不怕臣故意给詹相添乱吗?”
    顾玄茵轻笑,“你若是从中捣鬼,倒霉的不是詹相,不是朕,是江南的黎民百姓。”她深深看着徐望,“表哥忍心吗?”
    徐望不答,而是轻轻叹了口气,“臣不是反对推行盐铁令,只是觉得这件事牵扯重大,应当徐徐图之,詹相他太着急了。”
    顾玄茵往后靠了靠,也深深叹了口气,“不是他着急,是朕着急”
    徐望张了张嘴,想劝劝顾玄茵,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外戚世家手中有权有钱,陛下心里没底儿是难免的。“但陛下也不可太信任丞相了。”
    顾玄茵看着他,“不信任这个,不信任那个,朕还怎么做事?”
    徐望皱眉,“可是丞相从前就反对过陛下继位,如今怕也只是臣服一时。”
    顾玄茵无奈地笑了一声,问道:“这一年来,丞相推行的法令,所做的决定,可有一个是对民有害的?”
    徐望摇头,承认道:“丞相确实颇有才干,做了许多对朝廷有益的决策。”他微微一顿,直言道;“可他越是有才干,陛下的皇位就越危险,功高盖主向来是大忌。”
    顾玄茵瞪大眼睛,“怎么是功高盖主了,这些法令都是朕点了头他才能推行的,功劳怎么能都在他头上?君臣犹如夫妻,互相扶持,互相依靠,是分不开的,丞相没了朕,一道法令也下不了,朕没了丞相,也如同断了臂膀一样。”
    自古就有拿夫妻比君臣的先例,可这话从顾玄茵一个女孩子口中说出来,徐望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让詹夙白占了便宜似的。
    顾玄茵见徐望还是一脸纠结,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表哥早晚会明白的。”
    “任命文书不日便会送到国公府上,表哥这几日就可以准备行囊了。”
    徐望领命,“陛下放心,臣必定不辱使命。”他说完,迟疑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道:“臣这一去便是三五年,陛下好生照顾自己,太傅那边,还请陛下……”
    “好了,”顾玄茵打断他,“朕有分寸。”
    第36章
    徐望回府后,和镇国公关在书房里说了半日的话,深夜方回到他与叶时雨的院中。
    叶时雨还未睡,坐在灯下做针线。
    “快别做了,对眼睛不好。”徐望把她手里的针线放到一旁,心疼道。
    叶时雨起身帮他脱下外袍,“睡不着,便做来打发时间的。”
    “我过几日便要往扬州去,你也准备准备。”徐望温声道。
    叶时雨微讶,“我也去吗?”
    “那是自然,”徐望含笑道;“我已经和父亲母亲说好了,带你一同去。”
    叶时雨感激地看着徐望,但又想到要离开长安,有些舍不得,“那我这几日能回家看看吗?”
    徐望摸了摸她的头发,“当然可以,回去看看岳母,叫她放心。”
    叶时雨又是兴奋又是担忧,躺到床上半晌也没有睡意,唤了徐望一声,“夫君,我还想去看看詹霖妹妹,这一去山高路远,三年五载见不到,怪舍不得她的。”
    徐望这回没有立刻答应,他皱了皱眉,脱口道:“你是舍不得詹姑娘还是舍不得……”他又忙止住了话头,叶时雨与詹夙的关系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
    叶时雨微微一愣,随即笑开来,“你是说詹相么?”
    徐望皱着眉不语。
    “从前定南侯府夫人的确是想说和我和詹相来着,但是被詹相拒了,我也不太乐意,这事儿便就算了。”叶时雨不觉得这事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徐望听她说不乐意,心里立刻就舒坦了一截,定定瞧着她的侧脸问道;“詹相容貌英俊,少年有为,你为何不乐意?”
    叶时雨想了想,“兴许是詹霖妹妹总在我跟前说她哥的坏话吧,说詹相这人脾气倔、认死理、目中无人、不善变通……”
    徐望听自家妻子细数詹夙的缺点,心里莫名受用,成婚至今一直隐隐不安的心这会儿也终于踏实了。他搂住自己的小妻子,正想亲亲,却被叶时雨推了推。
    “我交代完了,夫君是不是也该与我说说。”从前,叶时雨以为自己不在乎徐望心里是否有过别人,可如今,她也会暗暗猜测。就连徐望今日进宫,她都不免卢思乱想,生怕他与陛下旧情复燃。
    “你是说陛下?”徐望低笑。
    叶时雨“嗯”了一声。
    “她不捉弄我就谢天谢地了,”徐望难得怨念道:“我又说不过她。”
    叶时雨知道徐望私下里是个好脾气的,想象了一下顾玄茵捉弄他的情形,倒还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陛下是个好人,”徐望微微弯了弯眼睛:“也是个好皇帝。”
    叶时雨想起之前詹霖和她闲话时说的,“詹霖妹妹从前和丞相说过,让他给陛下找个可靠的夫婿,詹相没答应。”
    徐望稍稍沉吟片刻,“他自是不会答应的,如今陛下最信任的人是他,若是找了皇夫,他岂不成了外人。”
    “这么说来,詹相如果自己做了皇夫,他在陛下心里的位置岂不是就无人可以动摇了?而且陛下也再不用担心詹相独揽大权,威胁皇位了,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嘘!这话也是能浑说的?”徐望用手指按了按叶时雨的唇瓣。
    叶时雨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时辰不早,睡吧。”
    徐望“嗯”了一声,却低头吻住了妻子的唇,大晚上的,做正事要紧,替陛下操的哪门子心。
    任命文书下来后,刘家才知道徐望要去江南做盐运使了。刘文周特地下帖子请徐望过府一絮,算是给他送行。
    徐望向来不善交际,人虽然到了,却不怎么说话,全程都是刘文周在说。他只静静听着。
    最后,刘文周拍着他的肩膀,“当初你在朝会上公然反对盐铁令,如今陛下还是委以重任,可见陛下对你格外器重。你可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徐望颔首,“姑父放心,我定不辜负陛下对我的信任。”
    徐望启程南下时,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临行前一日詹相亲自请诸位盐运使吃了顿饭,又细细嘱咐了一番,可见詹夙对此事有多重视。
    至此,盐铁令所需的人员配置基本都安排妥当了,出现的几个漏洞也都及时补救了。
    对于盐铁令的成效,朝野上下皆是拭目以待,顾玄茵和詹夙等着看盐铁令的成效,另一帮人则等着看詹夙的笑话。
    完全不受这些风波影响的,也就只有长公主了,她偶尔听韩景泓提起什么盐铁令、除官令,也都跟听笑话似的。
    听说顾玄茵这几日得闲,她便进宫去瞧她,到了宫里,却听宣室殿的宫人说,丞相在里面商议政事。
    长公主皱了皱眉,只得移步到偏殿等候。
    宣室殿内,顾玄茵正和詹夙坐在窗下下棋,听说长公主来了,她忙把棋盘上的棋子哗啦到一起,“不下了不下了,姑姑来了,我要找她说话去。”
    詹夙:“你怎么又耍赖,刚才臣马上就要赢了……”
    顾玄茵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输赢不重要。”
    詹夙:“……”她要是赢了,就要显摆半天,到他这儿,就成输赢不重要了。
    顾玄茵见男人沉默不语,蹭过去戳了戳他,“喂,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吧?”
    詹夙自然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顾玄茵拍开他的手,“你要是下的差一点,我也用不着耍赖了。”
    詹夙;“……”合着还怪他了?“哪儿来这么多歪理?”
    顾玄茵笑嘻嘻地在他肩头蹭蹭,詹夙就动作轻柔的抚摸她的头发,二人又恋恋不舍地腻歪了一会儿,顾玄茵才道:“我要找姑姑说话去了,你回去吧。”
    詹夙告退,顾玄茵便往偏殿寻长公主,一见长公主就没大没小地打趣,“啧啧啧,姑姑不说在家和驸马你侬我侬,进宫来做什么?”
    长公主眉梢眼角都带着新婚少妇一般的春意,她嗔怪地看了一眼顾玄茵,“哪儿来什么你侬我侬,成亲没几日景泓就被詹夙叫回去当差,如今更是派去京郊监督什么铸铁,每晚天黑了才回来。”
    顾玄茵笑,“姑姑这是心疼了?”
    长公主有些不好意思,“你回头和丞相说说,让他给景泓安排些轻松的差事,不是每个人都像丞相一样,以批阅公文为乐的。”
    谁说詹夙以批阅公文为乐了,顾玄茵暗暗想,这人最近虽然天天往宫里跑,却有一半时间是在和她下棋闲话消磨时间。
    “行行行,我回头和丞相说说。”顾玄茵答应着,又不忘替詹夙解释两句,“丞相之所以用驸马,不还是因为驸马能干吗?要是别人,丞相还不一定愿意用呢。”
    被顾玄茵这么一说,长公主对詹夙的怨念立刻少了几分,“他倒是挺有眼光。”
    顾玄茵心说那是,正暗暗骄傲,就听长公主继续道;“听说他看上静妍了,只是因为两家的关系一直拖着,仔细想想也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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